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暄道,“你喝的,甜的也是你,錯倒都成我的了。”見她不理,複又揚聲,“初初,好歹講個理?”


    秦初苧:“師父沒甜麽?”


    語罷才想起柳暄怎麽甜的,又是一陣羞惱,柳暄怕她真生了氣,舉著傘靠近,“問得好,是我忘了這點,別惱了,不想知道聖上說了什麽?”


    秦初苧這才允他靠近,他道,“聖上說,夏末了,元昭該回去了,宮中都在盼著元昭回去。”


    秦初苧咕噥,“我也想他們了。”


    柳暄牽著她過了田間,“那就帶你回去。”


    正好他也等不及了。


    第39章


    出了平淮往京中去,途徑許多美景勝地,因為來前要尋傅良嘉,秦初苧並未多瞧,此番回去,路程就被柳暄刻意拖得久了,秦初苧玩了一路,及至京中,已快深秋了。


    馬車停在長公主府前,柳暄先下了車,秦初苧才探出腦袋就被他傾身牽著下了車,秦初苧朝他偏頭一笑,歡歡喜喜的,府門口麵露喜悅的秦夫人等人一瞧就慢慢收了笑,此情此狀,再瞧不出兩人關係,那可就是傻子了。


    “初初回來了!”秦夫人將笑容粲然的秦初苧抱在懷裏不鬆,秦夫人這幾個月隻犯過一次病,眼下頭腦清楚,姿儀十分得體,秦初苧從她懷裏露出頭往後看,“娘親,這是世子爺,也是我師父。”


    秦夫人頭次見柳暄,見其身姿如鬆,豐神峻偉,心間滿意,麵上頷了頷首,帶秦初苧回了屋,推秦仲清去廳中,秦仲清有些緊張地去了,房門一關,秦夫人溫柔地撫了撫她的發,“傳言可是真的?”


    提及傳言,秦初苧麵皮發熱,但雙眼亮亮的,蘊著羞怯的歡喜,即便她不知如何告知自己與柳暄的事,秦夫人也已明了,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無論你選哪個,隻要真心喜歡便好,娘親不會惹你傷心的。”


    她自認為虧欠秦初苧甚多,隻想事事依著女兒,哄她歡喜,秦初苧聽了抱住她,“娘親真好。”煩惱地簇了簇眉,“隻是皇祖母好像不太喜歡師父,她會同意麽?”


    秦夫人笑道:“無需憂慮,母後那邊娘親來說。”


    這廂廳中,早已茶水奉上,柳暄抿了半口,眉心折出一份不悅,初初去了好久,怎不見回來?


    對麵的秦仲清如坐針氈,窺著他皺眉,越發緊張,斟酌許久才尋了個自以為合適的話題,“我父親,哦,也就是初初的外祖父也曾修過道,聽初初說,他的手劄還在世子爺手裏,可對世子爺用有?”


    “先前有些用,不過如今我不修道了,僅做收藏用。”


    秦仲清的消息依舊沒得到及時更新,隻當傳言中不修道乃是誇張,以至於聽了愣了好一會兒,才震驚地問,“不、不修了?為何不修了!”


    柳暄輕飄飄掠來一眼,“初初不喜歡。”


    秦仲清:“!”


    一想到自家女兒被覬覦被拐走這麽久,他應該是憤怒的,可一瞥見那張如嫡仙人的麵容,那通身的矜貴氣度,憤怒就慢慢地變了味,他麵色複雜地想,女兒還是極為聰慧的,竟能降伏得了這般的人物。


    思緒奇異地拐了個彎,秦仲清突地輕鬆許多,柳暄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初初去了甚久,還不出來麽?”


    秦仲清:“初初在陪她娘親。”


    心裏道,您待了這麽久,怎還不走?


    柳暄曲指敲了敲桌麵,一聲比一聲急,這表示他等不及了,秦仲清預感不妙,“世子爺趕了許久的路,也該累了吧,不若歇息一下。”


    “初初呢?”柳暄側目一望。


    秦仲清的預感成了真,他這是要帶女兒走啊,出了廳敲開了秦夫人的門,“初初,你這幾日住在哪兒?”


    “自然同娘親住。”秦初苧道。


    秦仲清哦了一聲,“可世子爺還等著你隨他回去。”


    在平淮,兩人住在一個院落住慣了,如今回來,兩人一是還沒成親,二是秦初苧要住長公主府,柳暄總不能跟著住長公主府吧,故而兩人得分開住了。


    柳暄對此十分不悅,“你可回秦府住。”


    他回觀中住,縱然隔著一道高高的牆他也認了。


    秦初苧有些為難,“可是娘親病好以後,我都沒有陪過娘親,我想多陪陪她。”一雙桃花眼柔柔地望向柳暄,柳暄心裏軟得不行,麵上還氣著,“隨你!”拂袖而去。


    及至府門口,回頭一望,無人追來,更無人安撫,這次是真的氣著了,翻身跨馬,很快沒了他的影兒。


    秦初苧還在廳中立著,心說師父今天有點不講理,明天再和他好好說吧。及至要睡覺了,她和秦夫人躺在一個被窩裏,抱著秦夫人笑,“娘親聞起來好香!”


    秦夫人笑,母女倆說了許久的話才入睡,第二日一起進了宮,太後見了秦初苧喜歡得不行,“初初真勇敢,王府來信說了,你救了良嘉,良嘉可是天天盼著你去北疆。”


    秦初苧不好意思了,太後見秦夫人有話要說,便找個借口,“初初,楊家女兒來了,在皇後宮中,你可要去和她說話?”


    秦初苧聽話地出了殿,她甫一出去,太後就冷了臉,“哀家早就說過了,不能讓初初跟著柳暄,柳暄身上那都是血。”想起秦夫人有話說,緩了麵色,“女兒想說什麽?”


    秦夫人見她對柳暄偏見太深,更不好開口了,隻問了聲,“母後說世子身上都是血,這是何意?”若是旁人問,太後必斥責一聲多事,可秦夫人就不一樣了,太後歎了口氣,不得不講個明白了。


    京中人都說,國公府世子是在血堆裏泡大的,此話並不誇張,當年武安候府蔣婖做計勾國公爺失敗,國公夫人一是恨極了武安候府,二是對國公爺的險些中招失望不已,自那以後,夫妻二人頻生間隙,吵鬧不止,日子一久,兩人感情消磨殆盡,國公爺憤而出京,國公夫人轉身進了軍營,於是六歲的柳暄時常獨自在府中。


    聖上當時於心不忍,接了柳暄進宮照顧,但他是沒有時間看孩子的,直接交由了宮人,那時暗衛營首領時常出入禦書房,柳暄見得多了也就和他熟識了。


    有次,柳暄對暗衛營好奇,首領就帶他進了暗衛營。在外人看來,暗衛營隱秘而恐怖,就連腳下的磚都是血染就的紅,柳暄卻絲毫不怕,見慣了他們打打殺殺出生入死,他很感興趣,詢問首領,“很有意思,你能教我做這些?”


    首領驚異又興奮,他在暗衛營待得久了,除卻做些隱秘的事,便是為暗衛營尋找並培養接手人,柳暄是他見過的最好的苗子,一時迷了心竅,忘了柳暄的身份,暗中教他許多,柳暄果真學得很快。


    及至一年後,國公夫婦最終情斷義絕,雖未和離,但和和離也沒區別了,國公爺再不回京,國公夫人就當他死了,終於一身輕鬆,這才想起自家兒子,匆匆到了宮中要接走柳暄,沒成想柳暄把玩著手裏的刀,“府中無聊,遠不及在暗衛營有趣,母親回吧。”


    望著國公夫人的眼神有些冷淡,國公夫人覺察出了不對,但柳暄已由不得她做主了,在暗衛營一待就是幾年,之後首領死於任務,他自然而然接管暗衛營,自那以後天下談及聖上的暗衛營色變,談及暗衛營首領更是驚恐萬狀,全因柳暄的手段狠辣到了勝過之前任何一位首領。


    有他在,聖上是安心的,可也不止一次和太後後悔道,“當年朕要是沒讓柳暄進宮,他應會像其他世家子那樣吧。”如張載言,如楊庭之,頭上是家族的榮光,本人亦品貌不凡,在京中享受旁人的矚目與追捧,這些都是極為風光的,而柳暄,處處都勝他們一籌,卻願意在暗處血堆裏立著,聖上既對他讚賞有加,也為之惋惜。


    太後以前也歎惋,現下牽扯到秦初苧,她就對柳暄狠心了,語重心長地告訴秦夫人,“柳暄便是不修道了,哀家也不同意他和初初的,女兒啊,你可要好好勸勸初初。”


    秦夫人到了嘴邊的話就咽了回去。


    兩人不知,秦初苧在屏風外聽得清清楚楚,她躡手躡腳地離開,竟不是往皇後宮中,而是出了宮,去了世子爺府裏,卻撲了個空,宋灼道,“世子爺一大早就去長公主府了。”


    世子爺一夜未見秦初苧,清晨醒來,也無法敲秦初苧的窗喚她起床,在南屏養成的令他愉悅的習慣都做不成了,他不由冷了臉,而且,昨天他都把生氣表現得都那麽明顯了,初初怎麽還不來勸他消氣?


    在府裏不過等了一會兒,就覺著難熬,柳暄當即去了長公主府,沒成想秦初苧去了宮裏,心裏直罵沒良心的!與秦仲清無聲對坐了整整一個時辰,秦初苧回來了。


    “師父……”


    話音未落,衣袖被冷臉男人牽起,她直接被帶到了無人的偏廳,窗戶一關,男人道,“去看太後也不去看我?”


    一提太後,秦初苧就想起了那些話,心中有些難過,又不知如何說,隻能心疼地摸了摸男人的眉眼,“從宮裏回來就去看師父了,隻是師父來我這裏了,師父既然來看我,那便不生氣了吧?”


    男人受不住她這樣,一把捉住她的手握著,“你回秦府住,我就消氣了。”這個時候,任由他說什麽,秦初苧都會應的,他再不耽誤,“走。”


    秦仲清眼睜睜看著自家女兒又被拐走了,等秦夫人回來一說,秦夫人麵露擔憂,“母後怎麽都不同意,這可如何是好?”


    她這邊發愁,秦初苧亦是,滿腹憂心的模樣落入柳暄眸中,柳暄逼問之下,她才遲疑著說了,話才落,柳暄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薄耳,“多慮!”


    “這怎能是多慮?”秦初苧不滿。


    “因為她隻能同意。”


    太後若是聽到這句,怕是又氣得扔拐杖了,不過這會兒亦是氣得不行,因為那些傳言到底入了她的耳,她怎麽都不滿意柳暄,國公夫人聽了索性直接去見了柳暄,“不若你去見太後一麵,她被你氣了這麽多次,倘若你能低個頭,指不定她一高興就同意了?”


    “您見過我向誰低過頭?”柳暄嗤地一笑。


    國公夫人:“初初,不止一次。”


    “除卻初初。”


    他不急不緩的。


    國公夫人也不知他這幾日在忙什麽,一撥一撥的人進了府又離開,要瞧著張載言日日往秦府去,柳暄不急,她先急了,“你真不怕初初變了心意?”


    “母親多慮了,該是我的,就永遠都是我的。”


    這話說了不過兩日,朝堂傳來了金國的消息,原本柳暄助金國大皇子蕭定鏟除了二皇子蕭靖等人的謀逆勢力,金國國君複又信任親近蕭定,並立他為太子,聖上料想一旦金國局勢安穩下來,金國國君定會派使者來,以助兩國友善,金國國君也確實派使者來了,隻是沒料到下了朝,那使者言辭誠懇地說,“國主命臣問一問,聖上覺著我朝太子如何?”


    聖上毫不吝惜地一通誇,那使者喜不自勝,“國主還命臣問一問,若是聖上瞧得上我朝太子,那可同意他求娶元昭公主?”


    “使者這是何意?”


    聖上麵色一冷,聽使者回道,“我朝太子曾在貴國平淮得見公主一麵,實難忘記公主仙姿,若能求得公主憐愛,此生無憾。”


    南屏平淮,蕭定與元昭,元昭與柳暄,聖上的心思轉了幾個彎,霎時明白了,心道好個柳暄,怪不得如此氣定神閑,原來招在這裏。


    金國太子求娶元昭公主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朝堂,傳至後宮,太後啪得一聲拍向桌子,神情極其難看,“癡人做夢!我們初初絕不會遠嫁!”


    聖上為難,“可到底是鄰國太子,身份擺在這裏,不好明著拒絕的。”


    “便是太子又如何?金國積貧積弱多年,遠不及我朝富庶,生活習性又與我朝不同,初初去了,即便做了太子妃,那也未必事事如意過得歡喜,若是不去,我們在旁看著,初初要什麽沒有?再者了,哀家可沒見過金國太子是何模樣,比得過張載言等人麽?”


    “不提身份,身姿容貌都在張載言柳庭之之上。”


    太後不服氣地哼了一聲,猶豫一下,“那可比得過柳暄麽?”


    聖上忍著笑,“差了好大一截。”


    太後立馬有了理,“看看,連柳暄都比不上的,何苦讓我們初初遠嫁?”


    “母後,此事沒有這麽簡單,我們與金國關係才有所緩和,金國太子此舉也更有利於兩國安穩,若是貿然拒絕……”


    太後沉臉,“聖上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怕什麽?關係緊張了該怕的是金國,金國若真因此鬧起來,那就讓柳暄再去打一頓!”


    “柳暄又做錯了什麽?”


    “他不是十分中意初初?哀家這是給他個機會!”


    第40章


    “那就依母後的,此事交由柳暄處理。”


    太後一愣,這話怎麽聽著不太對,聖上卻麵露笑意,“金國太子曾是柳暄的手下敗將,對他多有畏懼,他亦幫過金國太子幾次,想必兩人有些交情,比起其他人,他確實是最適合的人選,母後睿智!”


    太後:“……”


    還是覺著哪裏不對,隻是不容她發問,聖上就起身離開,“此事刻不容緩,兒臣即可去做,就不陪母後了。”


    聖上佯裝匆匆回了禦書房,翻到了兵部折子,時至今日兵部尚書還未定好,暫且兩個侍郎管事,兩個侍郎每日抱怨,因著兵部事關國之軍事,也不是哪個都能鎮住的,之前定的柳暄手腕強硬,戰功赫赫,還領有暗衛營一軍,倒是鎮得住,隻是他幹了一日就不幹了,眼下,聖上冷哼,想娶元昭,不幹也得幹。


    遂命劉牧去傳達聖意,秦初苧也在府中,正對蕭定求娶她一事不滿,“師父幫了蕭定這麽多,他怎能恩將仇報?莫非還記著我刺的那一刀?”


    “他小心眼,初初日後定不要與他來往。”柳暄撫了撫她緊皺的眉心,“好了,別擔心了,我會解決的。”耳邊聽了聖意,出乎意料地,幾乎沒反應就應了下來,“就依聖上的。”


    “師父真要再入朝?”


    “閑來無事,接了也未嚐不可。”柳暄命劉牧退下,再問秦初苧,“適才我說的,記清楚了?”


    “嗯,不搭理蕭定。”


    這廂聖上聽了回信,滿麵笑容,先是擬訂聖旨,命柳暄為兵部尚書,不管朝堂如何嘩然,又在大殿上明確回絕了使者請求,還將使者交給了柳暄接待,本來接待使者一事該是禮部做的,讓柳暄這個兵部的來做,也是一種武力的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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