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央央這會兒又開始想另一件事,小月如果是月然,那她買“鏡中笑”究竟是想做什麽?是為了多看幾眼心上人,還是不放心自己的弟弟?她的那些玩笑話,到底哪句是真的?


    “因為沈老爺子病了,家庭醫生每隔三天會來替他診斷,這位醫生是老爺子聘的,應當知道家庭成員的病史。”司南看她一眼,提醒道。


    “算了,我無意窺探別人的隱私。”許央央歎道,“我之所以打探這麽多,隻是想確保我的客戶不會傷害亦然。”許央央心道,你一定不知道,來我這裏買東西的陰魂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兩人走到庭園,許央央抬頭看沈亦然的房間,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但他沒向司南求助,窗戶上透著光,有點溫馨,又有些淒清。


    司南默默的站在她身後,視線落在她的側臉上。


    彎月一枚,懸在蒼藍色的天空上,別墅的尖頂筆直的矗立著,稀疏的星子落在屋脊上。


    許央央後來才了解到,每個人投胎的時候,陰司長包不語會給大家發放id鑒定單,上麵注明了投胎之前所擁有的初始點數,初始點數越高,來世的起點就高。而客戶們付出的點數,便是自己擁有的初始點數。世界是不公平的,總有人困苦潦倒,有人富貴顯赫,這命是一早定的,但胎卻不是隨意投的,點數越少,來世便多磨難。他之所以義無反顧的支付這10點,不是他對後世生充滿信心,覺得10點無所謂,而是這一世有太多留戀和遺憾,他願意付出這個代價。”


    小月也一樣,許央央很想替她完成心願,了了她的遺憾,可她又怕她傷害到沈亦然,所以才諸多打探。現在知道小月是沈亦然的姐姐,還曾舍命保護他,提著的心才算放下來,至於她那些生前事,與她一個外人何幹?


    “我在這兒,誰都傷不了沈亦然。”司南忽而道。


    許央央一怔,聽出他語氣中的安慰,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方才惦記著小月,差點忘了司南還在身邊的事兒,這會兒冷靜下來,才覺得心口和臉蛋一樣燒。


    園丁傭人都回了房間,偌大的花園隻他二人,花藤爬滿了燈柱,在燈火中開出紫色的花,白色的光暈籠出一方天地,遠處傳來昆蟲的長鳴。


    兩人坐在長條木椅上,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沈亦然的窗戶,他的房間一直亮著燈,沒有發出什麽聲音。


    遠處一座少女許願模樣的小型噴泉還在運作,白色的水花從高處噴出又很快墜落。


    “你去哪了?”輕聲裹著歎息,司南靠在長椅上,微微側過臉看她,人沒有湊過來,似是問的很隨意,手掌卻微微攥起。


    “就到處玩玩。”許央央低著頭,沒有看他的臉,卻忽然想起他年少的模樣,又英氣又倔強。


    “為什麽?”司南沒說具體內容,許央央卻一聽就懂。


    “哪有為什麽,累了膩了就……”


    “一條‘我們分手吧’這種無聊的短信可不能說服我,你現在當著我的麵再說一遍。”司南坐直身體,轉向了許央央一邊,目光平靜的鎖定她,等她開口。


    許央央沒想到這人會提這種要求,張了幾次口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至少,要看著我的眼睛吧?”見女孩說不出話,司南慢悠悠又補了一句。


    許央央氣悶,年輕那會兒愛他愛的癡狂,後來性格不合也算是和平分手,但分手後她看了多少民間故事喝了多少啤酒才終於擺脫失戀的陰影,至今想起他心髒依然不受控製,這會兒讓她看他的眼睛?


    她能扛得住不早看了麽?她連胸肌都不敢看好麽?


    “你這人怎麽這麽無賴,原先可不這樣。”許央央氣道,“那會兒雖然情商低但好歹要點臉,你變了。”


    “那會兒有你。”司南目光炯炯。


    許央央卡殼了,一張臉漲的通紅。


    “真可愛。”司南揉揉她的頭發。


    許央央一怔,臉頰熱的要爆炸,她飛快的扭過頭,把自己塞進椅子的角落,默默的發燒。


    司南攤開手掌又握緊,笑眯眯的靠回椅背上。


    “我從亦然房間出來的時候,看過一次鏡子。”司南忽然轉移了話題,“我能看清她大概的輪廓,不過陰魂通常麵目模糊,確實沒有攻擊力,不過,跟其他的,似乎有些不一樣。”


    許央央除了可以聊天,根本看不出實形,也完全不知道小月在哪裏,聽到司南這麽說,委實有些驚訝。


    “有什麽不一樣?”


    “不知道,直覺。你說,車禍發生的時間,是在老爺子身體不好以後呢,還是之前?”司南搖搖頭,又問。


    “以後吧。”許央央歎氣,“掌權者消失了,一切才亂了套。”


    “那你說,這亂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


    “大概是新的掌權者出現吧。”


    “你覺得是誰?沈昭然,還是……”司南頓了頓,笑了,“沈亦然?”


    不待許央央回答,樓上忽然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


    第6章 小月的鬼話(四)


    兩人快速趕到沈亦然的房間,司南試著拉下把手,門竟然開了,也是,沈亦然本就害怕,為了方便自己跑出去,不鎖門才是正常的。


    “亦然?”司南開口。


    “南哥……”悶悶的,帶點驚惶的聲音從衛生間傳出來。


    許央央趕緊拐進房間,看見沈亦然坐在馬桶上,一副害怕的要哭出來的模樣,左手握著右手,右手攤開著,鮮血滴滴答答的順著指縫往下流,麵前的全身鏡碎成幾塊,散落在藍灰色吸水腳墊上。


    許央央想起小月以前說喜歡在全身鏡前看他洗完澡的身體,忍不住朝鏡子又看了幾眼。


    “本來一直都好好的,我剛剛進衛生間,正要抬手拿毛巾,鏡子裏的我卻忽然朝我伸手,我嚇壞了,一時衝動就把鏡子砸了。”沈亦然低下頭,又是懊惱又是後怕。


    許央央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故,按說小月是絕對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的,但小月這時候卻一個字都沒說,她也無從問起。


    “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我以為拿個毛巾很快就出來,不會有什麽事,就把手機擱在客廳了。”沈亦然很委屈。


    “別說了,趕緊去樓下,叫人先把傷口包紮了。”許央央擔心他的傷勢,急道。


    “看著嚴重,其實沒什麽。”沈亦然衝她安撫的笑笑,“這種我了解,你看,手臂上都沒什麽傷口。”


    “知道你厲害了,趕緊去包紮吧。”許央央無奈的扶起他。


    女傭從樓下匆匆趕上來把沈亦然接走了,許央央站在二樓門口,有些無措。


    “你的客戶……”司南走上前,湊在她耳邊輕聲道,“不在了。”


    許央央猛回頭,卻對上他漆黑的眼,那麽近,近到她麵紅耳赤。


    “去、去哪了?”


    “不知道,是不是走了?”司南平淡的道。


    許央央拿出手機猛看,店鋪對話框裏什麽也沒有,小月也還沒有確認收貨,那她去哪了?即便沈亦然下樓了,她也可以跟到他身邊的鏡子裏,但隻要她在別墅裏,司南就能感覺到,感覺不到,這就很奇怪了。


    “我們還是跟著沈亦然吧,覺得哪裏怪怪的。”許央央轉頭往下走,臨走時問,“沈亦然經常打架麽?”


    “不像。”


    “那他怎麽知道自己手傷的不重?”許央央很疑惑,“像他這樣柔弱的公子哥,見血怕是都要嚇傻了,怎麽還能淡定自若的說我了解?好像經常打架似的。”


    “也許經常挨打呢?”司南慢悠悠的回道。


    許央央一想,豪門、三個養子女、掌權者病重、繼承權,很通順。


    兩人往沈亦然那兒去,房子裏卻隻剩下方才那個女傭,她正在收拾繃帶鑷子和消毒水。


    “沈亦然呢?”司南環顧四周,房子裏並沒有沈亦然的影子。


    “哦,少爺他啊,方才臉色很不好,說有點累了就出去了,我以為他回房間了呢。”


    許央央的目光落在房間約是2米高3米寬的木櫃上,有一半都鑲嵌了鏡子。


    “司南,你方才說,有你在,誰都傷害不了沈亦然。”許央央臉色有些白,“那他自己呢?”


    司南一怔,許央央已經跑出了門外。


    夜色愈來愈濃鬱,指針即將指向零點,方才被碎玻璃聲吵醒的仆人也都重新鑽進了房間,寂靜再次降臨,保安在花園外巡邏,手電筒的光線不時的掃過花叢、屋頂、以及黑漆漆的玻璃上。


    沈昭然有些煩躁,附近的保安被他遣散,他站在花園深處,醉醺醺的摸出一根煙,嘀咕著小賤人怎麽還不來,等的快要不耐煩了,房間裏能玩的都玩了,太膩,想著深夜花園別有一番風味,女人說要先洗個澡,讓他先出來等。真是受不了,反正等會兒都會弄髒,事後洗不是更好?


    他眯著眼睛吐出煙圈,風吹的他有些冷,他看著不遠處的房間,窗戶永遠是暗的,那是沈月然的房間,那個小騷貨,他想起那晚她在他身下尖叫的滋味,有些帶勁,就是叫的太慘了,抓的他渾身都是傷口,脾氣可真差。他早就看這房間不順眼,人都走了,還保留著幹什麽?能用的地方多了去了,非得保持著原樣,不是有病?要不是沈亦然那小鬼一副誰動就捅死誰的氣勢,他早就給拆了,真特麽礙眼。說起那小鬼,就是個慫貨,這些年要不是沈月然罩著,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不過反正沈月然也不在了,這都是遲早……


    “誰在那裏?”忽而一陣冷風吹過,嚇得他高漲的欲望都降低了不少,正要回頭,一隻手搭上了肩膀。


    “哦,小媛啊,你終於來了,我可等的……”接下去的話驟然消音,他眼前銀光一閃,一柄薄薄的刀片就貼著脖頸滑了進來,緊緊貼著氣管的位置。


    “你是誰?”沈昭然臉色煞白,驚恐的麵部幾乎變形。


    “大哥,我你都不認得了?”年輕的臉孔從陰影中露出來,那雙眼睛卻同之前絲毫不同。


    “沈亦然?你你……”沈昭然直打哆嗦,動作卻不敢過大,往常膽怯懦弱的沈亦然消失不見,現在這個沈亦然,他覺得他會毫不猶豫的割破他的氣管。


    沈亦然沒說話,他單手鉗製住他,另一隻手移動刀片,絲毫沒有猶豫的在他臉頰上劃了一刀,沈昭然吃痛,低低的吼了一聲,血液順著傷口湧出來,滴滴答答落在脖頸處。


    “你在這殺了我,你也跑不掉。”沈昭然驚恐道,“你放了我,我不同你爭,你要的,我都給你。”


    “誰說我要跑了?”沈亦然白皙的臉蛋上沾染了紅色血跡,他黑色的瞳孔裏映出一片火,冷漠又殘忍,他輕輕笑了笑,“我要在大家麵前解剖你,把你切成一片一片,怎麽樣?刺不刺激?”說話間,刀片遊走在沈昭然身上,手腕一轉,又一條血線翻湧而出。


    “你特麽變態啊。”轉瞬間憤怒又變成低低的哀嚎,沈昭然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混合著血液,看上去十分扭曲,他哀求道,“你放了我,我就離開沈家,都給你,什麽都給你,好麽?”


    “晚了。”沈亦然眼睛輕輕閉上,手中刀片鑽入動脈,隻要輕輕一劃,沈昭然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他勾起嘴角,手腕用力。


    忽然,左邊口袋有什麽在燒,燙的他握不住刀,隻好鬆開手,抬手去摸口袋,沈昭然這個當口突然得了機會,就要拚命呼喊,一隻黑影裹著暗金色的邊,驟然閃到他身後,照著他脖頸的位置劈下去,他往前一撲,軟軟的摔在地上,隨後那道那黑影漸漸崩碎,消失在了空氣中。


    一枚精致的金色陀螺畫完最後一筆,不停歇的在綠色的草地上旋轉。兩個人走到近前,正是許央央和司南。


    沈亦然口袋裏的東西已經被他拿出來,緊緊攥在掌心,手指燙紅了也不鬆手,滿臉都是倔強與固執。


    許央央看清楚了那東西,是一麵薄薄的鏡子,上麵纏著紙膠帶,花紋很複雜。


    “你是誰?”許央央問。


    沈亦然抿著唇,陰沉著臉不說話,整個人的氣質樣貌都不同。


    “什麽時候發現的?”他問。


    “你砸鏡子的時候。”許央央歎口氣,“沈亦然膽子那麽小,連門都不敢鎖,一連六天都隻知道躲躲藏藏,用毛毯裹著自己,他哪有那膽子不帶手機就跑進衛生間,那裏麵可是有全身鏡的。”


    “況且,他遇到問題,第一時間應該是打給司南,砸鏡子有什麽用?自己受傷不說,能把全世界所有鏡子都砸了麽?”


    “為什麽砸鏡子?”許央央看著他掌心中的小鏡子,估摸著小月應該在裏麵。


    “因為生氣啊。”他抬起臉,血色讓他的瞳孔顯得妖異而麻木,他指指地上的沈昭然,又指指自己的臉,“生這兩個蠢貨的氣,幹脆一起去死好了。”


    “你不是沈亦然的另一個人格麽?”許央央忍不住道,“他死了,你不是也消失了?”


    “原來你知道啊。”


    “女傭給你包紮傷口的房間裏,有幾瓶穩定情緒的藥,我看到了使用說明。”


    “那種東西沒用。”沈亦然攤開手,刀刃依舊握在他掌心,“我還在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有足夠的理由的恨沈昭然,為什麽要傷害沈亦然?”


    “因為我不是為他而生的。”沈亦然握緊鏡子,他低下頭,絕望的笑起來,“最恨的就是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佬腹黑還愛演[玄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竹係胖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竹係胖噠並收藏大佬腹黑還愛演[玄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