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人……貌似……是喬美虹?


    作者有話要說:  聞東,一個可以破解“你咋不上天呢”的神奇男人……


    第38章


    喬美虹依舊是白日裏一束馬尾,隻是將後端盤起, 堆成一個小鼓包, 貼在後腦勺,插一支細簪子, 飛簷走壁的時候,不礙手礙腳。


    她腳下輕盈, 若非聞東本事超群, 也察覺不出喬美虹自梁上走過。


    喬美虹深夜闖鍾家私密的院子,倒是突然,也不知來了是做什麽, 聞東和薑琰琰隻伏在屋脊背上, 盯著看。


    鍾鳴這院子布局嚴密,外頭十幾個守衛,薑琰琰是數過的, 想來當時喬美虹的半醉也有一些是裝出來的, 一邊讓薑琰琰扶著,一邊自己偷偷看地形, 晚上,繞過了所有的守衛直接從梁上過來。


    可縱然是站在這屋門前,怎麽進去, 也是道坎, 門上是對雙保險的銅環鎖扣,這鎖難開。


    喬美虹輕輕碰了碰門,確認門栓已經鎖上了, 從頭上取下簪子,這簪子末端很特別,極其纖細,如同一根銀針,像是專門用來開鎖的,喬美虹從門縫隙裏緩緩用簪子去探鎖扣。


    薑琰琰對著聞東輕聲說:“喬家還有這樣的本事?”


    聞東:“可能是自學成才。”


    院子裏靜謐無人,喬美虹就算是在試探的時候,也是輕拿輕放,發不出半點聲響,兩丈外的門口就是鍾家守衛,喬美虹這還真是深入虎穴探虎子。


    夏夜偶有蟲鳴,房簷下的一隻站在竹竿上的葵花鳳頭鸚鵡突然撲棱了一下,往前滑行,落在了喬美虹的腳尖前。


    這鸚鵡似通人性,頂著鵝黃色的大皇冠微微偏頭看著喬美虹,像是小孩子學大人走路一樣,繞著喬美虹走了兩步。


    喬美虹停下手,把簪子捏在手裏,聞東忽而大悟,隻對著薑琰琰落下一句“這鸚鵡身上有竹中窺”便是沒了人影。


    下一瞬,薑琰琰隻覺手臂被聞東輕輕一拽。


    風迷了眼,薑琰琰微微一閉,片刻再睜開,又是回到了客房的院子,阿毳聽到聲響,從耳房裏披了衣裳推開門。


    “先生還沒睡啊。”阿毳才是說完,瞧著聞東身邊一左一右兩位姑娘,喬美虹怒目瞪著聞東,薑琰琰略帶迷惘,還穿著……那件水紅色的睡衣?等下,為什麽睡衣底下會有一條長褲?


    至於聞東,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阿毳在腦海裏腦補了很多情節,想強行解釋這場麵的合理性,手撓頭,還是想不出,又瞧著聞東朝阿毳這邊瞪眼過來,微微皺眉,似有不悅,眼神裏似乎在罵阿毳不識趣,阿毳隻能低著頭關上自己的房門:“不好意思,打擾了。”


    山裏入夜,涼風習習。


    薑琰琰頭皮被冷風吹得有些發麻,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輕輕拉了拉聞東。


    “先生,既然你都把喬小姐鬆開了,能把我也鬆開嗎?”


    薑琰琰目光落在聞東遒勁有力的骨節,這份力氣,似乎都用在了捏她的手腕。


    聞東指節一鬆,至陽體質留下的餘熱還縈繞在薑琰琰手背和虎口,薑琰琰微微低頭,看著手腕處早沒了痕跡,但是曾被緊緊護住的地方,耳畔喬美虹的聲音突然氣勢滔滔地襲來:“聞先生大晚上帶夫人上梁?”


    聞東:“那喬小姐又是去做什麽?”


    “我去做聞先生想去做的事兒咯。”


    “我隻想帶夫人出去散步,喬小姐,也想帶我夫人去散步?”


    等下,薑琰琰抬頭,這是怎麽扯到自己身上來了。


    喬美虹突然轉身:“話不投機半句多。”


    聞東:“我救了喬小姐一命,喬小姐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聞東話少,說了一層麵上的意思就不想多解釋,喬美虹略微能猜到,卻也不想問,還是薑琰琰細聲細氣的說:“那院子裏的鸚鵡被埋了竹中窺,其實也就是埋窺的人可以借了鸚鵡的眼睛視物,那鸚鵡應該是經過訓練的,瞧著院子裏來了生人,就會主動跑過來,我們先生推測,是鍾鳴老先生埋的,用以監視院子裏的動靜,若是我們先生沒猜錯,那院子現在,應該是被看守的人圍得水泄不通了。”


    話說到此處本可以戛然而止,薑琰琰卻慢慢挪眼看向聞東,嘴角皮肉微微一顫:“我們先生能這麽清楚,這麽敏銳,就是因為他也埋過。”薑琰琰擠笑,瞧著聞東,“對吧,先生。”


    聞東還未答,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是鄭水流的聲音。


    “聞先生?聞先生在嗎?”


    這大晚上的,突然造訪,來者不善。


    聞東和薑琰琰互看了一眼,喬美虹立刻道:“我先翻牆回去了。”


    兩間客房緊挨著,院子貼著院子,薑琰琰輕輕一拉喬美虹,搖頭道:“不行,鍾家做事滴水不漏,四個管事,肯定是同時來喊我們三個人,防止我們互相串通,鍾老爺疑心重,院子裏有人闖進去,他肯定都要試探。”


    喬美虹聽了便回:“可那鸚鵡瞧見了我的臉,他若知道是我,直接去我的院子抓了我就好了,何必……。”


    “所以,他極有可能沒看到。”薑琰琰快速給喬美虹分析,“雖然用竹中窺可以借了他人的眼睛,可這視野不是時時刻刻都分享的,他可能隻看到了一個影子,不然,就像你說的,確定了是你,直接去找你就好了。”


    外頭,鄭水流連續磕了好幾下門板,阿毳都從房裏探了個腦袋,聞東示意他先應了鄭水流的話。


    阿毳仰頭喊了一句:“來了來了,都睡下了,鄭管事稍等,我穿衣裳。”


    阿毳一邊係衣襟帶子一邊問聞東:“先生,這是怎麽回事兒?”


    聞東想了想,隻問:“下午鄭管事給喬小姐送酒的時候,不是也順道給咱們也送了一壇嗎?抬出來。”


    ***


    鄭水流在門外等得心急,尤其是瞧著去敲白旗房門的同僚已經回來了,麵色赤紅,略帶不滿:“人是在,脾氣倒是不小,東北人罵人真厲害。”


    萬青山站在喬美虹的院子門口,軟硬兼施,喬美虹是姑娘家,他不好硬闖,可不開門也不是辦法,隻能等著兩個上了年紀的嬤嬤過來,自己親自帶人踹開了院門,兩個嬤嬤夾擊而入,喊了一聲“喬小姐得罪了”,就快手快腳進了屋子查看了一圈,末了出來手一攤,示意裏頭沒人。


    鄭水流更緊張了,微微皺眉,抬手欲捶門,忽而一下,門開了。


    阿毳靠在牆邊上打著哈欠,抬頭指了指天上大圓餅一樣的月亮:“這麽晚了,鄭管事有事兒?”


    鄭水流收斂神色,點頭道:“鍾家夜裏闖了賊,老爺不放心,讓我來諸位這裏問個安好。”


    阿毳伸懶腰:“我家先生好著呢,誰敢動我家先生啊。”


    鄭水流急著做事,抬眼隻瞧見屋裏燈亮著,隻說:“可否進去說話?”


    阿毳點頭,一路領路。


    鄭水流前腳才跨過門檻,便聽到裏頭傳來女聲,其中一人嬌滴滴,另一人醉醺醺。


    嬌氣的是薑琰琰,正給醉態十足的喬美虹裹被子,嘴裏細聲細語:“好了好了,這衣裳都被吐髒了,你這再把我的被子給吐了,晚上先生和我蓋什麽呀。”


    醉醺醺的是喬美虹,張口閉口一股兒酒味,喬美虹的小手扒拉著薑琰琰的胳膊:“好妹妹,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從雲南跑出來嗎?我爸媽他們棒打鴛鴦,我好命苦啊好妹妹。”


    這倆人才認識一天,怎麽就好妹妹好姐姐地喊上了。


    聞東起身,朝著鄭水流拱手:“有事?”


    鄭水流眼神往內屋裏瞧,這中間拉了一道竹簾子,墨綠色的珠串看得人眼神恍惚,可裏頭是都是夫人和小姐,鄭水流抬手,剛想問,阿毳在一旁解釋:“喬小姐失戀了,心裏難受,找我家夫人喝酒。”


    鄭水流皺眉:“可喬小姐和聞夫人,今天才……。”


    聞東頷首輕笑:“女人家的情誼,總是很奇妙。”


    “一直在這兒?”鄭水流又補充問了一句,“我是說喬小姐,今天晚上一直在這兒?”


    聞東抬手掩鼻:“鄭管事聞聞這酒味兒,可不是一直在這兒嗎?我真是心疼我家夫人。”聞東搖頭,“我家夫人身嬌體弱,喝不得酒,聞都是聞不得的。”


    幾近同時同刻,裏頭傳來薑琰琰細軟軟的一聲:“喬小姐心裏頭這麽難受的話,我今日也舍命陪姑娘喝一盞吧。”


    鄭水流看著聞東,聞東慢條斯理地解釋:“但是我家夫人講情義,這一點,在嶽陽,人人都是知道的。”


    簾子裏頭,薑琰琰正對著門口,單手護著喬美虹領口的薄被子,時刻擔心喬美虹裏頭這一身玄色短打露出來,誰喝酒穿著一身爬房梁的黑衣裳?


    演戲薑琰琰是不怕的,可她和喬美虹著實沒什麽太多可以聊的,鄭水流又是個心細的,多聽些時候,總是能聽出些許破綻,薑琰琰隻能順著兩人編纂好的劇本往下問:“喬小姐,你還沒說,那個負心漢姓什麽,叫什麽,哪天我抓到了他,幫你打他一頓。”


    喬美虹搖搖晃晃,故作醉態:“姓郭。”


    薑琰琰略微出神,神思仿佛瞬間回到了二十年前,袁琳哭得滿麵通紅抱著她的脖頸哭喪:“那個姓郭的,挨千刀的,怎麽就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也可能姓苗吧。”喬美虹又說,手指尖亂撩自己的碎發,“反正不姓肖。”


    第39章


    兩個女人喝酒,著實沒什麽好看的。


    鄭水流盯了許久, 聞東卻默默踱步一攔, 指著門口:“若是沒其他事,鄭管事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聞東親自送了鄭水流到門口, 門外隱約還可以看見萬青山帶著兩三小廝在門口焦急踱步,來來回回, 直到瞧見鄭水流從聞東的院子裏出來, 上前幾步,又不敢問。


    鄭水流倒是主動回頭對著萬青山說了一句:“喬小姐在聞先生的房裏。”


    萬青山先是驚詫,繼而露出一種難以理解的表情, 鄭水流忽而明白自己的這話有歧義, 趕緊補上一句:“是和聞夫人一塊喝酒。”說完,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窩窩,示意道, “心情不好。”


    鄭水流又朝著聞東拱手, 顯示表達了個歉意,又讓聞東今晚早些休息, 明日一早,還要去雀舌茶山。


    萬青山想到此處,特意過來提醒:“聞先生, 我曉得聞夫人愛漂亮哩, 可明天千萬別穿旗袍和皮鞋了,輕便些就好,若是沒得衣裳, 我讓人明早下山去早市買一套新的回來,我們晚點走都是可以的。”


    聞東問:“怎麽,又要爬山?”


    萬青山沒說話,隻瞧了鄭水流一眼,鄭水流是專管雀舌茶山的,地形和路徑還是他最清楚,鄭水流伸出胳膊,兩掌心幾乎是貼著,比劃了個半個拳頭的寬度:“進雀舌茶山,得過一條這麽長的這麽窄的溶洞,最低矮的地方,人抱膝埋著頭才能過去,你說,這要是明天聞夫人打扮得太漂亮了,這頭發全都給弄亂了。”


    聞東點頭:“知道了。”


    哐當一聲,屋子裏傳來悶響,這聲音極大,像是把書架子給撂倒了一樣,聞東隻說了一句“明早見”,快手關上門,讓阿毳守著門口,轉身奔進屋子裏。


    裏屋裏,原本還互相喊姐姐妹妹的兩個人,一個雙手抵住原本在窗邊的案幾,齜牙咧嘴,薑琰琰則是被喬美虹用案幾一下逼退到了牆上,隻靠單腿撐著案幾的另一邊。


    不是薑琰琰不想用手,而是她兩隻手都在緊緊抓著捆著喬美虹脖子的一串珠串,這是薑琰琰從那一簾珠簾子上扯下來的,足見剛才兩人打得是多麽酣暢淋漓。


    喬美虹被勒得難受,放了狠話:“你再用力我就廢了你的腿。”


    薑琰琰絕地反擊:“你廢了我的腿?你敢廢我的腿我一拽你就斷氣了,小丫頭,跟你奶奶我鬥?”


    聽著動靜,聞東還以為出了大事,再一瞧,倆人僵持,誰也不肯撒手。


    聞東之前見過兩隻毒物相鬥,蟾蜍和蛇,互相撕咬,就算有人強行將兩隻毒物分開,它們也會迅速地再次糾纏在一起,以一種奇異而又平衡的對抗,堅持許久,乃至幾個小時。


    聞東覺得,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


    若是平常的薑琰琰,對付一個喬美虹,幾個回合就可以壓製得喬美虹動彈不得,隻是自己為了鎖住薑琰琰的真身,防止她被白旗看破,也用那繩圈鎖住了薑琰琰的幾分實力,本是想著,既然這丫頭時刻在自己身邊,就算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自己也能保她周全,沒料到,還是讓薑琰琰尋到了出手的時機。


    薑琰琰拿捏住的是喬美虹的命脈,喬美虹耐受不得,忽而鬆開推擠案幾的手,摸上腰間彎刀,順著下頜一劃,珠串落地,薑琰琰單腿解放了出來,誰料喬美虹既持得了彎刀,就不肯罷手,舉刀又朝著薑琰琰刺過來。


    聞東眼疾手快,捏起案幾上的一截碎瓷片,輕輕一劃,喬美虹手腕便被削出了一道口子,口子不大,細如針眼,可一動就痛。


    聞東攔在薑琰琰麵前,示意她不要在還手,隻對著喬美虹厲聲道:“我才救下喬小姐,我夫人又為了掩護喬小姐演了這樣一場戲,喬小姐半個謝字都沒有,還趁著我出門傷我夫人,不妥吧。”


    “你夫人?”喬美虹捏著手中彎刀不鬆反緊,刀尖直指薑琰琰,“我可不記得,嶽陽方家的獨女功夫這樣好,連續接了我數招不落下風,要不是她分心於你,我早就被她勒死了。”


    薑琰琰躲在聞東背後悶悶地說:“長沙小茅屋那位養蠱人,姓肖,若是我沒推算錯,就是這位喬美虹喬小姐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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