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喜妹送飯送水來了,林老太笑得見牙不見眼,迎上前去,道:“太陽這麽大,你讓大妮她們把飯捎過來不就好了,頂著大太陽跑這一趟,別曬傷了嘞!”


    “沒事,就一小段路,我也想來看看你們嘛!”


    坐在不遠處的二妮酸酸地輕哼一聲,懾於林老太的威嚴沒敢說什麽,隻是嫉恨地瞟了一眼那邊的母慈女孝,便將眼神轉向了別處。


    喜妹耳聰目明,再加上本就隔得不遠,自然是聽見了二妮的冷哼聲的,當她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她目光所朝著的方向正是牛棚所在的方向。


    喜妹心裏一哂:二妮果然在打教授夫妻的主意!


    說來也怪,她在蓋亞大陸見過的大氣運者,無一不是目標高遠自立自強,即便有搶人機緣的時候,也都是光明磊落以實力說話,怎生換了二妮,便整日想著偷偷搶人這個搶人那個?


    “媽,知青要上工,那怎麽沒見壞分子?”喜妹眼珠一轉,直接問起了林老太。


    她特意留心觀察了一下,果然,她的問題一出口,二妮就故作無意地略往這邊挪了挪,豎起了耳朵。


    “壞分子在河邊的地裏呢,不在咱們這一塊,你這會當然瞧不見。”林老太先是隨口回道,繼而突然警醒道,“你問壞分子幹嘛?我可跟你說哈,那些人你不能隨意接觸啊……”


    教育女兒的同時,她還不忘壓低了嗓音,以免讓別人聽見了給自家惹麻煩。


    喜妹對這個時代的成分再次有了概念,配合著也壓低了聲音:“我就隨便問問,您別擔心,我沒事去接觸他們幹啥啊!”


    林老太鬆了口氣,雖然她懷疑這回來的壞分子裏頭有她恩人的親屬,也願意在條件允許的範圍內照拂他幾分,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樂意老閨女私下接觸他們。


    這年頭,即便是他們老林家這樣的老革命家庭,都得小心行事,因為一時不慎或是不拘小節,翻車的根正苗紅家庭並不在少數。


    林老太的小心謹慎讓喜妹不由得開始有點擔心,如果二妮真的去交好教授夫妻,要是被人撞見,會不會對爸媽他們產生不好的影響?


    雖說已經分了家,但這不是還住在一起嘛!要是被人拿來說事甚至攻擊,告上公社或是縣革委會,那些人可不會管林家分沒分家,住在一起就很有可能被認為是一家人。


    喜妹的擔憂在腦海裏轉了一圈,督促她做出了一個決定。


    回家之前,她假作無意地晃蕩到二妮身邊,俯身附到她耳側,低聲說道:“聽你奶的話,不準跟壞分子接觸,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哦。”


    二妮陡然瞳孔一縮:她怎麽會知道自己的計劃?


    喜妹表情平靜地說著在二妮聽來聳人聽聞的話,嚇完人就直接轉身走了。


    留下原地的二妮嚇得幾乎失語。


    接下來的好幾天,她既不敢按照原計劃找機會接觸牛棚裏的壞分子,又不敢找喜妹問個清楚明白,甚至都不敢對上喜妹的眼睛。


    喜妹還在那滿意自己的話的殺傷力呢,結果,就在最緊張的麥收結束後的一兩天,她就撞見了林老太給柴棚裏住著的壞分子偷偷塞雞蛋的場景。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算是補昨天的更新,晚上九點還有一更~


    第26章


    喜妹當時就傻眼了。


    說好的不能接觸呢?


    要是早知道林老太並不是認真的,她就不去嚇唬二妮了!


    現在好了,瞧把二妮嚇得,就差把她當做可以窺探人心的妖怪了。


    林老太正在低聲跟那個老頭說著什麽,就發現對方表情瞬間變了,並“噌噌蹭”往後退了數步。


    她起初也嚇了一大跳,正琢磨著要怎麽封口時,一回頭就發現原來來人是喜妹,頓時就鬆了口氣。


    “沒事,是我那老閨女來了。”她先是安撫了一下那老頭的情緒,然後才對還愣在那的喜妹招呼道,“愣在那幹啥!過來啊,正好帶你認個人。”


    “這是我當年的救命恩人的兄弟,你謝知隸謝小叔。他運氣不好,被小人舉報了落了難,這才到了咱們這,往後雖說明麵上不能親近,你私底下對他還是要多尊敬幾分。”林老太指著謝知隸對喜妹介紹道。


    喜妹:“謝小叔?救命恩人?”


    “就是給我兩個白麵饅頭的那個恩人,叫謝知易,是你謝小叔的大哥,說是早些年就過世了。這恩情這輩子我是沒處可報了,現在你謝小叔遭了難,咱家不說能幫多大的忙,好歹要盡一份心意。”林老太解釋道。


    喜妹從遙遠的記憶裏終於找出了這樣一個人的存在,雖然有些困惑於為何在原主的記憶中並沒有這個恩人弟弟的出現,但還是乖巧地叫了一聲“謝小叔”。


    謝知隸局促地摸了摸衣兜,尷尬地應了。


    “我這也沒什麽東西給小侄女……要不你吃個雞蛋吧……”說著說著,他越發局促了,畢竟這雞蛋還是人家媽剛剛塞給自己的,還沒轉頭就送還給人家,不太像樣。


    喜妹笑道:“我平時有得吃呢!謝小叔你自己吃吧,我就是隨便轉轉,你們繼續說話,我去周圍給你們放風去!”


    未等林老太和謝知隸說話,她就直接轉身走了,在不遠處晃蕩著,如她所言,盡忠職守地給他們放風。


    林老太滿臉笑容地嗔怪道:“這孩子!毛毛躁躁的!”


    謝知隸望著遠處小姑娘晃蕩著的身影,突然想起了妹妹家的外甥,笑得滿臉溫和慈愛:“大姐您有個好女兒。”


    “也就這個閨女是個好的了,要不是還有她啊,我和她爹都能被那幾個喪良心的兒媳婦給氣死!”林老太語氣裏難掩驕傲,“喜妹乖得很,聰明又孝順,就是身體不好,不然的話,就用不著我們兩個老的操心了。”


    “身體不好?那是得好好調養調養,小姑娘家受不得病。”


    “她倒是不容易生病,就是皮膚嬌嫩,容易受傷,所以家裏都不舍得讓她幹活。往後你要是有什麽難處,就避開人到家裏來找我們,我和你大哥不在的話,喜妹一般都是在的,讓她轉告我們就行,甭跟我們客氣。”


    謝知隸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堅決地回道:“大姐,謝謝您這份心意,今天的雞蛋我也就收了,但是以後的接觸就不必了,我這種成分,您不好沾惹的,萬一被人撞見,還會連累你們一家人。”


    即便大哥真的對林老太有恩,大哥也已經過世了,他這個做弟弟的沒那個臉受這份報答。更何況,即便是大哥本人在這,也不會為了當初兩個無足輕重的饅頭而要別人冒這麽大的風險。


    他們這些被下放的壞分子,都是不能有親人朋友的,即便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脈關係,都有得是斷絕關係的,畢竟,關進牛棚、被□□、剃陰陽頭、被侮辱……革委會有得是辦法折騰他們這些壞分子,也不會放過跟他們有關係的人。


    就拿謝知隸本人來說,妻子早亡,膝下一子一女,都登報與他斷絕了關係,即便這樣,他們的工作和生活也還是受了影響。


    可以說,自打被打成壞分子,他親朋盡散,如同一片孤萍獨自漂在大雨傾盆的水麵上,時刻憂心著下一秒就是傾覆之災。


    他自己已經是身處泥潭了,任何人沾上他都隻會是一身泥點。


    他不希望林家人被無辜地牽扯進來。


    林老太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嗐,我又沒說光明正大幫你,背地裏能幫多少是多少唄!能力範圍內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就像你哥以前幫我一樣。”


    “你也別想太多,要是那種幫不得的忙,比如說幫你換個住處換個待遇什麽的,就算你要求我幫,我也不會幫的,我這還一大家子人呢!別說你了,就算是你哥還在,我報恩歸報恩,還我的命都行,賠上我一家人的未來,卻也是不能夠的。”


    她說得十分坦蕩。


    話都說到這了,謝知隸除了感慨這個大姐的敞亮之外,也不好再推脫了。


    “……那往後就麻煩大姐了。”


    應雖是應下了,他卻在心裏打定主意,除非實在萬不得已,不然不好去麻煩這赤誠的一家人的。


    見他終於應下了,林老太鬆了一口氣,一邊在心裏埋怨他倔,一邊說道:“早答應不就好了嘛!”


    謝知隸不好意思地笑笑。


    林老太害怕時間久了被人撞見,加快了語速,簡單交代了一下他們第三小隊的情況:“時候不早了,我長話短說,你聽一下心裏好有個底。我們曙光大隊整體就不興外頭的那一套,第三小隊就更不興了,所以你隻要好好學怎麽種地就行,定期寫寫報告,不要做出格的事情,老實聽隊上的安排,就不用擔心其他的了。”


    “你安心待著,有什麽不適應的或者有人欺負你,就私下去找隊長說,他是興國的侄子,也知道你跟我家的關係,隻要不是你自己的問題,他會幫你的。”


    “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反正就是,安心,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說完,她就略有些不放心地走了,一步三回頭。


    不是她說這個恩人弟弟的壞話哦,實在是,這人看起來好像真的不太靠譜、不太爽利!


    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不是應該很高興才對麽?結果他再三確認林老太是不是搞錯人了不說,還死活不肯接受她的好意,要不是她硬塞,起初他連雞蛋都不願意要的。


    是的,喜妹來之前,他們倆已經拉鋸過一輪了。


    幾輪拉鋸下來,她覺得,這個謝知隸謝教授啊,實在是,想得又多,膽子還小,腦筋還很奇怪!


    所以她覺得,交待他不要多想很有必要,不然的話,他遲早會像之前一個壞分子一樣,自己嚇唬自己,硬把自己給嚇病。


    即便是交待了,林老太還是覺得不太放心,連跟喜妹會和之後都還是麵帶愁容。


    喜妹起初還以為她是擔心被別人看見了,還在那安慰她說自己已經查看過周圍沒人了,就聽見她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喜妹臉色一僵,原主那零碎的邊邊角角記憶再度浮現出來:好像,前世還真有這一出?


    她終於想起來為啥自己對這個所謂的恩人之弟沒有印象了,因為這人壓根沒以恩人弟弟的身份出現過!而是以另一種方式揚了名:在曙光大隊和第三小隊啥也沒幹的情況下,這位京城來的教授,硬生生自己把自己給嚇死了!


    咳,或許說嚇死有些誇張,但確實是因為憂慮過重引發了舊疾,短短幾天人就沒了,他外甥本來接了信來探病,結果到的時候舅舅就已經涼了。


    那個外甥,好像也不是一般人,因為謝知隸的死,他後來給曙光大隊添了不少麻煩,也間接幫了二妮很多忙。


    比如說,二妮想辦法撤了林建設生產隊長的位置,就是有了他的暗中幫助,才會那麽順利


    回想起這段神奇的故事,喜妹忍不住開始感謝那頭意外“自殺”的野豬。


    要不是那頭野豬奉獻自己,他們隊上就不會分豬肉;要是不分豬肉,林老太就不會那個時候去隊上;林老太那個時候不去隊上,就不會遇見謝知隸;不遇見謝知隸,林老太就不會因為名字和長相相似而去調查;不去調查,自然就不會有什麽恩人之弟的出現,那謝知隸怕是真的如原身記憶裏的那樣,硬生生被自己嚇死,而曙光大隊和建設堂哥他們,也就沒法躲過謝家外甥的報複了。


    所以說,還是得好好感謝那頭野豬才是。


    至於感謝的辦法——


    “媽,今晚吃紅燒野豬肉吧!上回留的野豬肉,再不吃要壞了。”


    對野豬最大的尊重,就是好好把它吃掉。


    “吃了不也是壞你肚子裏了?”林老太調侃道。


    喜妹不為所動,義正言辭:“壞肚子裏怎麽能叫壞呢?這叫充分利用一切可利用資源,為社會主義革命建設添磚加瓦。”


    林老太:我信了你的邪!


    第27章


    因著那一百塊錢的事情,被父親夏達親自送回來的夏珍珍最近一直縮著腦袋做人,連往年最不樂意的麥收都老實按照隊上的安排幹活了,提都沒提換輕省活計的話。


    她沒提,林老太樂得輕鬆,再加上本就對她心懷不滿,自然不會像往年一樣找林建設給她換輕鬆工作。


    看著每晚回來都累得倒頭就睡的妻子,林冬生不是不心疼,但跟對妻子的心疼比起來,他心裏更多的是對妻子和丈母娘的怨氣和對父母的愧疚,這種怨和愧促使他無法再像往日那樣心安理得地仗著父母的疼愛為妻子謀福利,甚至無法表現出他的心疼。


    就在林冬生的內心掙紮、焦躁難安和夏珍珍的痛苦難捱之中,麥收結束,玉米也搶種完成,他們夫妻倆要開始準備去縣裏上班的事情了。


    因此,好不容易氣氛略微和緩了幾天的林家再度陷入了難言的尷尬之中。


    氣氛緩和是因為麥收太忙,大家每天都累得沒力氣想東想西,更沒力氣鬥嘴打架,這才造成了一種幾家人和平相處的假象。


    現在忙完了,大家漸漸從忙碌的狀態裏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借坡下驢就此破冰,老四一家就二話不說直接開始收拾東西了,其他人心裏怎麽能當做無事發生?


    林冬生對大家心裏隱隱的不滿心知肚明,但他還是決定早點去縣裏工作,以免節外生枝。


    “爸,媽,不管你們信不信,我還是要再說一次,上回那一百塊錢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情。”他垂下眼睫,眉眼間略有幾分苦澀,“珍珍和嶽母這事辦得惡心,我知道您二老心裏肯定不舒坦……”


    林老太打斷道:“別,老娘在外頭都說過了,我們倆舒坦得很,你那黑心肝的婆娘和丈母娘跟我們兩個老的沒關係,少在那瞎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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