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麽多人住在你這裏,餐廳的生意怎麽辦,你還怎麽開業?”


    “本來就是試營業期間遇到特殊情況,就隻能掛牌子出去,說店主有喜,讓大家過幾天再來了。我相信大火也不會燒太久,很快就會撲滅的。”


    “嗯。”


    “眉眉。”他越過桌麵,握住她的手,“你心裏還有什麽事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的。”


    林舒眉默默的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喝掉最後一口酒,說:“我有點累,先上去睡了。”


    先前的繾綣情深,仿佛瞬間煙消雲散。


    …


    正如陸潛所說,大火沒過多久就被撲滅,抱著舍棄家園的悲壯情緒離開,去往安置點的人們,都有種失而複得的欣慰。


    大家都在忙著盤點損失,重整家園。


    陸潛從老姚那裏得知,酒莊周圍山上的果樹還是被大火波及到了,好在葡萄藤沒事,對酒莊影響不大。


    “舒眉呢,怎麽不見他人?”


    “他今天約了湯慕澤開會。”老姚搖搖頭,“進口那批酒的事沒解決,又遇上山火,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啊!舒眉她不容易,陸潛你記得多幫幫她。”


    “我會的,姚叔。”陸潛思寸片刻,又問,“你知道她最近常去見湯慕澤是為了什麽嗎?”


    “還不是為了那批進口酒的代理權的事兒!不過我聽說湯慕澤的公司有意收購咱們酒莊,連資產評估什麽的都讓人做好了,現在大概也就隻等舒眉點頭了。”


    ...


    林舒眉很晚才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陸潛坐在客廳裏。


    她給自己倒了杯酒,問道:“你怎麽進來的,又是姚叔給你開的門?”


    “不關姚叔的事,你大門的密碼還是沒有改。”


    她看了一眼大門的位置,“我等會兒就改。”


    陸潛走到她麵前:“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信息也不回?”


    “最近太忙,整天東奔西走的,不是在碼頭,就是在開會。”


    “跟誰,那個湯慕澤嗎?”


    “陸潛,收起你那不可救藥的占有欲吧,人家對我沒興趣。”


    “你喝酒了?”


    “這不是廢話嗎?我正在喝,誰都看得見。”


    “我是問之前。你在外頭,是不是跟人喝酒了?”


    林舒眉沒吭聲。


    陸潛奪過她手裏的酒杯:“回答我。”


    “你憑什麽質問我!”林舒眉怒了,“你既不是我老公,也不是我老板,有什麽資格過問我的事?是,我是在外頭跟人喝酒了,把酒言歡,談未來的合作,談將來的期許!每個人都給我畫一張好大好大的餅,都說樹大好乘涼,依附著大集團,才有好的發展,好像我這種小酒莊就不配活著一樣!”


    “你要把酒莊賣給湯慕澤?”


    “很可笑是吧?你也不用覺得人家是想占我便宜,他本來就是衝著這個酒莊來的,隻有我這種傻瓜,才真以為他是念著往日的那點情分要來關照我。嗬,我還得慶幸自己沒什麽女性魅力,不然才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眉眉……”


    “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跟我講什麽大道理。我早就說過了,不想這麽快又投入一段新的感情,我對湯慕澤沒有男女之情,更沒想到去爬人家的床!”


    “那麽我呢?我們那天的事又算什麽?”


    林舒眉笑了一聲:“你忘了嗎?之前我們不是說好的,假如你能幫我把當初釀壞的那批酒賣出去,我就滿足你。反正我們現在也還沒離婚,就當是分手前最後一次。”


    雖然那批酒的買家又幹脆又神秘,未必跟他有關,但陸潛幾次三番努力給酒莊做宣傳的效應是毋庸置疑的。


    陸潛臉色發白:“你是這麽想的?”


    “不然呢,你覺得我應該怎麽想?我要跟你離婚的初衷沒有變,如果你隻是不想我在離婚之後那麽快的投入其他男人懷抱而讓你丟臉,所以才突然臨時變卦說不離婚,那麽現在你可以放心了,湯慕澤要的隻是酒莊不是我。你哪天有空,我們也可以隨時到律師事務所去把離婚協議的字給簽了。”


    陸潛沒有立刻被激怒,反而看著她慢慢平靜下來,拉住她的手道:“眉眉,是不是還有什麽事你沒告訴我?”


    “沒有!”她斬釘截鐵地說,“酒莊被收購之後,又會有大批的熱錢進來,我們一天不離婚,這些錢一天都算作是離工夫妻共同財產。我隻是不想讓你坐享其成,分我一杯羹罷了。”


    “是不想讓我分一杯羹,還是不想連累我?”陸潛顯得無比冷靜,“假如酒莊不出售股權給湯慕澤,自行承擔進口那批酒無法清關的損失,你是打算去借錢渡過難關的吧;?”


    夫妻有共同財產,當然就有共同的債務。


    林舒眉一定是以為,假如他要幫她,一旦她去借錢,他就有可能把這個剛開業不久的餐廳給搭進去。


    變賣也好,做抵押也好,最終都會被卷入借貸關係之中。那麽無論怎樣,她都又欠他一個巨大的人情。


    她別過臉:“你不用亂猜,我有辦法。”


    “你有什麽辦法?”陸潛攥緊了她的手,“不如直接一點,再跟我睡幾次,我把我名下所有財產都給你。”


    林舒眉驚訝地看著他:“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我說,我喜歡跟你做,你不如……”


    剩下的話沒說出口,舒眉已經將酒杯裏剩下的酒全數潑到他臉上。


    “滾。陸潛,別讓我說第二遍……從我這裏滾出去!”


    第50章 黑夫人


    林舒眉一改平時素雅的大地色妝底,全盤換做流行的南瓜色係,搭她那套fendi的套裙,立刻多了幾分女性的柔美。


    先前長了不少的頭發也重新修短了,穿上高跟鞋,背好深色的電腦包,她還是那個仿佛隻要揣著夢想和勁頭就能無往不利的林舒眉。


    創業途中遇到的挫折和教訓她都記住了,但此時此刻不管心裏有什麽情緒,也不宜顯露在臉上。


    今天她要跟慕盛集團簽訂酒莊股權轉讓協議的意向書。


    拉弓沒有回頭箭。


    昨晚,酒莊的釀酒師和市場部的同事,還有作為律師的舒誠,都陪她一起參加了慕盛的特別晚宴。


    算是一個慶祝party吧。


    其實作為酒莊的員工,甚至舒誠,都十分看好慕盛的這次入股。


    正像湯慕澤所說的,世界上有許多比明珠酒莊名氣大多了的酒莊都被酒業巨頭們收歸旗下,並不見得是壞事。


    經營理念有分歧?沒關係啊,你有本事說服董事會,照樣有可能按你的理念繼續走下去。


    當然,那樣的難度比現在自主經營一個小酒莊還要高得多。


    萬一再遇上特別強勢且對釀酒有自己想法的董事長,就更難了。


    比如湯慕澤。


    他依舊紳士,沉穩,親自在慕盛集團的樓下等她來,不忘讚美:“你今天好漂亮。”


    “謝謝,湯先生也很精神。”


    虛與委蛇,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兩人步入電梯,她目不斜視,湯慕澤摁下電梯門卻故意不摁樓層,看向她道:“舒眉,你在怪我?”


    “沒有,我怪我自己。”


    怪她自己太天真,忘了商人無利不起早的特性,高估了多年前短暫共事的那麽一點情分……甚至怪自己沒有聽陸潛的話——連他都看出湯慕澤動機不純。


    “你現在還可以反悔。”


    舒眉終於正眼看他:“酒莊進退維穀是事實,我反悔又能改變什麽?你有心引我入局,跟下級代理商的每一份合同都是窟窿,沒有酒就隻能用錢去填。歐洲進口的那批酒所有資質都齊備,就是無法清關,再拖下去,倉儲費用我都要付不起了。我不知道背後是什麽樣的力量在左右,但我知道我惹不起,硬碰隻會頭破血流。”


    湯慕澤目色沉沉地看著她。


    “我問過了,現在這種情況是沒有銀行願意貸款給我的,我隻能去借高利貸。那是另外一個大坑,我說什麽也不會把自己和身邊的人拉進去。我在法國的時候,參觀過勃艮第三星的勒樺酒莊,相信你也知道,勒樺夫人幾乎為drc工作了一輩子,最後理念不合,出來自立門戶,也把自己的新酒莊做起來了。我或許沒有勒樺夫人優秀,但我跟她一樣,隻想親手釀自己的酒,如果在明珠無法實現,我大不了重新開始,但也不能把明珠往坑裏帶。”


    她停了一停,繼續道:“大家都覺得慕盛入股是個不錯的機會,至少可以解除酒莊現在的困境,那就簽協議吧。酒莊也跟人一樣,隻要能活下去,就有希望的,不是嗎?”


    湯慕澤很有耐心地聽她說完,笑道:“看來你想的很清楚了,但我說的反悔指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他略湊近了些,兩人的距離在這個原本就封閉的空間裏顯得十足曖昧。


    林舒眉也不怕他,竟然還笑了笑:“怎麽,到了這時候又想起來打感情牌?我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酒莊,何德何能,還用得著湯先生用男色來埋單?”


    “你對我的誤解不是一般二般的深了。”湯慕澤道,“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很難讓你再相信我,但你的確還有其他選擇,比如嫁給我,跟我結婚。”


    林舒眉一愣,旋即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笑什麽?”


    她掩唇笑夠了,才抬眼看他,目光澄澈:“沒什麽,大家都在等著呢,我們別耽誤時間了,上樓吧!”


    大廈第四十層的會議室裏,的確已經坐滿了與會的人員,隻等湯慕澤和林舒眉來,就可以開始就收購酒莊的最後事宜進行磋商和說明,然後簽訂協議。


    林舒眉身旁是作為律師出席的舒誠,兩人偶爾低聲耳語。


    “不用這麽謹慎。”湯慕澤坐在會議桌對麵,笑道,“今天隻是簽訂意向書而已,具體的條件後續還可以再談,如果沒什麽問題的話,林總……”


    話被敲門聲打斷。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跟在湯慕澤秘書身後進來的人竟然是陸潛!


    “這份意向書不能簽,相關的說明我已經發送到我太太的律師郵箱裏了。明珠酒莊的公司章程裏寫明,引入新的股東需要所有董事一致同意,我作為明珠酒莊的董事,不同意這次收購計劃。”


    滿座嘩然。


    舒誠似乎並不急於查看郵箱裏的文件,林舒眉不解地看向他。


    他低聲道:“這件事我晚點再跟你解釋,不過目前來了,今天這份意向書應該就簽不了了。”


    湯慕澤站起來,仍是彬彬有禮的樣子。


    “陸先生,如果你對這次的收購計劃有什麽意見,不如借這個機會坐下,我們麵對麵的聊一聊。”


    “我跟你沒什麽好聊的,請你不要再打酒莊的主意,更不要算計我太太,這不是一個男人的作為。”陸潛臉色沉鬱,上前拉起林舒眉的手腕,“我們走。”


    他頭也不回地拉著林舒眉離開,舒誠朝湯慕澤他們欠身笑了笑,也緊跟著離開了。


    湯慕澤擺擺手,讓會議室裏其他人收拾東西散去,這才對一直坐在他身邊的另一個男人說:“看到了嗎?人家夫妻齊心,其利斷金。你繞這麽大個圈子,現在是把我給架在火上烤。談判到一半被人攪了場子,這樣的事在我這兒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男人穿深色熨貼的手工西服,領帶一絲不苟,臉上看不出喜怒,交握著雙手坐在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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