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評價:我覺得可能是我自己的問題。也許應該找第一家的廚師去道個歉,順便請教他什麽能擾亂我對美食的判斷。


    建議:你做的鬆餅我也想吃。不,我更想吃。


    》焦糖生巧克力


    ……


    旁邊的情侶一直在接吻。情人節還遠著呢,這群人類。


    》焦糖戚風蛋糕


    ……


    這家店旁邊就是香榭麗舍大街,因為你沒有列清單給我,所以我覺得還不錯的東西都買了一點。


    難以置信,香榭麗舍被雌性稱為購物天堂。再次覺得沒有多少衣服比你好看,三小時的折磨後我隻挑出來幾件。


    回來時想要戚風蛋糕獎勵。


    》巧克力杏仁焦糖雪磚


    ……


    是冰激淩,冬天接觸冰激淩對身體不好,這道甜品你不用做給我吃了。


    》焦糖杏仁磅蛋糕


    ……


    有點油膩。但搭配你煮的紅茶應該還不錯。


    因為想殺掉某不解風情的家夥,惡魔小姐跳過了那一大段一大段的菜譜。跳過菜譜後(還是明顯從料理書上照抄下來的菜譜),最下方幾行越來越潦草的心情感言,再次讓惡魔小姐的耳朵“騰”的變紅。


    並且紅暈逐漸加深,超過了剛才讀豔詩的程度。


    數小時後,在月台接魔的黛西婭,正反複醞釀著“勸說妹妹回老宅時少說點髒話”的一百種方案,而陪自己站在一邊的12號男寵,就被扔來的行李擊中了他英俊的鼻子。


    惡魔小姐幾乎是衝出了火車,一邊擼袖子一邊飛奔進地獄之門,直接闖入地獄七層的傳送陣——


    她惱羞成怒的對著空氣低吼,尾巴在裙子下甩出了殘影:“現在就回宅邸裏做那該死的蘋果派蛋白餅香蕉鬆餅巧克力杏仁磅蛋糕!你最好給老娘祈禱廚房裏的白糖少點,否則我要用焦糖活活噎死你這個犯規的智障!”


    黛西婭:啊,怎麽這次這麽精神。


    【契約倒計時第10天,惡魔小姐回到地獄後的第二天,巴黎,晚上十點】


    這是最後一家了。


    天使先生捏著紙條,深吸一口氣,推開通宵甜品店的拉門。


    “請給我一份焦糖布丁,謝謝。”


    他花了兩天的時間,利用工作的每一個閑暇空閑——連回酒店睡眠的時間都縮短精簡——拜訪了名單上以“焦糖甜品”聞名的每一家店鋪。


    每一份甜品,他都記錄在餐廳提供的熏香信紙上,附上菜譜,再加幾句瑣碎的近況。昨天與前天的信紙,天使先生已經折成紙鶴,施加了魔法讓它們飛去惡魔小姐那邊——他的確希望盡快得到回複,因為品嚐到室友版本的甜品後,天使先生才能真正確認某件事。


    焦糖點心的“怪味”,不是因為廚師、材料或錯誤的菜譜——是因為他本身。


    因為惡魔小姐自身靈魂的氣息與焦糖極為相似,所以他懷著——某種微妙的情感,抬高了焦糖在自己心裏的地位。


    但如今,已經不能用食物來解釋了。


    作為一個吃貨,天使先生當然知道法國是一個“焦糖之國”,巴黎更是正宗焦糖點心的發源地。


    但在這裏,他所嚐到的每一份甜點,都無法與惡魔小姐靈魂的吸引力媲美。


    他最喜愛的食物,不能和一個惡魔的靈魂媲美?這意味著什麽?


    現在,他一共寄去了七隻千紙鶴,手上還有五隻未寄。


    今夜的焦糖布丁,它會成為第13隻千紙鶴。


    ……或者,作為法國招牌甜品,焦糖布丁的味道會比另外12隻好得多。


    ——嗯,的確好得多,不愧是清單上最後一家。


    天使先生默默放下隻舀了一口布丁的銀勺,輕輕抽出信紙,開始寫字。這家甜品店的信紙沒有熏染花香,但是自帶著焦糖味的甜蜜。


    》法式焦糖布丁


    ……


    這是我最後一次在巴黎嚐試焦糖味的點心。


    因為我發現它們都不如你。


    他頓了頓,放下鉛筆,就要將其折成一隻千紙鶴。


    “是哪裏不滿意嗎?”


    一道上了年紀的沙啞嗓音打斷了天使先生的動作——這家店的店長兼廚師,慢慢從櫃台後踱步出來。她戴著針織披肩,拄著拐杖,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老太太。


    “我第一次見到,隻吃了一口就放下的孩子。”


    她笑眯眯的說,“來我這裏的客人,他們通常點了一份後,再追加兩份。”


    天使先生沉默了一會兒:“抱歉。浪費食物不好,我會吃完它的。”


    店長語氣和藹:“不想吃,就別逼自己啊。告訴我,你遇到了什麽苦惱嗎?”


    “……您認為,什麽東西,會改變本來對一個事物的喜歡?”天使先生努力組織著語言,“那個事物是你本來認為最喜歡的,但是某種東西,使你變得什麽都覺得不夠好,配不上……”


    老太太笑了。她飽經風霜的臉上,顯出對這個問題的寬容與懷念。


    “是戀愛啊。”


    在室友回複之前,天使先生得到了答案。不,他早就隱隱意識到這個答案,但這一刻才確認無疑——


    他沒再愣神,提起筆,在信紙的最末尾續上:


    因為我發現,我對你抱有逾矩的感情。


    【巴黎,晚上十一點整】


    “經過這幾天的測量調查,基本可以確定出一個大致的範圍……就是這裏。傳送陣的結點。”


    雷米爾指指護欄外黑黢黢的河水:“今天這麽晚約在這裏,是因為我發現那個未知頻率,就在這個時間點會有劇烈波動。……你在聽嗎?”


    “我在聽。”


    天使先生一臉平靜的放飛手上最後一隻紙鶴——包括那寫著堅定字句的第十三隻。他看著它們拍打著翅膀進入次元洞,身上的微光逐漸被十一點的深夜吞沒。


    天使先生收回視線。


    “你在幹嘛?從前天開始,就一直折紙玩。”


    “給我室友捎信。”


    雷米爾覺得自己的太陽穴跳了一下。


    “……大哥啊,沒手機嗎?都什麽年代了?”


    天使先生平靜的回答:“她回地獄了,老家宅邸那裏沒有覆蓋空間wifi信號。”


    雷米爾:“……哦,我還以為你會說‘這樣很浪漫’呢。果然不能高估你。”


    “這有什麽浪漫的?”天使先生鄙視道,“紙鶴傳情?什麽老套的電影橋段?現在的人談戀愛應該第一時間采取行動,知道嗎?”


    “我們倆,誰是戀愛經驗豐富的那個啊。”


    雷米爾很想來一句“你行你上啊,多少個傲嬌死在告白之前”,就又默默咽了回去。搭檔根本沒有可以戀愛的對象嘛,嗬嗬。


    他糾正了一下對方的措辭:“現在的人類不說‘采取行動’,他們喜歡狂叫‘a上去’。”


    天使先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表示學到了。


    “咳,總之,你看見那邊的水流下逐漸出現的紅色光圈了嗎,那就是這個還未建成的法陣在檢驗傳送功能,具體通到哪裏是未知的,傳送過程也十分凶險,但有80%的幾率前往敵人的根據地……”


    天使先生直接打斷了雷米爾:“我的工作是什麽?”


    “等到法陣幾天後趨於穩定,需要你冒險去另一頭看一看——哎,停下,喂!”


    雷米爾喊得太晚了。天使先生已經縱身跳到半空,張開了白色的羽翼,徑直飛到對應著紅色光圈的河麵——


    “快回來!現在還沒有穩定,對麵有可能是多年前聖戰遺留的戰——”


    “正巧。”


    天使先生拔出審判之劍,緩緩沉入時明時滅的光圈裏。徹底消失前,雷米爾看到白發天使一瞬間的抬眼,那對透明的鈷藍色眼睛,此時就像暗藏著巨嘯的冰川——


    “我現在很不冷靜。我需要尋找敵人發泄,以免做出瘋狂的事情。”


    【地獄第七層,魅魔一族的族群中心,家族宅邸】


    惡魔小姐把準備參加家宴的禮服隨手扔在房間地板上,抓緊時間攪拌碗裏的麵糊。


    拜某貨所賜,她回到宅邸後一直閉門不出,潛心製作焦糖甜點——就是憋著那麽一股氣。


    倒也避免了不少麻煩,起碼她這幾天沒和別魔懟起來,也沒有罵髒話。


    總歸是她從小到大一直生活的私人臥室,擋不住那幫蠢蛋,那她以前沒脫離家族的日子該怎麽過。


    好的,氣泡已經減少不少了,再攪打一會兒,可以讓口感更加細膩——


    “嘩啦。”


    地獄裏沒有陽光,而她小的時候,做完實驗總需要一個口子散發有毒氣體,避免殘留在室內。


    因此,惡魔小姐書桌的對麵,就是一扇敞開的飄窗。


    此時此刻,白發持劍的天使就降落在她年少臥室的窗台上。


    【剛剛才清晰明白,我陷入了一段“戀愛”。】


    【現在隨時隨刻都能聽見水滴的聲音。】


    【想做瘋狂而不計後果的事。】


    【我想去找她,最後一次確認。】


    天使先生本以為自己會麵對一堆能夠痛快揮劍的畸形怪獸——誰知道,睜眼後就是滿臉震驚的室友本人。她正抱著攪拌碗,鼻子上還沾著奶油。


    ……唉。


    天使先生長長的歎氣,鈷藍色的眼睛露出一點苦惱的情緒來:“既然連未成形的法陣都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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