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翼的生日,當真和她沒有半點關係。若不是林希提醒,她甚至想不起來這家夥生日是哪一天。


    薑承印倒還記得弟弟的生日,但他也沒打算給他過生日。薑翼的出身十分尷尬,所以從小到大每年的生日幾乎都不會過。


    從前薑振鴻在的時候就是給錢,小的時候買很貴重的禮物,稍微大一點便大把大把地給錢。到後來直接發展成給卡甚至是給公司股份。


    但除了物質外,沒有任何精神上的慰藉,連首生日快樂歌都不會給孩子唱。


    薑承印還記得薑翼六七歲的時候,有一年生日的晚上,他哭哭啼啼來敲自己的房門,揉著眼睛問他為什麽他不能有蛋糕和蠟燭。


    兩兄弟相差七八歲,當時的薑承印已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對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弟弟並非毫無感情。


    看到他小小的一個人縮在自己房間的角落哭個不停,薑承印沒辦法,隻能披上衣服出門,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幾個小小的蛋糕。


    沒有生日蠟燭,隻能將在便利店買的白蠟燭切出一小截,插在不大的蛋糕上麵充數。


    然後兩兄弟關了燈對著微微閃動的燭光唱著生日歌。


    那一晚薑翼特別粘人,硬是賴在他的房裏睡了一夜。


    或許這也是為什麽他長大後特別怕他的原因,也許不是因為害怕他的權勢,而是害怕失去他的關心與愛。


    隻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已不再是那個哭著問自己要蛋糕的孩子。他開始擁有自己的朋友,因為有錢每年生日身邊都會圍滿人,再也不缺為他唱生日歌的人,也不缺生日蛋糕吃。


    唯一不同的是去年生日,他明明應該在學校,卻不知為何突然大半夜跑回家,對著他傻笑。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剛剛戀愛的事情。


    薑翼談過不少次戀愛,但這是他第一次表現得那麽興奮和高興。薑承印以為他這回是真的碰到命定之人了。


    沒想到過了幾個月某天薑翼喝醉了酒,就在那裏不停地那裏抱怨:“……不喜歡被我抱,也不讓人親。我是她男朋友啊,親一下怎麽了,居然把我推水溝裏了。是不是很過分?”


    確實很過分。可也傳遞出了一個訊息,那個女生對他沒有太深的感情。


    一個女人如果真的喜歡你,是不會拒絕男人親近的舉動的。她甚至會趁你喝醉酒的時候,偷偷吻你的唇。


    薑承印想起宋佚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不免笑了起來。


    孟昭敲門進來的時候正巧看到了這一幕,也隻當沒有看見。


    老板最近心情一直不錯,連帶著他們手底下的人日子也好過了一些。不再像從前那樣動不動就加班到天明,或者半夜裏爬起來開跨國會議。


    如今的薑承印對工作的執念少了很多,時常按時下班就為了和宋佚吃個飯說會兒話。


    勞逸結合的生活都叫孟昭有點羨慕了。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大老板追著往嘴裏塞狗糧,慕了慕了。


    薑承印拿著對方剛拿來的報告,剛翻了兩頁便問:“薑翼的生日禮物準備得怎麽樣了?”


    “已經準備妥當,新買的海島隻需要二少爺簽個字便可以過戶,還有一架灣流g550也已運抵本市,停在了機場專屬停機坪內。”


    “他人呢?”


    “今晚是跟朋友聚會。”說到這裏孟昭話頭一頓,像是在斟酌什麽。


    薑承印見狀便道:“有什麽話直說。”


    “是,今晚的派對是二少爺親自組織的,除了邀請一些走得近的朋友外,還邀請了林小姐。”


    林瀾?


    孟昭眼見薑承印的臉色有了變化,立馬道:“要不要派人盯著?”


    “不用。”


    薑承印將報告扔在了桌上,手裏把玩著一支鋼筆,沉默片刻後他又道:“林瀾如果來電話,你就接起來。”


    “是。”


    孟昭雖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但也知道薑承印絕不會做無用的事情。當下便應了下來,接下來整晚的時間,都很留意自己的手機。


    果然不出薑總所料,那天到了淩晨一點左右,林瀾果然給他打來了電話。


    當時孟昭剛下班,正坐在老於開的車裏準備回家。他接起來聽到對方自報家門後,忍不住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後排的薑承印。


    隻見對方閉著雙眼,一副假寐的模樣。


    孟昭刻意叫了對方一聲:“你好林小姐,這麽晚有什麽事?”


    林瀾軟而空靈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好孟秘書,大晚上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隻是我這裏遇到了一點麻煩,是跟薑翼有關的。”


    “請問出了什麽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今晚薑翼生日幾個朋友給他慶祝。他喝多了不肯回家,誰都拉不動。他還,還一直……”


    “一直怎麽樣?”


    “一直叫著薑總的名字,說想見薑總。我知道貿然打給薑總不好,所以才來打擾你,想讓你幫忙想想辦法。”


    孟昭一邊聽著林瀾的話,一邊時刻注意著後排薑承印的動靜。果然他已才睡眠狀態中醒了過來,就像一頭被人吵醒了的雄獅,即將亮出他鋒利的爪牙。


    看著鏡子中的薑承印衝自己使的眼色,孟昭心領神會,同時又忍不住咯噔一下。


    林瀾的聲音確實好聽,一般男人隻怕光聽到她這聲音,便會醉倒在她的溫柔鄉裏。


    可惜這女人不聰明,惹了不該惹的人,那她便是再溫柔再風情萬種,隻怕往後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孟昭眼神一黯,收起心裏僅有的一絲同情,用特有的客氣語調向對方詢問:“能麻煩您告訴我薑二少爺如今人在哪裏嗎?薑總說他要過去。”


    第64章 真香


    薑承印趕到蘭藝會某間包廂的時候, 裏麵大部分人都已經走了。


    隻剩下薑翼和林瀾兩個人。


    薑翼顯然喝多了,躺在寬大的沙發上呼呼大睡,包廂裏充滿了他富有節奏的呼吸聲。


    林瀾則背對著大門的方向坐在沙發邊, 手裏似乎還拿著什麽, 正在薑翼的臉上擦拭著。


    聽到開門聲後她起身回過頭來, 十分自然地和對方頷首:“你來了。”


    薑承印也簡短地應了一聲,走到沙發邊看了眼熟睡中的薑翼。


    今晚他們一幫人在這裏應該鬧得很瘋, 包廂裏一片狼藉, 到處都是喝空的酒瓶子。還有手機紐扣甚至是女人的高跟鞋留在現場。


    整麵牆的大電視裏還在播著某首歌的mv, 聲音卻已被人調得很少, 伴奏帶的音樂若有似無, 倒成了很好的背景音樂。


    球桌邊球杆和球四散攤開,有一根甚至倒在了離門不遠的地毯上。孟昭進屋的時候沒留意, 差點被絆倒。


    在這一切的混亂中,有一樣東西卻顯得格外規整。那是一個六層的大蛋糕,就這麽遠離喧囂靜靜地被擺放在內裏小包間的桌上,看起來格外精致美麗。


    林瀾注意到了薑承印的視線, 望過去的同時嘴角露出一點笑來:“薑翼今晚喝了很多酒,跟大家玩得也很開心。可後來要切蛋糕的時候他卻突然發起了脾氣,說什麽也不讓人動。非說要等你來點蠟燭。我本來也可以讓人把喝醉的他帶走,可我看他挺難過的樣子, 後來還哭了起來,就試著給你的秘書打了個電話。我想他可能希望在生日這天,有最親近的人陪著他。畢竟伯父已經……”


    林瀾的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 像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低頭又看了眼薑翼,隨即用一種憐愛的語氣又說道:“你看他,眼角的淚痕都沒完全幹掉。”


    說完這話她抬起頭,卻把目光落到了孟昭身上。


    比起薑承印,孟昭顯然略顯稚嫩。所以在聽到林瀾提起薑振鴻的時候,眼底不自覺地流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但他反應極快,震驚不過一閃而過,很快便又恢複到了一向的從容。


    林瀾沒能從他臉上讀出任何信息,不免有點失望。


    孟昭尚且如此,薑承印更不會有任何的情緒波瀾,隻彎腰伸手在薑翼臉上輕拍兩下,眼看暫時叫不醒他,便衝孟昭道:“你先送林小姐回去。”


    林瀾也不再多做逗留,見好就收拿了東西便走了出去。孟昭陪著她上了老於的車,替她關了車門後自己卻沒有跟著上車,隻衝她客氣地一點頭,轉身又往會所內走。


    林瀾望著他走遠的背影,不自覺地咬了下唇。


    她剛才說得是很含蓄,但她不相信聰明如薑承印這樣的人聽不出她話裏的弦外之音。


    薑振鴻已經快四年沒有在人前露麵,薑家對外一直聲稱他身體不適正在國外休養。起初林瀾也未多想。


    但後來她便慢慢品出味來了。


    她媽這幾年一直試著聯係薑振鴻,卻始終找不到人。為此她媽發過好幾次脾氣,認為是薑振鴻故意躲著自己。


    可林瀾不這麽認為。


    直覺告訴她薑振鴻一定出了什麽事。果然今晚終於讓她從酒醉的薑翼嘴裏問了一些端倪。


    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也足夠了。這事兒若是公之於眾,會掀起什麽樣的滔天巨浪誰也說不準。


    薑承印若是在意慶海,應該會想辦法來堵自己的嘴。


    想到這裏林瀾又不自覺地露出了笑意。


    孟昭送林瀾上車後重新返回了包廂。一路上他表情嚴肅,隱隱還透出一絲凝重。


    林瀾在威脅什麽他一清二楚,可薑承印會不會接受她的威脅他心裏更清楚。瞞了近四年的事情或許就要瞞不住了。若是消息真的泄露出去,對薑家必定是一記重創。


    雖說不至於讓慶海一夜崩盤,卻也很可能傷筋動骨,甚至一蹶不振。


    一個宋佚,竟有這麽大的分量,可以讓薑承印愛美人不愛江山,放在一年前那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如今這事兒當真發生了,孟昭隻覺得真tm玄幻啊。


    他揉著眉心進了包廂,然後就看到了更玄幻的一幕。


    沙發上的薑翼不見了,小包廂裏隱約傳出了聲音。孟昭走近側耳一聽,發現裏麵竟傳出了兩個人的聲音。


    低沉的嗓音唱生日歌的那位顯然是薑承印,而另一邊扯著公鴨嗓子瘋狂叫好捧場的那一位,應該就是薑翼。


    這兩兄弟弄啥咧?


    就在孟昭一臉疑惑的時候,歌聲突然停了。小包廂的門被人打開,薑承印居高臨下站在那裏,衝孟昭一揚頭:“進來吃蛋糕。”


    六層的蛋糕三個人哪裏吃得完,更何況薑翼也吃不了。吼完那一通後他又癱回到了沙發裏,呼嚕打得震天響。


    那個蛋糕也就孟昭和薑承印吃了很小的一部分,剩下的孟昭原本打算留在那裏,卻被薑承印吩咐帶回家去。


    “讓這小子明天自己吃,吃不完不準吃別的。”


    孟昭突然十分同情薑翼。


    兩人合力將薑翼弄上車,車子行駛在夜晚的霓虹中,音樂聲夾雜著鼾聲聽起來頗具喜劇效果。


    孟昭就想趁機說幾句話活躍一下車內氣氛,卻突然聽見薑承印吩咐道:“回去準備一下,盡快將薑翼送去英國。”


    孟昭一愣:“去做什麽?”


    “找所學校讓他好好念幾年書,等拿到學位再回來。”


    車內原本搞笑的氣氛一下子陡然轉冷,孟昭隻覺得迎麵山雨撲麵而來,想從薑承印臉上看出點端倪,卻又被對方八風不動的神情給鎮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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