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雲衛平算準了汽車到站時間,提早了半個小時就來等著了。


    這裏是鎮口不是終點站,人還是挺多的,雲琴琴直接把東西從窗戶把東西遞下去然後才下車。


    她眯了眯眼睛接過雲衛平手裏的草帽扣腦袋上,問:“怎麽在這接?我還想著去買點肉呢!”


    “媽知道你要回來,一早就拿了兩塊錢催著我出門割肉吃呢!我買了你愛吃的前腿肉,瘦肉多還不柴!”


    雲衛平咧著嘴笑,也不知道是高興有肉吃還是高興姐姐回家。


    時下的人都愛吃肥肉,就雲琴琴自小就吃不得肥肉,一吃就犯惡心。


    那會兒還沒有分家,老太太沒少念叨說她是個沒福氣的。


    眼下早已經分田到戶了,雲衛平租的是鄰居家的牛車出來接姐姐,若腿著回去怎麽著也得走個把小時,牛車半小時就到了。


    知道雲琴琴有輕微潔癖,雲衛平早上還特意把牛給趕到河裏去刷了刷。


    所以這會兒雲琴琴和弟弟並排坐在前頭也沒覺得難受。


    “俊俊和盈盈在家裏習慣嗎?聽不聽話?”


    原主其實和娘家不怎麽親近,加上回一趟家也不容易,一年也就過年的時候回來一次。


    任連毅退伍回來,他們總共就回來過兩次,估計原主在心底裏也是有些嫌棄和責怪娘家的。


    任連毅這個女婿反倒是非常孝順,每隔一兩個月就會買些東西叫堂姐夫帶下鄉,通知雲家人到點就去車站收東西。


    “兩個孩子乖著呢,一點兒也不認生,估計這會兒你想把他們帶回家都帶不走!”


    雲衛平放假回來要看孩子還要幫忙幹農活,半點不得閑,這會兒出來接姐姐回家倒是難得的愜意。


    “刮風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雨?”雲琴琴壓了壓帽子,“兩個小家夥不跟我回去我還清閑自在些!”


    “那就放家裏唄,我和媽給你看著!不然加上上麵那兩,你又要上班,不得累壞了!”


    “那兩貨他把昨天送回他們爺爺那邊了,你姐夫嫌他們煩不叫我伺候,我也清閑幾天!


    對了,你沒回學校看成績嗎?感覺考的怎麽樣,明年該考大學了覺得有把握嗎?”


    “我同學給我看了成績,說這次期末考我考了前三十,繼續保持這個成績的話,大專是穩當的。”


    雲衛平嘴角掛著笑,但沒把話說死。


    按原主的記憶,其實兩個弟弟最後都沒有上大學,最後都隨波逐流碌碌無為。


    雲衛平高考前一個月,他去姐姐家送東西,看不慣兩個白眼對姐姐頤指氣使的樣子,又聽外甥說哥哥姐姐欺負他和妹妹,沒忍住就教育了一下他們。


    結果鬧大了,原主又是個蠢的,居然為了這事和娘家生了間隙。


    中間自然是少不得何美鳳推波助瀾,但她沒想到雲琴琴這個蠢女人居然半點不護著娘家不護著自己生的孩子,反而一心一意護著兩個白眼狼。


    見這都沒拆散前夫的家庭,何美鳳又指使她弟弟找小混混在高考前夕把雲衛平的腿打折了。


    企圖讓雲衛平錯過高考,讓雲家的人攪和前夫家的生活,然後她好趁虛而入,和前夫再續前緣。


    但她也沒猜到雲家和雲琴琴就算決裂也沒有半點作為,反而一家都龜縮回了鎮子裏。


    而雲衛平因為耽誤了治療,最後變成了一個瘸子,家裏也落下了一堆債務。


    雲媽想叫雲衛平複讀,但小兒子雲衛華也要上高中了,市裏費用高,雲家根本負擔不起兩個學生的費用。


    雲大哥結婚後就分家出去單過了,家裏這樣他也不可能不幫,但他自己也有四個孩子,也是自顧不暇。


    見妻子急上了火,雲爸瞞著家裏去了私礦幹活,誰知道錢還沒有掙著就染了肺結核。


    雲衛平放棄了複讀,雲衛華也輟學了,但依舊沒有借到錢給雲爸治療,雲家又執拗不願意去找雲琴琴和任連毅。


    最後雲爸去世,雲家也落入了塵埃。


    “姐,還要一會兒才到家呢,你要是累可以躺一躺,車子我昨天刷幹淨了的!”雲衛平見姐姐沒再說話,還以為她坐車累著了。


    雲琴琴隻是在想雲家那些事,回過神搖頭說:“我就說我怎麽不愛回家,回來一次你們還得大動幹戈,又是刷牛又是刷板車的,還有你姐夫也是,都把我當三歲小孩兒,還交代堂姐夫說見著你們才能放我下車!”


    “又不廢多少功夫,姐你願意回來我們多刷兩遍都成!真的,爸媽都可高興了!”


    “我也高興,就是太折騰了,回來一趟把一家人都折騰個遍,也不知道你姐夫什麽時候才能混到配車。”


    姐弟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就到家了。


    雲爸雲媽都沒有下地,一聽到動靜就馬上從家裏跑出來。


    “喲,我琴琴回來了!”


    雲媽一出來就笑了起來,雲爸眼裏也是難掩的高興。


    “爸媽,我回來了!”雲琴琴倒是想走過去,但她腳麻了,連車都下不來!


    雲媽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為難,馬上走過去把她扶下車,“腿麻了吧,這回是不湊巧,你衛民哥開拖拉機去給他舅家拉青磚去了。”


    “哎,這路不好,坐什麽車都難受的!兩個皮孩子呢?”


    雲琴琴扶著雲媽的手慢慢的往家裏挪,等雲爸把車上的幾個大包拿走,雲衛平就趕著牛車去還人家了。


    因為是直接花錢租的,倒不用另外再給東西。


    雲媽把女兒扶到屋裏,扭頭一看丈夫兩隻手都提滿了東西,一拍腿驚呼道:“琴琴,你日子不過啦?咋拿這麽多東西回來?!”


    “媽你小點聲!”


    雲琴琴招呼老爸把東西拿到她房間去,然後把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給雲媽看。


    “這個瑕疵布,雖然不適合做秋裝,但它便宜,一尺的價格能買三尺多還不要票,這個洗衣皂就是天熱沒保管好壓變形了,不影響使用,這麽大一塊才要八分錢呢......”


    “這個是夏布,給你和爸一人做一件衣裳,這個厚實的,你給衛平和衛華做兩套,等九月份他們開學也能穿上了,剩餘的布你和爸也做兩身秋裝。”


    “我二舅媽娘家那坳子不是說還種棉花嗎?棉花下來了你們去買些做冬衣,這布管夠的,別舍不得!再有多的布料,要不要騰點給大哥家你們說了算!”


    “還有這兩瓶酒,是你們女婿孝敬給爸的,這些點心你們放好,幹活回來餓了就吃兩塊兒頂頂肚子......”


    雲爸雲媽就笑咪咪的看著女兒一樣一樣的把東西拿出來,聽著她溫聲細語的做安排。


    看差不多了,雲媽才拉著她說:“行了,讓你爸給你做飯吃,媽陪你去你大伯家走一趟,平時也就罷了,回來一趟不去看看老太太,那些多嘴多舌的人又該說道了。”


    雲爺爺雲奶奶一共養活了三子三女六個孩子。


    一大家子吵吵鬧鬧到雲琴琴十歲那年才成功分了家,就分家這事鬧的兄弟都反目了。


    最後雲奶奶跟著大伯,雲爺爺跟著雲爸,二伯一家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個老人不要也不給孝敬,說是家產他們少分些就當給了老人的養老錢了。


    那會兒大家都窮,雲家更窮的叮當響,哪裏來的家產。


    還沒有分田到戶呢,土地是國家的,宅基地隻要你有錢建房子隨便都能申請到。


    雲家最值錢的就是住的那座房子了,至於存款幾乎沒有。


    反正兄弟三個差點打了個頭破血流,最後房子作價一百塊,分成五份,每份二十塊錢,二伯家不要老人隻能拿一份,大伯和雲爸各帶一個老人就占兩份。


    當然有偏心的奶奶幫忙,大伯獨占了老宅,給雲爸和雲二伯寫下了四十和二十的欠條。


    當天雲爸就帶著他們搬到了隊部清出來的空房,每天下工夫妻倆就去打泥胚,辛苦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把房子給建好。


    雲琴琴出嫁那年雲爺爺生病,兩位兩家也是一毛錢不肯出,甚至怕雲爸雲媽借錢一直躲著他們走連老人都不來看。


    後來雲琴琴嫁給任連毅,拿兩百塊的彩禮一分錢都沒帶回婆家,但還是沒治好雲爺爺,老人走了娘家還欠了債。


    雲琴琴隨軍之後,每年中秋任連毅都讓她寄二十回娘家,過年又寄回去三十塊,回平城之後也差不多每年給這個數,另外再添點煙酒點心。


    有任連毅幫扶,雲家的債務已經還清了,但家裏還有兩個學生,還真也沒存著錢。


    “我去做飯了,你們過去放下東西就走,順帶把衛華和兩個小家夥找回來,這日頭大的很,不要把小家夥曬壞了!”


    一聽到要去大哥家,雲爸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小女兒就是個讀書的苗子,老師都說能考個不錯的大學的,誰知道高考前老父親得了病。


    他可是知道他媽手裏還藏了一筆錢的,那時候他跪著求他媽和大哥,讓他們借錢給父親治病,誰知道他們一分不借不說,還跑到女兒學校去亂說話,害得女兒高考失利不說還耽誤了父親。


    最後女兒為了給父親治病嫁了個二婚頭給人當了後媽,父親給延誤了也沒治好,家裏兩頭都沒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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