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去,就看見了戳他肺管子的一幕。


    娘親正抱著別的狗子親昵地喂他吃東西!


    “娘。”琅哥兒走過去,軟軟地叫了一聲,依偎在魏姣身邊。


    “琅哥兒醒了?”魏姣將他也抱起來,一邊一個娃,瞬間感覺自己到達了人生巔峰,“這是鹿哥兒,你牡丹姨姨的兒子,之前你們還一起玩兒過,你應該還記得吧?”


    今天鹿哥兒起來燒已經完全退了,叫著要見魏娘娘(一聲),牡丹便把他帶過來了。


    琅哥兒瞥了眼賴在自家娘親懷裏的狗子一眼,小臉神情淡淡的,“嗯,記得,就是那個老是喜歡吃手的小跟屁蟲。”


    琅哥兒很有孩子王的風範,身邊的小孩兒都喜歡跟著他玩兒,鹿哥兒也是其中一員。


    聽琅哥兒這樣說,正在吃手手的鹿哥兒立馬將手放了下來。


    一串亮晶晶的口水順著嘴角流下,琅哥兒十分嫌棄地撇了撇嘴。


    早飯後,珍姐兒牽著三歲大的弟弟珣哥兒來了。


    珣哥兒是王楚薇前年生下的,如今虛歲三歲,這娃兒自小就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沒少往魏姣這邊跑。


    王楚薇還笑說,幹脆把這個兒子送給她養得了。


    如今九歲的珍姐兒,已經出落成一個嫻靜優雅的小貴女了,一舉一動都賞心悅目。


    當然,如果弟弟太熊,她這個當姐姐的,也沒少擼起袖子揍人。


    在姐姐的幫助下邁進門檻後,珣哥兒就撲騰著小短腿往魏姣麵前撲了,脆生生朝她喊:“六娘娘!”


    滿滿的雀躍和歡喜。


    一張小臉都笑開了花兒,魏姣看了也是忍不住心情大好,一把將這個小胖團抱起來。


    琅哥兒:……又來一個跟他爭寵的。


    帶著孩子們快樂地玩耍了一天,第二天天還沒亮,魏姣就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將琅哥兒一路送到了宮門口,揮手與他依依惜別。


    回去後,她將衣裳一脫,繼續躺回床上,睡回籠覺。


    睡得正香,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闖進來,“娘娘快醒醒,宮裏傳來消息,說是皇上,皇上駕崩了……”


    魏姣驚坐而起,“什麽?!”


    壽安宮,佛堂裏。


    太後跪坐在蒲團上,低聲念誦著經文。


    “久修善根、證無礙智、聞佛所言,即當信受……”


    趙丙踉蹌著來到佛堂外,深深跪伏下來,聲音顫抖:“娘娘,陛下他,去了……”


    霎時間,誦經聲歇,撚動念珠的手指停了下來,佛堂內變得一片死寂。


    良久,經文聲再次響起:“……願世尊廣說地藏菩薩摩訶薩,因地作何行、立何願,而能成就不思議事。”


    “趙丙,扶哀家起來。”太後聲音空洞,在偌大的佛堂裏激起了回音。


    趙丙用袖子擦了擦淚,膝行上前,將太後扶了起來。


    片刻後,換上了一身深青色翟(音同敵)衣的太後,拄著龍頭含珠拐杖,上了鳳攆,來到了宸極殿。


    殿內。


    諸位皇子公主、妃嬪、大臣、太醫以及殿內侍奉的一應宮人們,烏壓壓地跪了一地,或悲慟涕泗,或嚎啕大哭,或低聲抽噎,各有各的哭法。


    殿內氣氛壓抑而沉悶。


    琅哥兒跪趴在床邊,拉著皇帝的手,哭得毫無章法。


    “皇,嗝,皇祖父……”


    稚子悲哭,令人心酸不已。


    太後走到床邊,一把將琅哥兒抱進懷裏,“太奶奶來了,琅哥兒不怕啊。”


    第95章


    “嗡——”


    “嗡——”


    “嗡——”


    皇帝出殯這天, 京城大小寺廟、道觀一齊敲響了鍾聲,以示哀敬。


    鍾聲從早到晚, 一共響了整整一萬下。


    也就隻有一國之君的皇帝, 才能享受到這個待遇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


    喪禮過後, “下一任皇帝該由誰來當”就成了朝臣們熱議的話題。


    按理來說,宋琅作為皇太孫, 乃是第一順位繼承人,皇帝駕崩,登基的就該是他才對。


    但是皇帝去世之前, 並沒留下遺詔指明要讓他登位, 這就給了投機者機會, 那些人以宋琅“年歲太小、難堪重任”為由, 不同意皇位由他來坐。且這樣的人還不在少數。


    朝堂上整天吵來吵去, 大體分為了四個黨派。


    一個,就是保皇黨, 他們深諳明哲保身的中庸之道, 隻認金鑾殿上的那隻龍椅,誰坐在那張椅子上, 誰就是他們效忠的對象。反正哪邊他們都不靠, 一心隻服務於這個國家和百姓。


    第二個, 皇太孫黨,也就是支持宋琅的一撥人, 這些人比較注重名分和正統, 認為皇帝沒了合該由皇太孫繼位, 至於年歲太小?難堪重任?那有什麽關係?他們這些大臣又不是吃幹飯的。況且曆史上又不是沒出過少年天子。


    第三個,就是瑞王黨了。瑞王在形象管理以及輿論方麵的工作做得很是到位,得了一個“才德兼備、禮賢下士、憂國憂民、仁心厚愛”的好名聲。


    更重要的是,他乃是長子,有著身份上的便利。不少大臣都覺得這位登基之後會是一代明君。


    第四個,就是康王黨了。若說瑞王俘獲了文臣的心,那麽能征善戰、弓馬嫻熟、武藝超群的康王,就獲得了眾多武將的擁躉,其中,他的老丈人鎮東大將軍郭鵬乃是主要代表人物。


    郭鵬在征伐東周的戰役中立下了赫赫戰功,手握數十萬大軍,可謂是位高權重。他的支持,非常極其的有力。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為啥?武力值不行啊。而康王有了郭鵬的鼎力支持,就握住了最大的一張王牌。


    雖然他排行老二,在名分上不占優勢,但隻要手裏握著這張牌,那麽他就是皇位最有利的競爭者。


    剩下的,還有一些不入流的黨派,比如晉王黨,理由是晉王乃是嫡子,自古就有“立嫡不立長”的說法,晉王才是真正的天選之子。當然,在明麵上,支持晉王的乃是極少數。這些人,不過是被宋硯推出來試水的罷了。


    再還有一些牆頭黨,試圖將那些績優股一把抓,左右逢源,跟牆頭草一樣兩邊倒,在兩方甚至多方勢力之間反複試探。


    金鑾殿上,這幾個黨派的人,每天都吵得不可開交。


    然而沒幾天,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被爆出來了!


    瑞王表麵一副溫文爾雅、君子端方的模樣,實際上私底下有淩虐女人的癖好!在一次和小妾辦事兒時,那小妾受不了他的折磨,趁機將他的命-根子給咬了下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


    很多人乍一聽,第一反應就是不信,瑞王怎麽可能是那種人?但是很快,這個消息就得到了神醫段清新的證實。


    因為瑞王想請他給自己看傷,想把自己的命-根子搶救回來。


    這麽樣一來,瑞王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而身體有疾的候選者,自然不能再當皇帝了。


    瑞王黨的人都跳不起來了,老老實實夾緊尾巴做人,或者趕緊另尋出路。


    其中有不少人就倒向了康王那一邊。


    可惜,沒過幾天,康王也被爆出來了一條驚天大醜聞!


    康王竟然有斷袖之癖!且還和鎮北侯府的二公子魏鐸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


    很多康王黨一聽,當場就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鎮東大將軍在證實了這件事的真實性後,頭一個就倒戈相向,將女兒接回了家。


    如此,康王也涼了。


    難道他們真的要擁立一個六歲的奶娃娃當皇帝?


    金鑾殿上的議題變成了這個。


    正當大臣們爭論得臉紅脖子粗時,一身華麗鳳袍的太皇太後(原先的太後),拄著龍頭拐杖,牽著一身明黃龍袍的宋琅,一步一步走進了殿內,從正在吵吵的眾位大臣中間穿了過去。


    “去吧。”走到九級丹墀(音同持)禦階之下,太皇太後鬆開了宋琅的手,輕輕推了他一下。


    宋琅一步步登上禦階,來到龍椅前,轉身坐了上去。


    他人還太小,坐上去後兩條斷腿垂在椅子上,根本觸不到地麵。


    小小的一隻,在寬大的龍椅中更顯得稚弱。


    他小臉緊繃,努力做出威嚴的樣子,眼神掃視了底下一圈。


    太皇太後滿意地點點頭,轉過身來,手中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眾人愈發噤若寒蟬。


    “宋琅乃是先帝親自下旨冊封的皇太孫,先帝去了,合該由他來繼位!你們在這裏吵吵什麽?想違背先帝的旨意,另外選出一個皇帝來不成?”


    太皇太後眸光沉沉地壓過去,沒有一個人敢與她對視,盡皆垂首斂目,眼觀鼻鼻觀心。


    她忽然一聲暴喝:“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違抗聖旨!是想造反不成?!”


    “太皇太後息怒,臣等不敢!”眾人嘩啦啦跪倒一片。


    太皇太後冷笑一聲,“哀家看你們敢得很。今日哀家就把話撂在這兒了,這皇帝,唯有宋琅能當!你們誰若是有不同意見的,站出來,跟哀家好好掰扯掰扯。”


    誰敢呐!


    這時,鎮北侯魏達率先表明了態度,對著上首的宋琅行五體投地的大禮,口中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緊跟著,左相也伏倒在地,以額觸地,高喊萬歲,以示臣服。


    再然後,寧國公謝君章,鎮東大將軍郭鵬,大理寺卿徐長夙……


    眨眼間,殿內眾臣就趴了一片,沒有一個還挺著脊背的。


    太皇太後心頭重重鬆了口氣,她回頭看了眼端坐於龍椅上的宋琅,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接下來就要靠他自己了。


    她將趙丙留了下來,自己拄著拐杖走出了大殿。


    站在金鑾殿的簷廊下,她眺望了下藍湛湛的天空,而後轉身朝外走去。


    就在宋琅登基後沒多久,北境傳來戰報,幽國陳兵數萬,擺出了攻城略地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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