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離開了火焰防禦圈,輕易便潛到了那座四層大木樓外——山火族習慣了依靠不滅之火的焰跡來防禦,夜間並不需要留人放哨。


    鬧洞房的族民早已經散去了,一間火紅的大屋裏透出明亮的燭光,透過窗欞,隱約可見一個人被縛在床榻上,另一人手中高高揚起了鞭子……


    幽無命饒有興致地挑高了眉毛:“嘖。”


    雲許舟倒吸了一口長長的涼氣,顧不上什麽策略,當即一掠而上,抬腳踹倒木門,跳入洞房。


    一個男人緩緩回過頭來。


    他身上的喜袍已被撕了個半碎,胸脯坦著,頭發披散著,像是剛和野獸搏鬥了一通。他揚著鞭子,正要往另外那人身上掄。


    而被縛在床榻上那個,看起來比他更要慘些。


    被縛的這位,嘴巴被一條紅布緊緊勒住,身上的喜服破爛扭曲,將他的四肢分別捆在了四根床柱上,他瞪著眼睛,一邊掙紮,一邊嗚嗚直叫喚。


    雲許舟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揍哪一個。


    這兩個男人的臉上都抹滿了大紅的染料,一看就知道方才鬥得是有多激烈。


    雲許舟的視線落在他們胸膛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都是男的,如假包換。


    兩個男人都喘得很厲害。


    揚著鞭子那個呆呆地看了桑遠遠三人一會兒,忽然把鞭子一扔,捂住了額頭。


    “鳳、鳳、鳳雛?”雲許舟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裏擠了出來。


    桑不近生無可戀,把臉從手掌裏探了出來:“誰要你來救,我自己難道解決不了麽,你還把小妹他們帶來……雲許舟,你,你,你很好!”


    雲許舟很震撼、很無辜地回道:“我怎能眼睜睜看你被禍害?”


    這般說著,她的視線再一次落在了這兩個衣裳不整的男人身上,仔細看了看被縛在榻上,身上還有許多道鞭痕的山火族長,她的嘴角不禁狠狠抽了幾下,補充道:“那,讓你這般禍害別人,也不對啊。”


    桑不近恨恨地爬了起來。


    床榻上那個倒黴的族長嗚嗚叫喚個不停。


    桑不近喘著歎息道:“我曾聽到他們說話,說是火屬之人喝下那所謂的神火祝福血,體內火靈蘊便會暫時被壓製,施展不出修為,且還有催……情的效果,喘氣厲害,沒辦法大聲喊叫,於是我便計劃好了如何收拾他。”


    他斜眼望了望被捆得嗚嗚亂叫的族長,攤手,“這種小事,隨便就能解決。哪用得著你來救?”


    若不是他頂著一頭鳥窩般的亂發,身上衣裳也爛得像是被蹂躪了一夜的話,桑遠遠三人還真信了他的邪。


    仔細一看,發現山火族長頭發裏還滲著血,床榻邊上扔了個沾著血跡的燭台。


    桑不近必定是把這族長忽悠得找不著北,然後忽然從身後偷襲。山火族長以為桑不近是個女人,心中大意,所以才著了道。


    雲許舟一愣一愣的,顯然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了神了。


    桑不近有過一次被妹妹撞破的經驗,在最初的尷尬過後,倒是迅速認命了——被妹妹看見女裝,和被雲許舟發現男兒身,似乎,好像,大概,也沒什麽區別……吧?


    這麽想著,他幹脆利落地從床榻上跳了下來,從木櫃中取出一套略微正常些的衣裳,套在了外麵,偏偏頭:“走!”


    走出兩步,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睛裏閃過一道凶光,回身撿起那燭台,照著山火族長的身下,狠狠地捶了下去,像搗藥那般,連續搗了十幾二十下。


    山火族長暈得徹底。


    “斷子絕孫吧!”桑不近啐了一口,“撞到我手上,算你倒黴。”


    四個人走出了山火寨。


    月色下,紅色的山寨像是山林中的一把火。


    幽無命身後燃起了火翼。他慢慢躬身,修長的手指緩緩向著地上的暗火痕跡撫去。


    即將落指的霎那,他不知想到了什麽,極慢極慢地蜷起了手指。


    “算了。”他立直了身體,唇角浮起狡黠壞笑,“反正火已沒了,就留著你們慢慢去哭吧。”


    看來他原本是想用不滅之火滅了這個寨子,不知為什麽最後又改變主意放過了他們。


    桑遠遠望向這處火紅的山寨。地上滿是那種暗色火道,家家戶戶的木屋上都插了火把,處處看起來都十分易燃。


    若是幽無命當真一把火下去,恐怕是要無人生還。


    桑遠遠並不覺得幽無命會考慮這些人中有沒有無辜者的問題。


    那是什麽讓他改變了主意?


    他捉住了她的肩膀,走出一段路,忽然眯著眼睛笑了笑,沒頭沒尾道:“有個圓腦袋的小娃兒,和你像極了。長大肯定和你一樣傻。”


    原來是她讓他心軟了。


    走出十餘裏山路,桑不近喘得越來越厲害,忽然身體一歪,猛地靠在一株樹幹上,不動了。


    他這一下撞得很用力,撞得整株老樹枝葉亂顫。


    “小妹,藥。那個大嘴花,給我解毒試試。”桑不近喘著粗氣說道。


    桑遠遠:“……”


    大臉花已經很過分了,大嘴花又是個什麽鬼?


    今夜每個人都有些不在狀態,是以桑遠遠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桑不近似乎說過,那個血,火屬性的修行者喝了會抑製修為,且催情……


    她趕緊召出了太陽花,旋轉著花盤,把碧綠的凝露灑向桑不近。


    沒想到的是,靈蘊噴灑上去,竟像是烈火遇到了幹柴一般,桑不近猛地一顫,瞪圓了眼睛,臉上沒塗到紅染料的地方也迅速變成了緋色,一對耳朵更是紅得要滴血。


    他反手抓破了一大片樹皮,艱難至極地開口:“你,你們,走開!我自行,處,處理一下……”


    幽無命:“嘖。”


    半晌,雲許舟愣愣地說道:“方才,我看見那邊有個山洞,我來幫你,別落下什麽,病根。”


    桑不近想要掙紮一下,卻被雲許舟輕輕鬆鬆地抓住胳膊,挎在了她的肩膀上,強行扶著他向山洞方向走去。


    桑遠遠:“……”


    幽無命:“……”


    桑不近和雲許舟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中。


    桑遠遠呆呆地望著二人離開的方向,愣愣地想,雲許舟到底有沒有反應過來桑不近是個男人?這表現,未免也太過淡定。


    這裏滿是樹木,桑遠遠愣了片刻,聽到雲許舟的聲音傳來。


    “見到你和別人成親那一刻,我就想好了,這輩子,我都不可能讓你和別人成親,你若不答應我,我便將你抓回去關起來。其實我對你已經是這樣的心意了,所以你是男的是女的,又有什麽區別。”


    桑不近艱難地咳喘了幾下。


    “喂,我不在意你是男是女,聽見了沒有?”雲許舟霸氣無比。


    桑不近:“……聽見了。但是我很在意。”


    “嗯?!”


    “所以,”桑不近的聲音忽然便啞了下去,吼道,“你給我在下麵!”


    桑遠遠:“???!!!”


    她急急關閉了心神,不敢再聽那邊的動靜。


    幽無命已偷看了她好一會兒。


    見她終於回過神來,他便躬著腰,偏著頭,把那張帥臉湊到了她的麵前。


    “小桑果,傻果子,果子,子子!”


    她把身體轉向另一邊。


    然後猛地意識到,這很像是曾經演過的那種矯情女主角和男朋友撒氣的樣子,於是又轉了回來,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叫狗呢?”她沒好氣地說道。


    幽無命差點兒笑了出來。


    旋即,他想起此刻該是他逗她笑,而不是她逗他笑,於是他很辛苦地繃住了臉。


    “別生氣了。”他道,“我真有把握的。”


    她掀起眼皮看了看他:“一半是吧。”


    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虛了下:“不止。”


    “幽無命我累了。”她說,“我好不容易,才從你手中撿回了自己的腦袋,還沒安穩幾天,又要開始操心你的腦袋了嗎?今日隻是一個火,明日呢?等你真正對上薑雁姬的時候,你會為自己考慮半分嗎?你會為我考慮半分嗎?”


    他張了張口,幹巴巴地說道:“我不會讓你陷入危險境地。”


    她垂下了頭。


    幽無命來回踱了幾步。


    “算了,”她苦笑著,抬起頭來看他,“隨便你吧,想拚命便去,大不了一起死。但願在死的那一刻,我在你心中的分量能抵得上你的仇恨……”


    “不是!”幽無命暴躁地抓住她的肩膀,漂亮的眉峰緊緊蹙了起來。


    “小桑果你錯了,我這麽做,不全是因為仇恨。”他皺了皺眉頭,不情不願地說道,“你知道嗎,當初姓明的一直有個心願,想要解決掉冥魔,他想了很久,也沒想出什麽斬草除根的辦法。”


    桑遠遠心中微微一驚,詫異地看著他。


    幽無命別別扭扭地道:“你不要瞎想。我並不是想要完成他遺願什麽的,我隻是,看那些惡心的東西很不順眼。”


    桑遠遠呆呆地說道:“嗯,我明白的。”


    她是真的明白。


    幽無命潦草地點點頭:“明白就好。總之,我思來想去,能夠讓冥魔帶到冥淵下麵,然後相互傳染、蔓延的,無外乎幾種。火、毒、病。”


    桑遠遠神智回籠:“不錯。冥魔大約是不會得病的,而毒,很難通過它們自身來大麵積傳播……火,確實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她的心髒‘怦怦’地跳了起來,望著他,眼眶慢慢地濕潤了。


    所以書中的幽無命,不僅是為了仇恨,才製造了那些燃著不滅火焰的冥魔。他的真正目的,其實是要將火放到冥淵底下。隻不過這個別扭家夥絕對不願意麵對自己內心‘正義’的想法……真是個合格的大反派啊!


    所以,他方才那個堅毅決絕的眼神,不是為了對薑雁姬的仇恨,而是想到取了不滅之火,便有了滅絕冥魔的希望!


    她猛地撲進了他的懷裏。


    幽無命猝不及防,被她砸了個倒仰。


    “小、小桑……”


    他瞪起了眼睛,驚恐地垂眸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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