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關於李光才生得不夠俊美的話題,總算是被柳眠棠給糊弄了過去。


    這二嫁大都是從了女兒的心願。他們淮陽王府也不指望再攀附什麽富貴光耀自己的門楣。李光才好歹算是淮陽王的心腹,知根知底,崔芙嫁過去,不會受氣就是了。


    最後楚太妃傷感別離之後,總算是點頭應下了。


    這般商定下來後,兩家先簽訂婚書,等到北海後再舉行婚禮,免得慶國公府的人上門攪鬧。


    崔芙雖然應下了婚事,可是看李光才卻莫名來氣,看他一臉喜色地登門簽訂婚書,也沒給好臉。


    倒是錦兒圍著李光才轉,直問他有沒有給自己帶什麽玩具。


    李光才讓小廝牽來了一匹小馬,烏黑的身子,雪白的四蹄,打著響鼻抖著鬃毛,很是威風。


    錦兒沒想到李叔竟然送了他一匹小馬,立刻興奮地大叫,喚著婆子抱著他上去騎。


    崔芙立在繡樓上往下看,正看著李光才抱著錦兒騎馬的樣子,忍不住也在笑。


    眠棠在崔芙的身邊探脖子看,暗道李大人這是又下了血本。


    像李大人那樣節儉租驢騎的人,居然能買這樣名貴的矮種馬,這樣將錢花在刀刃上的男子,何愁娶不到名門閨秀?


    崔行舟與李廣才商議之後,決定這次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絕不可讓西北戰事,糧草不濟的困窘再次發生,一時倒沒有急急出發。


    而且與當年去西北征討時,百姓夾道歡送的陣仗不同,崔行舟這次婉言謝絕了萬歲要為他舉行出征送行的儀式。


    崔行舟知道自己在民間的聲望甚高,送行時,夾道的百姓是不受控製的。他不想還未出征便鬧出功高震主的架勢出來,給石黨和仰山舊部以把柄。


    到時候,大隊集結在京城之外,隻悄無聲息的開拔,也省了許多的嗦。


    雖然王爺這般想,可是柳眠棠入宮與皇後辭行的時候卻不是這般的言語:“王爺不欲萬歲大動幹戈,實在是想著國庫也不豐盈,力氣都要使在刀刃上。若是承蒙聖意,真的讓萬歲親送的話,這出征踐行的儀式,不得有大缸的酒,成堆的牛羊肉!哪個不得花費甚多啊!有那個錢,多備些糧草,多些軍鞋刀槍,比大吃一頓實惠多了,皇後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石皇後聽出眠棠話裏,想要兌現銀子的意思,隻微笑著道:“你們夫妻可真都是實惠人,不像那些個沽名釣譽的,非要弄些勞什子的排場。行,本宮回頭跟聖上說說,節省下來的踐行銀子,也撥入軍餉裏就是了。”


    這心思通透的人說話就是暢快,柳眠棠自然是先代王爺謝過二聖的恩典了。


    不過石皇後聽聞眠棠要跟著淮陽王同去北海,倒是溫言勸阻了一下:“當初萬歲是聽崔愛卿說,王妃你要帶著幼兒跟太妃同回眞州,他才允了的。可是如今你卻不顧舟車勞頓,跟著王爺去那等子瘴氣橫生之地,隻怕……萬歲……不會答應的。”


    前一陣,關於仰山陸文和子瑜公子的風言風語鬧得那麽厲害,眠棠猜到石皇後也一定聽到了些什麽。


    不過這位心寬體胖的皇後是個心裏能裝的住事情的,從來沒有顯露一絲一毫。但是方才的那話,顯然是流露出些什麽。


    眠棠隻當做沒聽懂,微笑著道:“其實臣妾知道,武將外放,當留家眷在京為質。然萬歲知王爺一片耿直忠心,將王爺的家眷盡放回眞州,這等子疑人不用的胸懷,也隻有萬乘之君,賢德君王才有。隻是臣妾當初發過毒誓,既然嫁給一員武將,無論刀山火海,都與他生死相隨,還望皇後懇請陛下,成全了臣妾的這點子頑蠢的心願。”


    石皇後安靜地聽著,微微一笑道:“淮陽王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能得你這等重情重義的女子生死相隨。被你這樣的女子愛慕過,大概是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滋味……”


    眠棠微微抬頭,看著石皇後恬靜的臉,道:“滿朝文武誰不豔羨萬歲,能娶了您這般賢後。所謂高處不勝寒,可是萬歲有了皇後您,才能曆經重重風雨,重振大燕朝綱。這等同舟共濟的龍鳳大愛,豈是我與王爺這種煙火夫妻能相比的?”


    心思通透的人,不光是說話暢快,有時也不必說得太透。


    石皇後聽懂了眠棠話裏的意思,笑著起身扶著眠棠起來道:“既然王妃這般講了,想來萬歲也不好讓你們夫妻勞燕分飛。”


    就在眠棠告知準備離宮之際,石皇後好像剛剛想起一般,一邊陪著她在禦花園慢走,一邊道:“青州與眞州相隔不遠,王妃你也算對本宮知根知底之人,所以跟你說話也不用像跟那些世襲王侯夫人那般穩穩皺皺,半遮半掩。你也知我父親晚年又得一女,對我那妹妹是嬌寵,以至於她年紀小小卻總是想些不切實際的事。她從小到大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現如今,我又為後,石家成了外戚,有時仗著萬歲的恩寵,說話也不大注意分寸。本宮雖為姐姐,但是勸她之言,她也是聽一耳出半耳。父親又是嬌慣女兒的,前些日子言語間似乎得罪王爺……他也是請托著本宮代為向王爺陪個不是。”


    石皇後說的這些,眠棠並不是怎麽回事,隻能先諾諾應下。石皇後到了最後長歎一口氣道:“本宮未出嫁時,不過是石府的庶女,跟父親也不甚親近。王妃跟王爺說一聲,本宮是本宮,石家是石家就是了。”


    眠棠聽這話頭,似乎是話中有話,隻是石皇後並沒繼續說下去,她也不便去問。


    因為開拔在即,崔行舟平時皆在軍中忙碌,甚少回府,今日難得地早早回府抱兒子了。


    眠棠回內院時,正看見他抱著小熠兒在桃花樹下晃著樹枝玩。


    她也沒急著換衣服,之來到了崔行舟的跟前,逗弄兒子之餘,便說起石皇後今日之言。


    崔行舟聽了,倒不覺得意外,便解釋道:“前幾日國丈石義寬同我談話,說我此番前往北海有些大材小用,國丈對此也是有些不平,又言及這任命並非沒有回旋餘地。不過這次是仰山舊部一力促成,他也不好開口為我回旋。他有一小女,對我傾慕甚久,遲遲不願他嫁。若是兩家結了姻親,他成了我的長輩,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幫我周旋……以後朝堂之上,彼此有了照應,做事起來也可遊刃有餘。”


    聽崔行舟這麽一說,眠棠立刻明白了,一扯披風,瞪眼道:“姓石的要不要臉?明知你已娶妻,竟然這般死皮賴臉推薦他家的姑娘,難道他舍得自己女兒做妾?”說到這,柳眠棠頓了一下,立刻道:“不對啊!皇後的妹妹哪能做妾,他這是攛掇著你休妻,還是要降妻為妾?”


    崔行舟將正在吐泡泡的小熠兒送到眠棠的懷裏,說道:“石老兒的話未說完,我便直接將他攆出軍營。我對他的話半點興趣也無,你又何必介意?”


    許是感覺到母親不高興,熠兒的小胖手不停地抓著母親的臉,濕噠噠的小嘴在她的脖頸間啃來啃去。


    第145章


    不一會,胖小子便將娘親的脖子啃得濕噠噠。


    眠棠知道小肉球這是餓了要吃奶,也顧不得審問崔行舟,連忙抱著兒子回屋去了。


    可是兒子吧嗒吃起來後,她又不禁回想著當初去東圍場狩獵時看到石家的小姐石秀金的情形。


    那位小姐倒是生得秀美,當時看著崔行舟的時候就有些眼神不對。她當時還疑心自己想多了,現在看來,自家的豬蹄燉煮得爛熟噴香,怎麽不招其他的狗子垂涎?


    崔行舟跟了進來,看眠棠氣鼓鼓的樣子,便失笑道:“怎麽還氣?石義寬居然拿著前程要挾我,簡直將世間男子都當成他的女婿子瑜了,你看我是那等子被人要挾的人嗎?”


    眠棠將頭靠在了崔行舟的懷裏,悶悶地說:“別人惦記你,我不高興。”


    崔行舟看著她吃醋的樣子真是又凶又可愛,心裏柔得不行,隻抱住一大一小說道:“本王已經全都是你的了,日日被你睡,哪還有精力撩撥其他女子?”


    眠棠終於被他逗笑了道:“說得我跟急色鬼一般,哪個日日要睡你了,不是你一臉欠睡的樣子?”


    崔行舟緊緊抱住她道:“可惜我馬上就要領軍開拔,要先你出發一步,要不要趁著沒走之前,娘子你還可以多睡一睡……”


    話剛說完,還沒來得及溫存,眠棠懷裏吃飽喝足的小熠兒發威,撅著小屁股,朝著自己的親爹了一潑熱乎乎的小狗尿。


    崔行舟看著自己濕噠噠的長袍,再看看舒服之後,便打著哈欠依偎在眠棠懷裏睡覺的兒子,一時瞪眼想要發威,都不知該找誰去。


    眠棠笑著將小熠兒遞給了他:“我看你還是趁著沒走前,給你兒子換一換尿布吧!”


    崔行舟嗅聞著小熠兒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覺得眼前的一大一小都讓人不舍。可惜出發在即,耽誤不得。


    眼下的溫存時光真的是所剩不多了,當崔行舟的大隊集結完畢,崔行舟與李廣才等部下,便開始向北海出發了。


    因為並沒有舉行出征儀式,自然也沒有大批的百姓送行。


    不過是各自朝中相熟的同僚前來沿著大路送一送酒罷了。


    眠棠這樣的軍眷自然也不在少數。一個個都是大包小包的拎提,囑咐著穿衣日常。


    不過眠棠跟那些依依不舍的家眷不同,並沒有太多的悲傷,畢竟再過些日子,她也要緊隨其後出發了。


    顧及到影響士氣,眠棠帶著咿咿呀呀哭起來沒完的小娃娃,自然不好隨軍一起出發。所以她準備給當年去西北一樣,相隔不遠,跟著軍隊的尾巴後麵就好了。


    間隔著一日出發剛剛好,這送別丈夫的時候,她自然也沒有什麽悲春傷秋。


    不過在回程的路上,柳眠棠卻在大道旁的長亭邊看到了掛著石府牌子的馬車。


    而那位石秀金小姐也是眼圈通紅地從亭上剛下來,真不知她府裏哪位親眷奔赴北海戰場了。


    以前眠棠是不知石小姐的心思,可是現在她剛剛知道石義寬那廝威逼利誘著自己的夫君娶他這位小女兒。現如今又看這位石小姐特意趕來,眼巴巴地路旁亭子流眼淚,一副兒女情長的光景,真是打心眼裏膈應。


    當下她懶得客套,隻冷冷瞥了石秀金一眼,撂下簾子準備回府去了。


    石秀金今日還真是來看淮陽王的。


    父親知道她鍾情於淮陽王時,倒是不輕不重地申斥了她不知檢點,可轉身便主動去跟淮陽王透漏了聯姻之意、


    石義寬是個善於投機之人,原來的意思,是想把自己這個嫡女送入宮裏,再錦上添花,姐妹二人同侍一夫,鞏固石家的帝位。


    畢竟他當初嫁過去的是個其貌不揚的庶女,若是皇帝心內嫌棄,也有情可原。


    少不得再添一個嫡女進去,聊表嶽父的歉意。


    可是他的那個庶女皇後卻將石秀金的娘親,也就是她的後母請入了宮裏,一路和顏悅色地暢聊家常,路過冷宮,還聽見芸妃在冷宮牆裏哭號的聲音。


    他的這個庶女說的每一句話都甚是得體,可是不知為何,卻嚇得她的嫡母回到石府裏就大病一場,更是言明,若是將小女兒送入宮裏的話,就跟他拚命。一時間鬧得家宅不寧,惱得他又連納了兩房新妾,才算是殺滅了夫人的氣勢。


    不過這麽一鬧,他也算是知道宮裏那庶出女兒的意思――萬歲身子虛弱,親近不了太多女色。就算他將她的嫡親妹妹送入宮裏,她也有本事叫花樣年華的妹妹獨坐冷宮,跟芸妃一般半瘋半傻。


    當初扳倒綏王勢力時,石皇後可是隱在劉淯的背後謀劃,大大咧咧表皮下的城府不能不叫人忌憚。


    石義寬深知這個女兒的厲害,一時歇了娥皇女英之心,便又想到了廣撒網,多做幾位英豪的嶽丈。淮陽王自然是拉攏的首列。


    加上小女兒是真心傾慕著他,提起親事來也是順風順水。


    至於柳眠棠這個王府正室,石義寬壓根沒有放在心上。雖然那柳氏生得嬌豔,是女兒的姿色比不得的。


    可畢竟已經娶回家裏又生了孩子的,哪個男子不是喜新厭舊,更何況,跟毫無背景可言的柳眠棠相比,他的這位嫡出小女兒可是身家清白,又能給淮陽王帶來更多政治上的助力。


    但沒有想到,淮陽王竟然陰沉著臉,不等他將話說完,就毫不留情麵地將他哄攆了出去。


    石義寬一時裏子麵子都沒有用了,回到家裏便大發雷霆一場,讓石秀金也歇了這等子心思。


    石小姐原本燃起無盡希望,卻沒想到一下就破滅了,女兒家的心思,一時間也接受不得。


    今日她聽聞乃是淮陽王兵馬開拔的日子,便背著父親,隻帶著侍女隨從來到了城外路。


    方才在亭旁,她正看見淮陽王身披亮甲金盔,器宇軒昂地騎坐在馬背上,竟然比平日寬袍玉帶的樣子還要讓人癡迷。


    這樣英武的男子竟然不能成她的夫君,怎麽能不讓人心生怨悶?


    而現在,當她看到淮陽王妃時,一時便想到都是這個女子的緣故,自己才不能與行舟喜結連理。


    這個女子,但凡能如戲文裏的賢德女子一般,能主動讓賢,甘願自降為妾,不就成全了夫君的前途,不至於讓他遠征北海那樣的蠻荒之地嗎?


    人往往都是這般,想事情都是從與自己有利的角度出發,石秀金這般想著,倒是愈加理直氣壯,認定了是柳眠棠不賢,德不配位!


    這送行的家眷往返都是一條大道。走著大道時還好,不過是一前一後馬車相接。


    可是等到了距離城門不遠的護城河時,因為橋麵上加裝了讓馬車慢行的橫條,避免橋麵顛簸。所以大部分的家眷都是在橋一旁下馬車,再步行過去。


    所以眠棠跟其他府裏的女眷一樣,都下了馬車,在侍女的攙扶下過去。


    雖然因為大部分都是軍眷,彼此也相熟,一時間也是邊走邊說,很是熱鬧。


    其中有許多軍眷女子在西北時,就跟眠棠同住一鎮,都在她的藥鋪子裏抓過藥。


    隻是那時她們丈夫的官職不甚高,更不知柳眠棠是淮陽王屋裏的。而現在,她們的丈夫大多得了升遷,有幾位甚至是將軍,而西北小藥鋪的老板娘更是不得了,已經貴為淮陽王妃了。


    在這些軍眷看來,可從來不認為柳眠棠是王爺的外室。


    當年柳娘子在西北小鎮裏是多麽能幹,大家有目共睹,王爺沒有挑那些侯門嫡女的花樣子,而是選了跟自己同生共死的女人,才最叫人欽佩!


    這種跟男人同甘共苦,才苦盡甘來的感受,隻有有共同經曆的人才能深切體會到。


    柳眠棠雖然貴為王妃,可是跟這些軍眷們卻熟絡異常,嫂子弟妹的稱呼,也是沿襲著西北時的慣例。她們雖然多是鄉野出身的女子,但是她們的丈夫可都是跟淮陽王出生入死的戰場兄弟。


    柳眠棠對她們,便是像對自家妯娌一般的親切,讓這些剛剛傷感送別了丈夫的女眷們心裏發暖,覺得王爺夫妻真是平易近人。


    石秀金也下了馬車準備過橋。看著前麵那些女子一個個嗓門甚大,說辭裏卻帶著鄉間俚語,真是打心眼裏瞧不上。


    再看柳眠棠跟她們打成一片,心裏更加鄙薄――堂堂的世襲王妃,言語卻跟鄉婦村姑一般,真不知淮陽王看中了她哪一點。


    石秀金下麵的一幫子小丫鬟可是直到小姐的委屈心思。眼下看著前麵亂糟糟的一片,心裏也是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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