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明滅的盯了會兒被握住的右手,時喻薇有些難受,掙紮著收手,然而她剛有動作,宴臨就醒了。


    因為趴著睡,宴臨的臉頰上壓出了淡淡的紅印,沒有來得及梳理的頭發,看著怪呆萌的。


    宴臨等時喻薇兩瓶點滴都打完了,又熬夜處理了第二天的文件公務,直到淩晨四五點才困倦的趴下休息,本就睡的不安穩,幾乎剛感受到動靜,立刻蘇醒了過來。


    見時喻薇真的醒了,宴臨眼底的擔憂被隱去,溢出驚喜,明亮灼人,“老婆,你醒了?”


    宴臨說完,就伸手打開了放在床頭櫃上保溫盒,裏麵有陳媽早上送來的白粥,他試了下溫度,唇角綴出笑,“正溫著,咱們先喝粥,半個小時後吃藥。”


    可宴臨勺子剛伸到一半,便被時喻薇給接了過去,時喻薇唇角微彎,露出恰到好處的笑,一舉一動都帶著說不出的妥帖自然。


    嗓音帶有淡淡的幹啞,“我自己喝吧,辛苦你了。”


    宴臨笑意僵住,望著低頭喝粥的時喻薇,腦海裏想的全是她剛剛的動作,準備說的話也不由的卡在了嗓子裏。


    優雅謹禮,相敬如賓。


    一如失憶前的她。


    作者有話要說:  芋圓兒:…:)


    第27章 【謊言】


    等時喻薇慢條斯理的喝完白粥, 宴臨終於開了口,語調雖然平靜,但是搭在床沿的手慢慢地攥緊, 他壓抑著心裏的不安, “你、恢複記憶了麽?”


    時喻薇用紙巾輕輕擦拭著嘴角, 眼睫低垂,看不到眸中的情緒, 唇角的笑已然消散。


    是啊, 如果他們間真的恩愛, 宴臨為什麽每次覺得自己可能會恢複記憶時都緊張呢?他明明應該高興才對的。


    “沒有。”


    時喻薇抬眼, 和宴臨的目光對上, 敏銳的捕捉到他鬆了口氣的樣子,心裏有些苦澀和說不出的被欺瞞的憋屈憤怒, 終究化作了冷淡。


    錯開目光,時喻薇低頭看著蓋在身上的被子,聲音極低的,可依舊能讓兩個人聽的分明, “睡覺的時候,有夢到一些往事,但很破碎,沒辦法串到一塊。”


    “什麽往事?”


    宴臨想去握住時喻薇的手, 可沒碰到,就被時喻薇給躲開了,他默了默, 目光落到時喻薇的側臉上,“說不準我能幫著你回憶。”


    “你幫我?”時喻薇輕輕地拽著被角,鼻子發酸,輕仰了下頭,“回憶起來的片段雖然破碎,但是我記起的事情中,很明顯,我們倆的婚姻中,從來都沒有愛情。”


    時喻薇本打算直接說自己看到了結婚協議書和離婚協議書,可聽著宴臨的一句我幫你,她徹底放棄了。


    結婚的緣由,離婚的理由,在文檔中清晰的羅列著,難道自己又要從宴臨嘴裏再聽一遍或者看著他怎麽自然的欺騙自己麽?


    失憶後的這段相處,時喻薇不能否認自己對宴臨有了悸動,可現在擺在眼前的事實告訴她,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謊言上。


    不到一個月的相處,再悸動也有限,現在果斷的拉開距離對他們兩個人都好。


    在被欺瞞中,交付了自己的初戀,權當吃了個教訓。


    時喻薇忽地有些慶幸,慶幸她見到了何夏,故而發現了結婚協議書,不然等到一年後,麵臨著離婚協議書,她或許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自處。


    -從來都沒有愛情-


    輕飄的一句話,讓宴臨的心如墜冰窖,靠著自製力才沒使自己的表情出現失控。


    “我們倆——”宴臨開了口,竟發覺嗓音顫的厲害,他兀自冷靜下來,回想時喻薇的話,隻回憶,但沒有發現結婚協議書麽?


    其實時喻薇把協議書放到了哪裏,宴臨不清楚也沒有找,可在他看來,如果時喻薇發現了兩份協議書,這會兒應該會說出來的。倒是不怕結婚協議書,他怕的是當初自己作死寫的離婚協議書,給他八張嘴都沒法解釋裏麵的內容。


    “我們兩個人的確是商業聯姻,你失憶後,我自私的騙了你。”宴臨沒敢看時喻薇,神色愧疚心虛,漆黑的眼底,掩著自己都未發現的固執,“但是喻薇,你聽我解釋,我隻是怕——”


    “不用解釋了。”時喻薇有些生硬的打斷了宴臨的話,“我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熟悉的環境有利於我恢複記憶,哪怕我們的結合始於聯姻,但相處中日久生情,你為了讓我盡快恢複記憶,才有了最初的謊言,可事實是我們之間從來沒有日久生情。”


    “失憶前我準備出國的,我們已經打算各自安好了不對麽?咳咳……咳咳咳。”


    時喻薇先前發燒,嗓子本來就疼痛幹啞,現在醒後又說了如此多的話,話音剛落,就止不住的低頭幹咳,兩肩抖動,臉頰咳嗽的紅的不正常。


    “喝點水,喝點水。”宴臨忙將準備好的溫水遞給時喻薇,伸手輕拍著她的後背,“你發燒的都暈了,打了兩瓶點滴溫度才下去。”


    喝了水,止住咳嗽,時喻薇緩了口氣,她慢慢坐直身子,攏了下蓋的被子,溫和的目光觸及到宴臨眼底的擔憂和焦急,頓了頓。


    “我沒事了,謝謝。”


    “宴臨,我想一個人靜靜。”


    宴臨薄唇翕動了幾下,聞言,到底沒有開口,輕扯了下嘴角,算笑,“好,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


    “等會兒記得吃退燒藥。”


    “嗯。”


    宴臨走到門口,轉身回望,就看到時喻薇已經背對著自己側躺下了,眸中的色彩逐漸褪去,唇角的笑愈發苦澀,比哭還難看。


    能怎麽辦,自找的,活該。


    出了病房,宴臨沒走遠,背靠著牆守在門口,側影看上去蕭瑟又頹敗,略薄的眼皮微耷著,在眼瞼處留下淡淡的陰影。


    “沒有日久生情。”宴臨思及時喻薇的話和神情,不禁嗬笑了聲,眼裏溢出譏諷,“宴臨,你可真失敗啊,結婚都一年了,能把兩個人的關係搞的這麽僵。”


    在家的日子裏,他看著時喻薇偶爾對自己的親昵,甚至奢望過至少在以前,時喻薇心中對他有丁點感情的。但現在,宴臨終於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癡心妄想。


    可他該死的,從來沒有打算放棄。


    半晌。


    宴臨自覺時間差不多了,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進了房間,然而剛走兩步,本來就沒睡著的時喻薇從床上坐了起來。


    瞬間,四目相對。


    宴臨被抓包,麵上倒是沒有什麽尷尬,眼睛彎了彎,笑的無害,“老婆,我在門口罰站了這麽久,想進來討口水喝。”


    罰站?


    時喻薇麵上閃過一抹笑,而後眸色自然地回視,又看向杯子,溫和體貼地,“杯子裏麵有水,你喝吧。”


    看著仰頭喝水的宴臨,時喻薇到底沒有說離婚的事情。畢竟協議書上,他們婚姻的持續時間為兩年,即使現在沒有完全的恢複記憶,但契約精神需要有。


    宴臨喝完水,見時喻薇沒有提出離婚的事情,心下鬆了口氣,將杯子放回到桌上,挺直後背站好,而後九十度彎腰給時喻薇鞠了一躬。


    沒有起身,嗓音低沉,夾雜著微不可見的緊張,“喻薇,我欠你一句對不起,對不起,撒謊這件事上,我的確操蛋,該打該罵,你怎麽處理我都行,但……能不能別跟我說離婚?”


    說到離婚的時候,宴臨抬了下頭,漆黑的眼睛裏純碎明亮,讓人看著很難硬下心。


    時喻薇心裏卻沒什麽波動,抿唇轉頭,輕嗯了聲,“好,不說。”


    可算看明白了,宴臨不愧是三金影帝,借著她失憶的源頭,就能把恩愛夫妻演的如此真實。要不是有離婚協議書在,要不是看到了裏麵的內容,時喻薇真的會以為宴臨在一年的婚姻中喜歡上了自己。


    宴臨見時喻薇答應下來,眉毛頓時上揚,高興的唇角弧度都大了幾分,然而沒等他高興多久,時喻薇語氣平緩的反問:“我們可以繼續分居麽?剛回憶起來的事情,我需要時間去消化,我不打你不罵你,你可以多給我點時間平靜麽?”


    哢嚓。


    心碎了一地。


    難怪提到不離婚時,答應的那麽爽快。


    在離婚和分居上,對他來說,顯然更加不能接受離婚,現在時喻薇退了一步,自己繼續緊逼,說不好真要被人帶著去民政局領離婚證。


    宴臨極為不情願的應下,“我讓陳媽把以前的那間客房收拾出來。”


    剛說完,宴臨坐下,幫時喻薇蓋了下被子,張了張嘴,將厚臉皮精神發揚到底,“可我晚上睡不著怎麽辦?這些日子,我都習慣你睡在我床上了。”


    時喻薇:“……”


    “宴臨,我們倆商業聯姻,相敬如賓才對,你不需要刻意和我保持什麽恩愛夫妻的樣子,相敬如賓對我們兩個人都好。”


    宴臨看著時喻薇那張冷俏的小臉,腦海中突然閃過以前的畫麵,兩個人在書房內,甚至交流都少。他自覺不能回到以前的模樣,人生長則百來年,短則白駒過隙,哪有時間給他浪費。


    想到這,宴臨端正了神色,眼底堅持而固執,“喻薇,我寧願你打我,但不要把我拒之千裏好麽?”


    “我們倆的結合的確沒有基於愛情,那麽可以給我個機會來追求你麽?無視我們已婚的事實,從初識、戀愛一點點開始好麽?”


    時喻薇目光沉靜的看著宴臨,沒有說好不好,“你騙我,是事實對麽?”


    “對。”


    宴臨深吸了口氣,“你醒來,什麽一見鍾情,二見傾心全假的,但三見閃婚真的。”


    “但咱們有些相處的確是真的,浴室布置,我們倆和設計師一起敲定的,我保證。”宴臨說完,伸手發誓,目光真誠,“往後我再也不會騙你,你能給我個機會彌補麽?”


    曾經的他抱有丁點的自私和僥幸心理,時常想著,一旦時喻薇恢複記憶,他們兩個人已經相愛,謊言被揭穿後,是不是會有不同結果。


    僥幸了幾個日夜,沒想到那天到來的這麽快,這麽猝不及防。


    神色真誠而純粹,一如往日,可他怎麽在隻有一年時間的當下,做到了自然而然的說出初識、戀愛的話呢?這就是所謂的不會騙她?


    宴臨的提議,時喻薇聽了,可直到他們到了醫院的車庫,時喻薇都沒有回答他,宴臨心裏七上八下的。


    剛開始談生意合作時,他都不曾這般忐忑,一路上,目光時不時的掃過時喻薇的臉,生怕錯過了什麽。


    “我們先上車?”


    宴臨順手就想去攬時喻薇的肩,沒等他手放上去,就被時喻薇不著痕跡的躲了過去,宴臨手頓在半空中,歎著氣收回手。


    “我到了,你先回家吧。”


    時喻薇停在一輛紅色法拉利前麵,和宴臨說話的時候,屈起手指敲了敲車窗玻璃,車窗緩緩放下,露出裏麵帶著茶色墨鏡的蘇溪。


    亮片長款連衣裙,搭了件粗花呢派克大衣,時喻薇打量著,輕笑,“蘇蘇,你從酒吧出來的?沒酒駕吧?”


    “剛進門就被你傳喚來了,麻溜的接你過去啊。”蘇溪說完,摘掉眼鏡衝著宴臨揮了揮,“宴總,我借下喻薇,晚上給你送回家去哈。”


    宴臨:“……”


    你曾經的眼力見呢?


    時喻薇轉身正對著宴臨,臉上的笑溫婉有禮,讓人挑不出錯處,“我和蘇蘇有約,你回去注意安全。”


    話落,開了車門,坐到車裏,全程幹淨利落,不拖泥帶水。


    哪怕車子的影子都見不到了,宴臨依舊站在原地,像是雕塑一樣,點漆似的眼瞳漸漸冷寂了下去,其中的期待寸寸破碎,陰翳地墜到眼底,整顆心都像被泡在黃連水中,苦巴巴的。


    剛準備動,手機傳來消息提示聲。


    小祖宗:不用浪費時間追求了,我不會接受。


    小祖宗:我們的婚姻,我會做好當妻子的本分,不會妄想其他的。如果哪天,你有喜歡的人,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讓位,不讓你難做。


    宴臨眸色不明地盯著我不會接受幾個字,煩躁的扒拉了下頭發,不顧形象的猛地蹲了下去,昂貴的大衣垂到了地麵上,沾上灰塵。


    “宴臨,你真他媽的混蛋,王八蛋,認錯都不會,要個屁個麵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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