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淮歎了口氣,換了一種說法,“其實你已經想到了,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海笙瞳孔一顫,想也不想的否認,“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看在祝竜大人的麵子上,我不跟你計較。起開,別耽誤我報仇。”


    林景淮見她仍自欺欺人,輕輕闔了下眼,斂去眸中的同情,“李臻是死並不是他的錯,而他也沒有鎮壓你的屍骨。”


    “哈哈哈,可笑。”海笙不等他繼續說便急切的打斷了他,“他把我的屍骨放在桃樹下不是鎮壓是什麽,難道還能是守護嗎?”


    桃樹乃五行之精,壓伏邪氣,製百鬼。


    這是玄門中人都知道的常識。


    “你說對了,他還真是為了守護你。”林景淮聲音平靜的道。


    海笙冷嗤了一聲,“你以為我會信?”


    “那不然你以為他的魂力為什麽會剩下這麽一點,靈魂虛弱的風一吹就散?”林景淮看著她,言語如刀直接割開了她包裹在外麵的厚殼,“他將自己的魂力用來蘊養你的屍骨,保持你的屍骨靈氣不散,這樣你回到肉身之時才不會受到阻礙。”


    “至於他為什麽殺了李臻身上卻沒有罪,隻有一種解釋,對方是自願死在他刀下的。”


    苦主都不追究,旁人又有何理由來借機生事呢。


    “不,我不信。”海笙捂著耳朵,使勁的搖著頭,神情崩潰,“我不信——”


    她仰頭長嘯了一聲,聲音尖銳鋒利,震得周圍的東西盡數化作了粉末。


    祝竜眼疾手快的豎起一道屏障,護住了身後的王水生一家,同時左眸一暗,界域瞬間形成,包圍住了王家小院。


    海笙的聲波攻擊並沒有傳出去,在界域裏打了一個圈,盡數折射在了王家小院中。


    除了祝竜他們呆的房間,其餘屋子全都成了一片廢墟。


    “別喊了,再喊你的魂力也快見底了。”鮫族擅音律,其音可迷人心智,也可攻擊外物。


    攻擊的威力和大小取決於自身的修為高低。


    這鮫人一看就不善修煉的樣子,自身那點修為都是全族堆出來的,再喊一嗓子恐怕都不用別人動手,自己就作死了。


    海笙聞言果然不再喊叫,隻是瞪著一雙藍眸,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們。


    突然,一滴淚滑過眼角,在落地的時候又化作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


    祝竜看著那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珍珠,眼睛一亮,到了嘴邊的勸說就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雙手抱胸在一旁數著珍珠的數量。


    “一,二,三,四……”


    林景淮一瞧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屈指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打斷了海笙的落淚,“你真的不想聽聽他之前被你打斷的話嗎?”


    “哪怕裏麵或許有李臻的遺願?”


    第129章 奈何橋見


    “愣著幹什麽,趕緊說呀。”祝竜踢了踢還處於茫然狀態沒有回過神的王天牛,催促道。


    王天牛被踢了一腳,頂著海笙仿佛要吃人的眼神,慢慢道,“其實在你們成婚前一天,陛下曾把殿下叫到宮裏去,問過他的選擇。”


    是選那個女人還是他這個父皇。


    選了那個女人李臻就不再是皇上的兒子,皇室的種種優待從此與他再無關係。


    選了這個父皇李臻就要放棄那個女人,葬送她的性命。


    李臻選了第三種——陪著她一起去死。


    大婚當天,禁衛軍潮水般包圍了整座皇子府,城門各處早已戒嚴,不容任何人出入。


    皇帝眾星拱月般出現在李臻麵前,看向他的眼神再沒了往日半分的慈愛,“你退開,朕可以對你網開一麵。”


    李臻苦笑一聲,“父皇,海笙沒有傷害過人,您就放過她吧。”


    皇上對他的最後一絲耐心告磬,混濁的眼球裏盡是冷漠無情,“你果然像你皇兄說的那樣,想要獨占這個海妖自己長生不死。朕已經給過你機會,既然你不識好歹,那就不要怪朕不念父子親情。”


    “來人,李臻大逆不道包藏禍心,現在給朕拿下,關入天牢。”


    皇帝冷聲下了命令。


    禁衛軍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朝著手無寸鐵的李臻湧去。


    衝在最前頭的是當時禁衛軍的小隊長王天牛。


    他將劍虛虛的抵在李臻胸前,劍尖卻連那層婚服外麵的薄紗都沒刺透,“殿下,得罪了。”他小聲的道,“皇上也是氣急攻心受了小人蠱,不會真的把您怎麽樣的。”


    李臻認出了他,想起身前這人曾受過他的恩惠,所以他上前一步,一把握住長劍,刺了下去。


    “殿下!”


    王天牛大驚失色,下意識的想要後退拔劍,長劍卻被李臻死死的握住,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滴了下來。


    “父皇,一命換一命,孩兒用自己的命換她生可好?”


    李臻緩緩跪了下來,抬起頭,仰望著身前那個身形佝僂兩鬢泛白的老人。


    “我是真的愛她,不是為了什麽長生。”


    為此,他不惜用性命自證。


    皇上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弄的懵了片刻,看著自幼疼愛的兒子嘴角胸口不斷的往外淌血,臉色一寸寸的變得蒼白,他嘴唇劇烈蠕動了幾下,眼底重新湧上了幾分溫度。


    這孩子,也是他寄予厚望關懷備至的看著長大的呀。


    就在他動搖的那一刻,站在他旁邊的那個道士淡淡的說了一句話。


    “人妖殊途,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殿下已經徹底被那妖孽迷惑了心智。”


    皇帝眼中的動搖瞬間散去,他冷漠的別開眼,“動手。”


    李臻眼中聚起的光瞬間滅了,一雙眸子變得死寂,他艱難的回頭,想要再看心愛之人一眼,一雙手卻無力的垂了下來。


    “王水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他聲若蚊呐的說,“殿下,您說,隻要小人能坐到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王天牛在他身前跪了下來,湊到他嘴邊,認真的傾聽。


    “告訴……海笙,我、我在、在奈何橋……等著她。”


    一句話,被他說的斷斷續續,氣若遊絲,好在王天牛是聽清了,他紅著眼睛,鄭重的答應,“您放心,我一定會傳達到。”


    雖然這麽保證了,他也努力去做了,但最後的結果卻始終不能如人願。


    他甚至連她被關在哪裏都不知道。


    等輾轉各處打探到關押她的地牢時,海笙已經死了。


    聽說為了榨幹她的最後一絲價值,道士提出將她的屍骨鎮壓在南海之濱,永世不得超脫。


    這樣她的血就會保持最活力的狀態,讓喝了她血的人延年益壽,長生不死。


    王天牛覺得這是個機會,主動請纓,帶著家人南遷到了這個小村莊,將裝著屍骨的盒子封印好埋在了桃樹之下。


    在埋下盒子的時候,王天牛悄悄的撕下了兩張符籙。


    他覺得,總有一天海笙娘娘會回來的。


    所以他就這麽等了下去,等到了老皇帝駕崩,等到了新皇登基,等到了那個叛徒和陷害殿下的皇子雙雙暴斃。


    聽聞他們死訊的時候,王天牛心中就有一種預感,那是海笙娘娘回來報仇了。


    隻是他懷著忐忑又焦慮的心情一直等到了死,也沒等到屬於他的報複。


    臨死前,他將這事告訴了兒子,並囑托兒子將這事一代代的傳下去,一是為了承諾,而是不想後代給他背鍋。


    同時,他讓兒子將自己的骨灰撒在了桃樹下。


    也不知是他的這番操作還是他的執念太重,總之他死後並沒有進入陰曹地府投胎轉世,而是滯留在了桃樹下,日複一日的等待著。


    再後來,他想著——要是能為她做點什麽賠罪就好了。


    於是他的靈魂便貼在了盒子下麵,源源不斷的為她輸送魂力保持屍骨的活性。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王天牛說完後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他看著海笙,臉上仍舊掛著散不去的愧疚,“是我無能,沒能保護好殿下,也沒能完成殿下的囑托。”


    “你為什麽不早說?”半晌後,海笙抬起頭,麵無表情的質問,“你為什麽不早說?!”


    “他倒是想說,你沒給他機會。”祝竜摸著為數不多的良心道,“而且我都讓你等一等了。”


    是你自己不聽話,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眼看海笙被祝竜一句話刺激的又有發狂的趨勢,林景淮趕緊上來滅火,“你現在知道也不晚。”


    “之前殺的那些人都是和你有因果關係的人,死了不會背負罪,而王家人現在還活著,隻要你解除了詛咒,還是可以去奈何橋找李臻的。”


    “來不及了。”海笙搖著頭,無聲的流著淚說道,“太晚了。”


    “我修煉的這門詛咒之法霸道厲害,效果顯著,但卻有一個弊端。”


    “那就是詛咒每應驗一次,我的靈魂就削弱一分,被詛咒之人越強大,我需要付出的代價就越大。”


    她的靈魂在殺了那個道士時就已經很虛弱了,現在不過是強弩之末。


    “而且那詛咒一旦施下,就沒有解除的辦法。”


    “那我家酸奶豈不是沒救了?”聽到這話的王春花兩眼一翻,受不住打擊暈了過去。


    王水生連忙抱住她,“媳婦,媳婦。”


    “她沒事,睡一覺就好了。”祝竜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道。


    王水生這才放下心來,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著床柱靠好,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皺成了菊花。


    他看看跪在地上的先祖,又看看一臉死灰的海笙,再看看人事不省的兒子,心頭湧上了一股巨大的茫然和無措。


    他,現在該怎麽辦?


    怎麽樣才能拯救自己的兒子?


    事情陷入了一個僵局。


    “你們不用擺出這副天塌了的樣子,他不會死的。”海笙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流淚,被眼淚洗過的眸子像是雨後的晴空,湛藍澄澈,漂亮的不可思議。


    她扔下這個讓王家人振奮的消息後並沒有多解釋什麽,而是朝著祝竜盈盈一拜,“大人,我能再求您一件事嗎?”


    祝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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