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跟小西商量好了,她今晚和小南睡,你睡小西的房間,好不好。”


    穆鐵都已經和他們睡習慣了,小孩子嘛,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不習慣,就更不願意和父母分開。


    而且,還有一件事叫穆鐵耿耿於懷,小家夥指著蘇湘玉的鼻子說:“我才不要,你剛才還騙我說你和我幹爹要離婚,你根本就是騙人的,剛才我還看見你主動抱我幹爹呢,你害我在廚房裏忙了半天。”


    這熊孩子眼睛夠尖的呀。蘇湘玉剛才確實抱了葉向東一下,這他都看見啦?


    “沒有,是他眼睛裏進了沙子,我在幫他吹沙子。”蘇湘玉笑著說。


    葉向東的房子裏玩具確實多,尤其一整套的錫兵,一看就是別的國家的大使來北京的時候送的。


    穆鐵撅著屁股在地上正在地上玩錫兵,不但不信還義憤填膺:“你總拿這種沒營養的謊言騙我,反正我不嫌床小,我可以睡我幹爹胸膛上,你要不喜歡跟我們睡,你一個人去睡。”


    “他是我愛人,就該我和他一起睡!”蘇湘玉說。


    穆鐵都翻白眼了:“他還是我幹爹呢,我就不讓,你能把我怎麽樣。”


    葉老正好上樓,本來是準備借著澆花看看兒子的,沒看到兒子,反而聽見穆鐵這孩子跪在地上大放厥詞,就不高興了:“小蘇,這孩子怎麽這麽沒禮貌,誰教他的,這麽跟大人拌嘴?”


    穆鐵正在生氣,也知道幹爹幹娘不會生氣,理直氣壯的說:“我在家也經常這樣,爺爺,是她先騙我的。”


    “大人就是大人,哪怕騙你,也有他們的苦衷,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沒家教?你這個小小同誌脾氣不小,我得建議東子,最好把你送福利院去。”親生的葉老都要批評,更何況穆鐵還是個叛逃分子的後代,這不更得嚴肅批評?


    蘇湘玉剛下樓,跟保姆要了兩床被子上來,正好碰見葉老在指責穆鐵。


    而穆鐵呢,自己沒錯還被別人指責,雖然目前還沒有搞個土炸.彈,或者給葉老下點藥的意思,但要葉老持續批評他,這種可能性很大。


    果然,穆鐵雖然還跪著,但小嘴巴已經抿起來了。


    蘇湘玉上了樓,笑著踢了一腳穆鐵的屁股,說:“趕緊去拿掃把來給我掃地。”


    “不要,誰叫你不要我一起睡的?”穆鐵屁股一轉,穩穩的在地上玩錫兵。


    蘇湘玉也不生氣,轉身下樓,自己去拿掃把和床刷子了。


    葉老跟著下樓,畢竟這是兒媳婦,得客氣點兒,但還是忍不住說:“小蘇,你對孩子也太隨便了一點。”


    蘇湘玉反問葉老:“難道這不該才是自由民主和公正,本來就是我撒了謊,孩子生氣也是正常的啊。”


    葉老一下給蘇湘玉噎住了,但頓了半天,還是說:“這算什麽自由民主和公正,這叫沒家教。”


    蘇湘玉拿著掃帚得上樓,而葉老呢,提著噴壺,也一直跟著她。她於是問穆鐵:“穆鐵,要是爺爺騙了你,你會跟他吵架嗎?”


    “不會,他是外人,我得對他有禮貌。”穆鐵堅決的搖頭,但心裏卻覺得,跟外人有什麽好吵的,我到時候會直接搞死他。


    蘇湘玉於是轉身說:“家教家教,家裏教子,是教給外人看的。既然家裏要有民主,那按理來說就該吵該鬧,至少該爭出個公正來,我理解的自由和民主就是這個樣子的,所以孩子跟我吵架,要是我錯了,可能我會賴皮,但我絕不會威脅孩子,大吼大叫。”


    把被窩鋪開,雖然隻是一張一米二的小床,但是二樓涼快又舒服,夜裏不用關窗子,蚊子進不來,還可以呼吸點新鮮空氣,睡這兒多好。


    好吧,葉老趁機往裏麵瞄了一眼,就發現兒子並不在臥室裏。


    臭小子,天性就沒變過,才剛進門幾分鍾,估計是又跑去找他那幫狐朋狗友了,也不知道在家裏多陪陪老父親。


    葉老下了樓,正好小西想穿蘇湘玉送的涼鞋,正在客廳裏跟馮明豔較勁兒,孩子想穿著出去,馮明豔也不說話,隻拿手指頭指著她,拉著張臉,孩子委委屈屈,慢騰騰的就把涼鞋給脫下來了。


    “既然小西想穿,就讓她穿著出去,你又何必非得讓她脫了?”老來得女,閨女小臉蛋兒哭的楚楚動人的,葉老平時看不見,不說什麽,這都看見了,當然得替女兒說一句。


    “家教家教,什麽是家教,孩子懂禮,聽大人的話,這才叫家教。”馮明豔說話的時候,語調裏帶著些掩不住的怒氣,而且收過涼鞋,就那麽扔鞋櫃裏了。


    她剛才也分分明明聽見蘇湘玉在說所謂家教的話。


    不止穆鐵讓她覺得生氣,就是蘇湘玉,分明處處都在針對她,跟她唱反調,但葉老察覺不出來,這也讓涵養頗深的馮明豔心裏很不舒服。


    葉老一聽她這話,居然火上澆油就來了句:“家教是家裏教子,教養也是給外人看的,你對待倆小丫頭這搞的分明就是封建專治。”


    “你說我封建專治?哪您自己呢,還不是說一不二,您說讓小南和小西學吉它,分明她們不喜歡,還不是學了,您非得讓我在家裏呆著,不肯讓我出去工作,我雖然不喜歡,但不也一直在家裏呆著,要說君主專治,您才是真正的君主專治吧?”馮明豔聲音都提高了八個度。


    葉老讓倆閨女去學吉它,是因為他前妻去世之前,正好在研究吉它這種西方樂器,他雖然不懂,但覺得既然是女孩子,就該學點樂器,那正好就學吉它吧,畢竟他前妻很喜歡這東西。


    馮明豔原來可從來沒有為這事兒生過氣的,她今天這是怎麽啦?


    “行了,我今天晚上還得給我媽送飯去,正好你也懶得我在跟前兒,我晚上就不回來了,明兒一早,讓保姆送孩子去學琴吧。”馮明豔悶聲悶氣說完,把飯盒一擰,走了。


    再說葉向東。


    既然回家了,狐朋狗友們小聚一下當然是免不了的。


    而且,按理來說,聞到他的氣味,或者說,於靈魂裏感知一下,他的狐朋狗友們應該都會來找他才對,但今天也是真奇怪,居然沒一個人來找他。


    下了樓,他首先奔梅君家,就準備去找梅君的二哥梅憲。


    梅君的二哥梅憲,小時候就屬於永遠都跟在葉向東身後屁顛屁顛跑的一個,因為身體不大好,父母沒舍得讓他下去插隊,給他在牛奶廠找的工作,每天就在四處送牛奶。


    “梅憲?前兩天因為從身上搜出小黃/書來,給逮進去啦,據說現在西山的打沙場裏打沙子呢,甭問他,咱上麵領導正在籌劃嚴打,打的就是像梅憲那樣的小混混。”院子裏早就花了眼的秦爺爺大聲說。


    這幫老革命們,最看不起的就是孩子們沒出息,看黃/書,所以,秦爺爺聲音大著呢。


    葉向東笑著應了一聲,扶著秦爺爺準備要回家,沿路一問,才發現,不止梅憲,這院兒裏所有的年青人,居然都因為私讀黃/書,要麽被下放,要麽被關進去,他的好朋友們,居然全軍覆滅啦。


    正好徐建東急匆匆的準備要出門,秦爺爺當時就給他豎了個大拇指:“小徐,工作就該像你一樣幹,幹的漂亮!”


    所以,他的哥們全因為流氓罪被關起來,就是徐建東幹的?


    葉向東的眼睛頓時就眯了一下。


    第75章 福利院


    “徐叔叔這是要出門?”葉向東於是問。


    徐建東低頭看了一下表,抬起頭,無奈的笑著說:“倒不是我自己想出去,那不周玉芬鬧的厲害,不肯要我麽,我到單位去湊合一宿。”


    他襯衣半截在衣服裏,半截還在外頭,一看就是出門前給周玉芬揍了一通。


    葉向東回家的路上,聽見的都是人在說徐建東日子過的可憐,周玉芬太過分,諸如此類的話。


    回到家,因為馮明豔不在,穆鐵和倆大閨女玩一塊兒了,正在給她們吹牛皮,炫耀自己的小尺子,小橡皮,三角板,諸如此類的東西。


    現在的孩子缺這些東西,倆小姑娘滿眼羨慕,穆鐵就一人送一塊,又跟她們吹牛,說葉向東整天把自己舉高高,自己有多開心。


    “我徐叔叔也會把我舉高高。”小西插嘴說。


    雖然是雙胞胎,但小南是姐姐,要懂事一點,立刻就掐了小西一把。


    “你幹嘛啊你,討厭!”小西摔開小南,又湊過來了:“我哥肯定沒帶你看過電影,我徐叔還帶我倆看電影呢,放學的路上,他就會帶我們去看。”


    穆鐵嗨嗨一笑:“沒有!”


    葉老正在客廳裏打開窗戶抽雪茄,看兒子扶著個老紅軍戰士遠遠走過來,軍裝筆挺,年輕正貌,又有禮貌又乖巧,不由得嘴角就揚起來了。


    但是正好聽見他和徐建東的對話,等他進門,立刻就說:“向東,你徐叔的觀點是正確的,現在的形勢,不來一次嚴打真的不行,你看梅憲那種孩子,表麵上人模狗樣,誰知道他私底下居然那麽齷齪,不止看黃.書,據說還抄,抄了送給女孩子,我們老一輩艱苦奮鬥,八年抗戰,可不是讓你們這幫年輕人學日本鬼子,學資本主義那一套的。”


    葉向東聽完,說:“所以這事兒,是徐建東遊說的你們?”


    “建東可是個好同誌,應該說,這件事是我們一幫老家夥,讓他代表著我們辦的,一個政策出台,總得有人推動,他就是推行政策的那個人。”葉老說。


    葉向東其實還想辯解兩句,但是既然這事情是徐建東搞的,冤有頭債有主,他找的當然是徐建東,跟比自己大將近四十歲的父親,他向來沒什麽可說的。


    倆小閨女自己洗漱,小西甚至還會照顧穆鐵,幫他刷牙,幫他洗腳,這可把穆鐵給樂壞了,翹著兩隻腳坐在小板凳上,樂悠悠的問小西:“你是不是喜歡我呀,不然為啥幫我洗腳?”


    小西揪著他的大拇指說:“美的你,我說不定很快要有弟弟了,我是在學著照顧弟弟……”


    這下小南直接踢了小西一腳。


    小西唉呀一聲,就給小南拉走了。


    不過畢竟是孩子,一開始穆鐵是一個人睡,睡了一會兒,小西溜進來說要照顧他,兩人拿床單就玩的不亦樂乎,不一會兒口嫌體正直的小南也進來了,倆十歲出頭的小丫頭把穆鐵放中間,當個寶寶玩,三個人幹脆就睡一塊兒了。


    大熱的天兒,蘇湘玉洗完澡出來,穿著睡衣下樓晾衣服,居然又碰上周玉芬。


    她們住樓房的,喜歡到小二樓這一圈來蹭涼快,因為這一圈兒人少樹多,涼快。


    “周大姐怎麽還不睡?”蘇湘玉說。


    周玉芬這會兒倒是沒訴自己的苦,反而跟蘇湘玉聊起了豬的品種來。


    一聊,蘇湘玉才發現,原來人家首都的國營養豬場不止養豬,還養長毛兔,麝,鹿和狐狸,不止走肉,主要走的的皮毛,皮子,不論啥時候都是賺錢的東西。


    【宿主,養殖才是您的主業,要是能和周玉芬談成合作,就又是一個百萬大獎吆!】係統適時說。


    但蘇湘玉話還沒說出口了,周玉芬就開始給她唱衰調了。


    “小蘇同誌,說實話,我現在就想辭職,真的,一天工作工作搞不好,男人男人盯不住,真不知道自己這樣有什麽意思。”周玉芬垂頭喪氣的說。


    這種事情叫蘇湘玉怎麽說?


    “既然組織都答應離婚了,你就離了婚再找,我相信以你周大姐的條件,真要再嫁,男人那都是排著隊的。”蘇湘玉抻著衣服說。


    周玉芬搖頭說:“你不懂,我要離婚了,頂多到福利院領.養個孩子,一輩子湊活著過,你說讓我再找,不可能的,徐建東把我的心都傷透了,真的。”


    一開始兩人是馮明豔介紹的,異地,隻憑書信聯絡感情,但那時候的徐建東是多麽的溫柔又體貼啊,每天噓寒問暖,自己所有生活中的事情,也會娓娓道來的訴說給周玉芬聽,怎麽一到北京,一結婚他整個人就變了呢?


    對著一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每天還按時按點回家,挑不出任何差錯的男人,周玉芬有時候都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問題。


    “離婚婦女,福利院不可能給你領.養孩子的,您收起這個念頭,還是好好兒的找個人再嫁吧,何必呢這是?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徐同誌是怎麽回事,但我得說,天下有的是好男人,周大姐您人又不差,何必呢?”蘇湘玉說。


    周玉芬就在花園外頭,湊近一步說:“這個你就是不知道了吧,福利院按政策是領.養不了,但是隻要咱們領.養的意願強烈,跟東郊福利院的馬奶奶說一聲,她能物色到好孩子,也就出點感謝費,幾百塊我又不是掏不起,現在丟孩子的人也多,我不要男孩,就要個小姑娘,很容易的。”


    “您好歹也是國家幹部,這種違反政策的事情,最好還是別幹了。”蘇湘玉說。


    □□,肯定得有一定的條件,要人人都能領養,那跟販賣有什麽區別?


    周玉芬說:“政策是政策,要都聽政策的,日子就沒法過了,就比如那些父母都因為各種問題給關起來的,要是都等政策,孩子就得餓死,所以說馬奶奶是個好人,她一直跟我推薦孩子呢,有個叫陳銅的我就很喜歡,可惜是個男孩兒。”


    這麽巧了,蘇湘玉和穆鐵在福利院不就見過陳銅?


    倆人聊了一會兒蘇湘玉就上樓了。


    她上樓,先碰見葉老在樓下抽雪茄,揚頭看著樓上,見蘇湘玉進來,連忙低頭去翻書了。


    抬頭一看,好吧,葉向東在走廊上,正在躡手躡腳的關門。


    看來,老爺子想看兒子,這是刻意給自己找機會呢。


    嫌棄,覺得他不如死了的那幾個,但是不見吧,又想的不行,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但可恨的,也是天下父母心。


    蘇湘玉問葉向東看的啥,葉向東笑了笑,沒說話。


    就剛才,倆小女孩中間圍著穆鐵睡的正香,穆鐵滿頭是汗,兩隻小手放在中間,夢裏都裂開嘴巴在笑,夢中的人生贏家,走哪裏都有兩個美女伴著。


    倆人回了房,葉向東今天居然把被子都疊的跟豆腐塊似的,不睡覺,一直看著窗戶外頭。


    “平常也沒見你把被子疊這麽整齊,今天怎麽回事?”被子太方,蘇湘玉都不敢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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