青蓮卻仿佛渾然不知她的僵硬一般,自如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她道:“林拙。”


    “拙。”


    他點了點頭:“好名字。”


    “大巧若拙,”青蓮忽然給她下了一句批語,“你的身上,帶著一個關於‘巧’的秘密。”


    林拙心中“咯噔”一下,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青蓮忽然又開始盤問她:“你不是蒼界人?”


    林拙道:“不瞞前輩,我是大荒人。


    因為被上界修士追殺,通過秘境的入口,剛剛來到此處。”


    “追殺……”


    青蓮嘲諷一笑:“真是那群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倒是因緣巧合,他們去占了大荒,你們居然逃亡到了蒼界。


    你想救這狴犴,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林拙雙目一亮:“無論是難或簡單,我都可以做到!”


    青蓮道:“天道有恒,人族善智,獸族善力,種族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故而人族與獸族難以相結合繁衍。


    你可能不知道吧,人族與獸族契約的生死契……其實就是能讓兩族能夠在一起的婚契。”


    “隻要你和他進行生死契約,你們兩個就此命運相連,他的命也就保住了。”


    青蓮似笑非笑地問她:“你願意嗎?”


    林拙毫不猶豫道:“我願意。”


    “別急,”青蓮又道,“這隻是保住他的命而已。


    你以你的生命之力去吊著他的命,隻能吊一時。


    而長此以往,不僅他活不下去,而你也會被拖垮。


    這便需要你做第二件事。”


    林拙問:“何事?”


    “以他為陣眼,布陣。”


    青蓮用手指摩挲著茶杯的杯沿:“隻有陣法,才能夠長久以往地給他聚集靈氣,”


    林拙奇道:“敢問前輩……是如何得知,他是因為強行催開秘境損耗靈氣,才變成如此的?”


    “猜的。”


    青蓮笑了笑,笑得有幾分冷:“蒼界掠奪大荒靈氣之事已久,當他們發現下界的靈氣可以為他們所用時,他們的野心就瘋狂地增長。


    他們不斷設下法陣來奪取大荒的靈氣,用來助長自己的修為,一時間蒼界人人晉升,遍地都是元嬰、化神、渡劫的大能。”


    “人的修為增加了,傲氣自然也就膨脹。


    一開始,先是因為摩擦,打鬥時有發生;後來,有人發現弄死別人,自己就可以獨占別人的那份靈氣,蒼界頓時成了一個人人自危的鬥獸場,隻有最心狠手辣的那波人能夠活下來。


    這波人活下來之後,以為自己站在了蒼界的頂峰,可以主宰整個蒼界……”


    青蓮頓了頓,冷哼一聲:“嗬,在天道麵前,我們不過都是螻蟻罷了。


    很快,天道給蒼界降下了神罰,從廝殺中拚殺出來、幸存的、沾沾自喜的那些修士,全都在天雷的麵前,被劈成了飛灰。


    隻有那些兢兢業業,從未犯過事的小修士們,以及根本不懂陣法的獸修們,幸存了下來。”


    “但修士之間,總會有些保命手段。


    有些人在天雷當中活了下來,因為害怕下一波的天雷,所以想著去你們大荒避禍。


    正好,你們大荒的修為頂端,也不過是元嬰而已。”


    “你既稱他為道侶,那想必已經見過他的人形,但你又並未與他結契,說明你對他是獸修一事仍然心存顧慮。


    修成了人形的狴犴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狴犴掌有空間之力,元嬰級別的狴犴更是不可阻擋。


    他們要去蒼界必要壓低修為,就算是他們對上狴犴,也絕不會讓這狴犴吃這麽大的虧。”


    青蓮繼續冷靜地分析:“你說你是從一個秘境入口進來的。


    秘境?你們大荒靈氣都已經枯竭,秘境需要靈氣來養。


    況且,你們被傳送到了這裏,正好也說明那根本不是什麽秘境入口,而是因為蒼界無休止地對大荒進行索取,而造成的大荒規則的崩塌。”


    青蓮說到此處,忽然抬頭朝她望來。


    明明青蓮的眼睛已經看不見,林拙卻忽然從他的眼中看出幾分悲憫。


    “他不是強行催開秘境入口,而是強行催開了空間規則。”


    林拙仿佛聽到青蓮長歎了一口氣,似乎又什麽都沒有聽見。


    “他損耗的,不僅是靈氣。”


    “他賭上了自己所有的境界、法則之力和全身的靈氣,才能夠把你,以及其他那些人,送到這個所謂的秘境裏來。”


    青蓮的聲音忽然變得縹緲而蠱惑:“他傷重成這樣,即使花了大力氣,把他救醒之後,他可能也不會再變回原來的境界,很有可能一輩子都停留在金丹初期,而你的未來還有無限可能,得了什麽機緣,晉升化神也未嚐不可。


    一旦結了生死契,當他壽命終結之時,你也會跟著死去。”


    “即使是這樣,你也願意救他嗎?賭上你的未來,去救這樣一個廢人,在你正年輕、修為正高的時候,被他拖著一起陪葬?”


    “青蓮前輩,陪葬這個詞也太難聽了。”


    林拙忽然像個真正的小女孩一樣嬌俏地笑了起來:“我隻不過是會追隨著他的腳步而已,他在哪,我就在哪。”


    就像他從前,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一樣。


    青蓮飽含深意地問道:“不後悔?”


    “年輕人總是會為了所謂的愛情而衝動,等到回首往事的時候,反而會對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而追悔莫及。”


    “你要想清楚,生死契,一旦契約了,就是解不開的。


    到時候,就算你後悔,也絲毫沒有用了。”


    林拙低頭,摸了摸小橘貓的腦袋。


    她輕聲道:“這有什麽好後悔的。”


    “就算不是為了救他,我也是要和他簽生死契的,”林拙彎眼一笑,“前輩不是說了嗎,這生死契,就是人族和獸族的婚契。”


    林拙的眼中閃著亮光,帶著對未來美好的期望,理直氣壯道:“現在結契和以後結契也沒什麽不同,反正我以後,是要和他成婚的。”


    青蓮聽到她的回答,難得一愣。


    而後他暢快大笑起來:“好,我幫你。


    你先出去,容我準備一番。”


    等到林拙離開房間後,阿朗湊在了青蓮的身邊:“先生,咱們……就這麽相信她了?”


    “相信她。”


    青蓮帶著笑意道:“在危難時刻,連自己的道侶都不會放棄的人,值得相信。


    我們苦苦等待的轉機與變局,說不定,就係在她的身上。”


    作者有話說:


    快完結啦!


    第一二三章


    等到林拙再次被叫進屋內, 林拙看到青蓮的裝扮大改, 換了一身紅衣。


    察覺到她有些錯愕,青蓮笑道:“生死契是婚契, 那我便是主婚人。


    不知我來做主婚人,林拙姑娘會不會嫌棄?”


    “怎麽會呢……”林拙也笑道, “那就有勞先生了。”


    青蓮步伐悠然,在房中邁了幾步,站定,而後讓她將玄離放在了這裏, 輕輕一點, 玄離化作了人形。


    “現在, 你跟著我, 以血畫陣。”


    “生死契原本不必這麽複雜,”青蓮的聲音猶如山風一般安撫著她, “隻不過他傷得太重,我們需要布下兩重陣法來保住他。”


    青蓮說罷, 刺破了指尖, 血滴懸浮在空中,在他靈力的操縱下, 細密連成一條血線。


    林拙跟著他一起, 也咬破了指尖。


    青蓮開始畫陣。


    他布陣的速度不疾不徐,飄逸瀟灑, 就連布陣也帶著一股骨子裏的隨性與從容。


    這樣的速度正好能夠讓林拙跟上, 她沿著青蓮布陣的軌跡, 在他的陣法之上也畫了一重陣法。


    等到二人陣法畫好,青蓮的陣法上升,她的陣法下沉,她在陣法當中打坐,懸在上方的血光映得她眼底通紅。


    結契的法門青蓮早已交給了她,林拙解開他的衣裳,取一根長針,緩緩刺了進去——


    結生死契,要取心頭血。


    長針拔出,一滴血凝在針尖,林拙動用自己的神識將血滴包裹,然後按照青陽教她的辦法不斷變幻手勢。


    而後,林拙感到自己全部的神識連同靈力十分洶湧地朝著玄離湧去——


    青蓮事先和她說過,玄離受了重傷,生死契會讓人平分生命,所以在結契的過程中,她會越來越虛弱,但這結契的步驟卻不能停止。


    林拙隻感覺自己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她咬牙堅持了下去,半步都不敢停。


    當她終於做完結契的最後一個步驟,青蓮與她所設下的陣法驟然爆發出一道金光!


    金光霎時粉碎,散落成點點金粉,悉數落在了玄離的身上。


    金粉慢慢地融入進了他的身體,而林拙那股被抽空的感覺,也立馬被切斷。


    林拙大口大口喘著氣,大汗淋漓,力有不支,險些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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