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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弗娜能逃脫,她自己也難以置信。但是事實確實如此。


    驚擾他們的大多數教徒都去追趕塞裏蒙。她回頭看過一次,看見他們像一群獵犬圍著自己的獵物一樣,把他團團圍住。他們將他擊翻在地,他肯定被抓獲啦。


    隻有兩個教徒留下來追她。她伸出手臂,用手掌猛擊一個教徒的臉,她的速度之快,衝力之大,使他搖晃幾下便裁倒在地。剩下的那個身體肥胖,行動緩慢笨拙。一會兒的功夫,西弗娜便將他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她從來的路折回去,直奔高架公路。但是直接走上去似乎是不明智的,公路很容易受堵,而且除了出口處的坡道外,沒有路能夠安全通過。如果從那裏上去,也很危險,會使自己落入陷阱之中。即使前麵沒有任何路障,最多走上一、兩裏路,教徒們也會乘著卡車追上她並輕而易舉地將她抓獲。


    不行,隻能跑進路對麵的樹林裏,那裏,教徒們的卡車就無法追趕她。藏在矮矮的灌木叢裏,她能夠讓自己足足地回過神來,直到考慮出下一步行動計劃。


    那下一步該怎麽辦呢?她苦思冥想到。


    她不得不承認,塞裏蒙的主意雖然瘋狂了點兒,但卻是他們惟一的希望:用某種方法偷一輛卡車,在教徒的隊伍再次上路之前,拉響警報。


    但是西弗娜知道,要踮著腿尖走向一輛空卡車,跳上去將它開走,希望是很渺茫的。教徒們沒有那麽愚蠢。她得用槍頂著教徒,命令他將車發動,按她的旨意駕駛。那意味著要有一整套完整的計劃,去設法製服一位離群的教徒,弄到他的長袍,偷偷溜進營地裏,明確一位能給她打開一輛卡車的人——


    他的心沉了下去,一切都太離譜了。倒不如考慮如何設法去救塞裏蒙——端著她那寒光閃閃的袖珍槍衝擊營地,抓幾個人質,要求立馬釋放他……噢,這絕對很蠢,是癡人做夢,是出自一些廉價兒童冒險故事裏邊的華而不實的計謀……


    可是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她蹲伏在長著長長羽毛狀樹葉、交織緊密的一片灌木叢裏,等待時間過去。教徒們沒有走出營地的跡象:暮色下,營火在冒煙,卡車仍然停靠在路旁。


    夜晚即將來臨。奧納斯已從天空消失,多維姆懸停在地平線上,天空中隻有那兩顆她最不喜歡的太陽,慘淡而蒼白的塔諾和西撒,從宇宙邊緣極遠處散發著它們寒光。人們認為,這個宇宙的邊緣,更確切地說,在星星呈現之前的那些遙遠的無憂無慮的日子裏,向人們展現出了宇宙是多麽多麽的無邊和偉大。


    漫長的時間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仍沒有任何有效的能解決目前處境辦法。阿姆甘多看來要陷落啦,除非另外有人設法去給他們報信——顯然,她沒有辦法領先於教徒趕到那裏,營救塞裏蒙的主意也顯得很荒謬。她想憑僥幸靠自己去偷一輛卡車,然後趕往阿姆甘多。隻有這個顯得還不那麽荒唐。那怎麽辦?僅僅坐視,讓教徒們指揮一切嗎?


    幾乎毫無選擇。


    傍晚時分,她突然想到,向她敞開的惟一之路,便是走進教徒的營地,投降,請求同塞裏蒙關在一起。這樣,他們至少可以在一起。令她驚訝的是她是多麽多麽地想他。幾周以來他們相依為伴,誰也沒有離開過誰,她一生中還從未同另的男人生活過。在從薩羅城出來的整個旅途中,雖然他們不時發生口角,甚至小吵,但同他在一起,她人未感到厭倦過。一次也沒有。他倆在一起看來是天經地義的事,而現在她又形隻影單啦。


    她鼓勵自己朝前,讓自己投降。不論怎麽說,一切都沒指望了,不是嗎?


    天越來越暗。烏雲遮住了西撒和塔諾暗淡的寒光,天空變得越來越黑,以致於她希望星星會再次呈現。


    星星出來吧,她苦澀地想。出來照亮一切吧,再次將每個人逼瘋。這有何妨呢?世界隻能被砸碎一次,而且已經被砸碎了。


    星星當然不會呈現,盡管被雲霧遮住了,塔諾和西撒仍能發出足夠的光,將遠空那些神秘的光點罩住。隨著時間的過去,西弗娜發現自己從一種完完全全的失敗心理轉向另一種新的幾乎是不顧一切的希望心理。當一切都失去的時候,她告訴自己,就再也不怕失去什麽了。在今晚黑暗夜色的掩護下,她會溜進教徒們的營地——以某種方式,無論如何——弄一輛卡車。如果能行的話,同時營救塞裏蒙,然後離開趕往阿姆甘多!到明天早上奧納斯升上天空的時候,她已經到達那裏,同大學裏的同事和朋友們呆在一起了,並有足夠的時間警告他們在敵人到來之前分散。


    行,她想道,這就走吧。


    慢慢地——慢慢地——比從前更加小心謹慎,以防萬一草裏隱藏有他們的哨兵——


    走出樹林時,一時有些猶豫不定:一方麵她怕離開了那片纏織密集的灌林叢,很容易暴露目標;另一方麵又覺得朦朧的黑暗依然保護著她。現在,她穿過了從樹林通往高架公路的那片空地。來到了高架路的橋礅下,進入了她和塞裏蒙大受驚嚇的那片雜草叢生的田野。


    走下去,沿著他們走過的路蜿蜒而行。再次越過田地——左瞧右看,細看是否有哨兵在教徒營地的環形防線上站崗放哨——


    她手持袖珍槍,將標尺調到最大、最準確、最致命的位置。如果現在有任何人撞上她的話,那他活該倒黴。在危急關頭,對文明道德的細節就考慮不了那麽多了。當她處於半昏迷狀態時,在考古學實驗室殺死過巴裏克,雖說是無意的,但畢竟他還是死了;令她有點兒驚奇的是,她發現自己想再次殺人,而這次是蓄意地,當然可能是迫不得已,比起搞到一輛車,離開這裏,絡阿姆甘多捎去教徒隊伍來臨的消息來,殺個人又算得了什麽。其它的一切,包括道德的顧慮都是次要的,一切。這畢竟是戰爭啊。


    她進而低著頭,目光向上,彎曲著身子繼續往前走。現在離營地隻有幾十碼遠了。


    那裏寂靜無聲,也許大多數人在睡覺。在灰蒙蒙的黑暗之中,她能夠看見主要營火的邊緣上,有一兩個人影,雖然火堆裏嫋嫋上升的煙霧使她難以確信。她想她得溜進其中一輛卡車背後的陰影裏,從遠處向一顆樹扔去一塊岩石。哨兵可能會去察看,如果他們分散搜查的話,她可以悄悄跟在他們中的一個之後,將槍戳住他的背,警告他不準出聲,迫使他脫掉身


    上的長袍——


    不行,她想,不用警告。在他還沒來得及報警之前,就將他擊斃,弄到他的長袍。不管三七二十一,這些人隻是些教徒而已。


    她突生的冷酷使她感到吃驚。前進。前進。現在她已到了最近的那輛卡車邊上,躲在了營火旁的黑暗中。哪裏能找到石頭呢?這兒,這兒,這塊正合適。她把槍換到左手上,正欲將石頭朝對麵最大的樹投去——


    她舉起手臂準備扔時,突然感到一隻手從後麵抓住了她的左手腕,另一隻強有力的手卡住了她的喉嚨。


    抓住啦!


    她又震驚,又氣惱,一時不知所措。憤怒地,她鼓起全身力氣飛起一腳,狠狠朝後踢去。雖然聽見了痛苦的呻吟聲,但仍然不足以讓那人鬆手。她扭過身來,又踢了一腳,力圖將槍從左手轉回右手。


    但是攻擊者很快、很猛地將她的左臂往上拉,手法使人極度痛苦,使她麻木,她的槍從手中滑落出來。另一支按著她喉嚨的手臂,緊緊地卡住她。她咳嗽著,喘著氣。


    該死的黑暗!當她想利用它襲擊他們時,卻讓他們偷襲了,真是愚蠢至極!


    憤怒的淚水使她雙頰發燙,她狂怒地再一次一次地往後踢。"別緊張,"一個深沉的聲音低聲說,"你那樣會傷著我的,西弗娜。"


    "塞裏蒙?"她驚訝地說。


    "你認為會是誰?蒙代爾嗎?"


    卡著她的喉嚨和抓住她手腕的手鬆開了。她朝前蹣跚了兩步,掙紮著吸著氣,接著,不知是怎麽回事的她轉過身來盯著他。


    "你是怎樣逃脫的?"她問。


    他露齒而笑。"是個神聖的奇跡。一個絕對神聖的奇跡……我一直看著你從樹林跑來。你太棒啦,真的。你一門兒心思往這兒趕,沒有覺察到我跟在你後麵。"


    "謝天謝地,是你,塞裏蒙。盡管你抓住我把我嚇得要命……可是,我們幹嗎要站在這兒呢?快,開輛卡車,在他們看見我們之前,離開這裏。"


    "不,"他說,"不能再按那計劃行事啦。"


    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使她驚訝的是,他輕輕地拍拍手,大聲地叫道,"小夥兒們,在這兒!抓住她啦!"


    "塞裏蒙!你是不是瘋——"


    幾乎強似群星般毀滅性的手電光照在她臉上。她站在那兒,睜不開眼睛,在迷惑不解及驚恐萬狀之中搖著頭。她的周圍閃動著人影,一會兒以後,她的雙眼才完完全全地適應亮光,她這才看清了他們。


    是教徒,有五六個。


    她用責備的目光盯著塞裏蒙。他顯得很鎮靜,對自己非常滿意,她迷惑的心幾乎不能接受,她意識到,他出賣了她。


    當她竭力想說話時,一些不連貫的單音節詞吞吐而出:"但是——為什麽?——什麽——?"


    塞裏蒙微笑著。"來吧,西弗娜,我想要你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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