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打算當眾。”海老立刻擺手,“那邊小花園看見沒?我打算帶她過去,悄悄說,你快幫我順順詞兒, 待會跟一隻在附近給我把風。”


    “行行行。”許央央滿口答應,告訴海老一定要真誠, 一定要剖析自我,一定要描述美好未來,必要時,要不經意的流露出我有十套房, 我就是喜歡這種平淡而努力生活的樣子。


    海老接受要點, 摩拳擦掌。


    許央央跟狗子猥瑣的跟在後麵,隨時準備補位。


    海老成功的將蕭姨約到了小花園,許央央和狗子分散兩邊,苟在附近偷窺。


    沒想到一切來的那麽快, 海老剛拿出鮮花, 蕭姨就尷尬的推開了。海老準備的一大段說辭都沒用上,他還想最後掙紮, 淡淡顯露自己財富的時候,蕭姨使出了最後一擊。


    “你是個好人。”


    鮮花頹然落地,海老沮喪的坐在一側,蕭姨則露出一副歉疚又為難的表情。


    許央央一看架勢不對,救火小英雄趕緊衝過去,示意狗子去安慰他爺爺,而自己則帶著蕭姨往遠處散步。


    蕭姨年近六旬,卻一直充滿活力,她氣質優雅,相貌溫婉,因為勤於運動,身材保養得當,任誰看了,都忍不住被她吸引。難怪海老和半仙打破了頭追她。


    許央央看著遠處暗橘色的天空,問:“蕭姨,您覺得海老怎樣?”


    “他呀,嘴甜,人也勤快,挺討人喜歡。”蕭姨笑起來,隨後停下腳步,扶著圍欄看遠處的夕陽,說,“可我一個人習慣了,不太想折騰。”


    許央央湊過去,小心翼翼的問:“蕭姨,我聽阿方說,您年輕那會兒來家裏提親的把門檻都踏破了,可您都看不上,一輩子沒嫁過人,是沒有遇上合適的麽?”


    “可不是麽。”蕭姨說話輕聲軟語,又帶著三分笑,讓人聽的心裏極舒坦,她說,“年輕那會兒挑三揀四,結果挑著挑著發現年紀過了,再後來就沒人提親了,年紀越來越大,就嫁不出去嘍。”


    “您就一個都沒看上?”


    “要說看上,是有一個。”蕭姨想起年輕時候的事兒,笑意忍不住湧上來,格外青春,她說,“那小子傻乎乎的,但性格特別好,一笑起來,讓人心窩子都發暖。我呀,一不留神就愛上了他。”


    “後來呢?”許央央好奇的問。


    “後來他騙了我,跑了。”蕭姨連連歎氣,“哎,人不可貌相,看著挺好的小夥,居然是個騙子,我那個時候單純啊,哭的昏天黑地的,可又能怎樣呢,我就是遇人不淑,丫頭你可得擦亮眼睛。”


    “哦哦哦,我一定牢牢記住。”許央央乖順的點點頭,隨後又問,“蕭姨,那海老真就一點兒機會都沒有麽?”


    “我跟老頭子說啦,他沒毛病,是我這人不行。”蕭姨笑笑,“我自由自在慣了。”


    許央央遺憾的扁扁嘴,但感情這事兒,誰都說不準。


    許央央跟蕭姨回去的時候,海老依然很沮喪。


    蕭姨無奈的說:“行啦,一起去我家吃飯吧。”


    海老聞言眼睛稍稍一亮,連連點頭。


    許央央這幾天家教嚴,老老實實的請示司南大大。


    小凶許:南大大,我可以去蕭姨家吃飯麽?#筆芯#


    小腦斧:蕭姨?今天有沒有去河邊?


    小凶許:沒有呢,我走在大馬路上,全是柏油路,一眼望不到頭。#乖巧#


    小腦斧:好的,去吧。#摸頭#


    得了大佬首肯,幾人很快打車到了蕭姨家,她一個人住在六十多平的小居室,整理的井井有條,蕭姨一直是個素雅有情趣的人,她有很大的書櫃,一陽台的綠植。


    回來的時候買了菜和肉,蕭姨說包餃子,海老和狗子興高采烈的跟麵粉較勁,不一會兒門鈴響,大家都忙著,許央央便去開,一開門愣住了。


    居四方、西子歌、傅聽弦和司南都站在門口。


    蕭姨在後麵說:“我把阿方叫回來了,上次你們聊的那麽投緣,多接觸一下總是好的。”


    許央央硬著頭皮把門打開。


    西子歌笑的特別開心,他就是喜歡看戲。


    司南最後跨進門,趁大家不注意,快速俯身,在許央央額頭親了一下。許央央心跳加快,開心的傻笑。


    “這幾個大小夥子都是誰啊?”蕭姨笑嗬嗬的從裏麵出來。


    “我是海老的徒弟。”


    “我是海一隻的老師。”


    “我是來蹭飯的。”


    三人這樣說著,排隊去洗手。


    蕭姨問:“都有對象了麽?”


    阿弦和西子歌齊搖頭,司南笑眯眯說:“有了。”


    蕭姨直點頭,說:“有了好,有了好。”


    四人一來,頓時顯得很擁擠,許央央便往旁邊移動。蕭姨是個幹淨人,她一個人把自己照顧的很好,許央央看見梳妝台上放著一隻碎花蝴蝶結,想這大概是蕭姨年輕時候常帶的發飾。


    居四方走過來,問:“看什麽?”


    許央央搖頭,說:“沒什麽,我問你,海老是不是一點兒希望也沒有?”


    居四方笑道:“我阿姨這是年輕時被傷了,才一直單身的。”


    “哦,我聽她說過,說年輕時被人騙了。”


    “嗯,阿姨年輕時有個戀人,家裏人都不同意,你想,家裏人都不同意能是什麽好姻緣?可阿姨年輕,一門心思向著愛情,哪裏聽得進去勸,偷摸著跟那人交往,結果呢?那人說是會娶她,然後跑的無影無蹤。”


    “喲,這事兒也太心傷了。”許央央唏噓感慨,“怪不得蕭姨一直單身,這有心結啊。”


    “是啊。”居四方搖頭道,“把這心結解了,興趣阿姨就能想開了。”


    “但怎麽解啊,這得自己想通吧?”許央央皺起眉頭。


    “呀,你們兩在這兒啊。”蕭姨笑眯眯的問,“央央啊,阿方這人怎樣?”


    “阿方很好。”許央央特別小聲的說。


    司南坐在木質沙發上,聞言微微抬起眼睛。


    “央央啊,你希望男朋友什麽樣啊?”蕭姨又問。


    西子歌一邊包餃子一邊笑,跟著湊熱鬧,問:“央央啊,你喜歡的男人是什麽樣?阿方怎麽樣?阿弦又怎麽樣?”


    阿弦坐在角落,偷偷豎起耳朵。


    許央央被問的沒辦法,抬手一指司南,說:“我喜歡的是,他那樣子……”


    一屋子人都震驚了,西子歌笑的躺倒在沙發上,司南最開心,直勾勾的看許央央。


    海老拚命打眼色,畢竟他才被拒絕,此時正是爭奪蕭姨好感的時候,要不是蕭姨覺著居四方和許央央有戲,也不會邀請他們回來吃飯,是以特別著急。


    許央央接受到信號,頭皮發麻,隻好硬轉:“他那樣子,肯定是不行的。”


    司南的笑僵在臉上,西子歌樂的幾乎紮進麵粉盆。


    許央央覺得世界太複雜,人人都在逼迫和欺負她這個孩子。


    吃飽飯,幾個大男人不知道從哪摸出牌,開始抽烏龜。許央央起身,往陽台走,路過的時候又看見了那個發飾。


    “那是他送我的。”蕭姨走過來,隨意的道,“覺著挺好的,就一直沒扔,隨手放著了。”


    許央央低低的叫了一聲,“蕭姨。”


    蕭姨不知她怎麽忽然情緒低落了,問:“怎麽了?阿方欺負你了?”


    許央央眼圈微微一紅:“蕭姨,他們幾個笨蛋不明白,我又怎麽能不明白?”


    蕭姨一怔,片刻後,笑著搖搖頭。


    許央央看到那副碎花發飾時,就明白了。


    蕭姨根本放不下這個人。


    碎花的布料是早些時候常見的款式,那時候什麽都不精細,布料也是粗糙的模樣,許央央在媽媽的箱子裏看到過幾塊。可那發飾卻是最新的款式,像是新做的,許央央想了會兒明白了,蕭姨的戀人,送的是這塊花布。


    那時候女孩穿的是粗布麻衣,誰家剩下的討來就穿了,能去街上扯塊布做件花衣裳是很難的事情,吃不飽飯的年代,誰還在乎穿?所以,重要的一定是這塊布。許央央想,這塊布原先應當不是這麽大,可能蕭姨用它做了許多東西,起先可能是件裙子,後來不合時宜,穿不了,就改成小包,改來改去,最後做了發飾,後來年紀大了,就擱在了梳妝台上。


    蕭姨對那個人,絕不是懊悔難過,她從來都是念念不忘。


    “蕭姨,他走的時候,你多少歲?”許央央問。


    “十八歲。”蕭姨低眉順目,凝視著滿眼的綠色,像是想起了年輕的時候。


    “你等了多少年?”許央央心裏湧上難言的情緒。


    “四十年。”蕭姨露出微笑。


    第58章


    許央央和蕭姨拿出兩個軟墊, 坐在陽台。


    星光在亮如白晝的城市裏算的上奢侈,哪裏都是無所遁形的模樣,蕭姨凝視的遠空, 卻像是想起了那些個星子漫天的舊時光。


    那時候, 一切都很簡單。


    房屋是泥磚混搭的小矮屋, 大黑栓在後院, 有人經過就警惕的叫。天一黑世界就失去顏色,出門得舉著手電筒。


    那時候星光特別亮, 有螢火蟲在飛,密密的林子裏,滿是童趣的秘密。


    蕭姨是十裏八村最漂亮的姑娘,阿國是整個十裏八村家長最不喜歡的女婿。不是因為他窮,也不是因為他野, 僅僅因為,他是特安部的小戰士。


    那時候的特安部, 不像現在設備這麽齊全,那時候剛剛成立,破破爛爛的房子,什麽都沒有, 但“凶”還是那個“凶”, 因此職工死亡率特別高,每次出任務都是拿命去試探。而人民對於特安部很不理解,隻知道這個部門總會引發一些大型災難,久而久之, 倒被視為了不詳的象征。


    阿國, 就在這樣朝不保夕的特安部裏工作。


    蕭姨年輕貌美,追她的男孩子能在十裏八鄉繞一個圈, 她看不上阿國,阿國呆愣愣傻乎乎,曬成小麥色,成天上山下海的,像隻花豹子。


    那陣子村裏不太平,蕭姨出門的時候誤入場景,往常追她的男孩子紛紛逃了,她踩在一片屍山血海裏,哭都哭不出來。


    花豹子毫不猶豫的衝進來,丟掉一隻胳膊才把她背出來。他倒在枯枝敗葉中流血的時候,問蕭姨:“你疼麽?”


    蕭姨看著自己手臂上那條淺淺的已經結痂的傷口,在一瞬間愛上了阿國。


    她紅著眼撲進阿國懷裏,阿國用另一隻手臂抱著她,血流到蕭姨的身上,染紅了她的白色棉布裙。


    場景破壞掉以後,阿國的手臂漸漸長出來,他還是那個矯健的花豹子,憨憨的不會濃情蜜意。


    但他會爬樹摘最甜的果子給她吃,跑幾裏山路隻為給她取水洗手,他一直氣惱自己染紅了她的白裙子,打獵捕魚,拿到集市上去賣,隻為給她買心愛的花布,他傷痕累累的取出花布遞給她,最擔心的是花色有沒有買對。


    蕭姨說,他傻,買布被人騙了,花了所有錢,隻買了一小塊棉布,但她很喜歡,那是他能給的,最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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