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生二人席地而坐。


    “我們去報警,讓警察把他抓起來。”向往忍著眼睛裏麵的淚水,看著朱娟。


    朱娟臉上一片茫然,她搖搖頭,又笑一下:“那你抓起來,我不是爸爸也沒有了?”


    朱娟笑得勉強,卻仍然帶著純真,安慰向往:“其實沒關係,這件事情雖然我不喜歡,但是忍忍就沒事了……”


    朱娟又問:“向老師,真的沒關係——就是今天沒來送你對不起。你要走了,以後還會回來嗎?”


    向往喉結顫抖,看著朱娟,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哦對,應該不會回來了。”朱娟眼睛裏有點失落,卻還是笑著,“那你給我講講外麵——其實我很想去外麵看看,如果我讀書努力點,是不是未來就能夠去外麵看看了。”


    不是。向往用眼神說了這句反駁。


    這個山裏的孩子缺乏好老師,好教材,哪怕他們再努力,僅僅憑借自己,也跳不出這裏群山。


    向往隻對女孩說:“嗯,我給你講講外麵吧。”


    講述持續了上半夜,下半夜,朱娟被張莉喊進去睡覺,向往坐在懸崖邊,抽了一夜的煙,煙頭火光明滅,鏡頭特寫煙頭,又特寫向往的眼睛,那裏麵交錯著複雜的情緒,僅僅是眼眸,也是一場好戲。


    謝執看著銀幕上嚴肆的眼睛,忍不住流出眼淚。


    之後的故事反而倒是簡單了很多,向往最後還是報了警,朱娟暫時住在張莉家,但是家裏的地也交給張莉家暫用。


    向往回了學校,當麵拒絕了深圳一所曆史悠久的小學的特招,被係主任罵得狗血淋頭,不識時務,不知好歹什麽話都說盡了,最後隻能由他。


    數月後,向往拖著一隻大大的行李箱回到山村,揭開行李箱蓋子,裏麵是各種各樣的玩具教輔,就像他初次來那樣。


    朱娟依靠教室窗邊,望著天空發呆,在向往走進來的刹那,她的眼睛瞬間亮了。


    山中歲月跑跳輕快,向往日複一日教書時,在外麵的人也不斷成長,當年送他的牛仔服成了校長,擁有了幸福美滿的家庭;向往坐在鎮上有信號的醫院裏,接收到了牛仔服發給他的兒子初中畢業的照片。


    向往身體單薄,鬢邊一層白發,聽見醫生在喊他。


    “誒,醫生。”向往回過神來。


    “你的……”醫生似乎是不知道怎麽給向往解釋,“你的身體不太好,我們建議還是去大醫院做個檢查。”


    向往遲疑了一下,接過報告,也懂了是怎麽回事了。


    向往拖著紀梵希的箱子,坐上牛車,再換綠皮火車,一路奔馳往他曾經讀書的大城市。


    下車時,一位穿著長裙,燙著卷發,非常優雅的女士等在火車站。


    “向老師。”女士說。


    “朱娟。”向往微笑,“很久不見了。”


    女士接過向往的箱子,挽住向往的手臂,笑意盈盈地說:“老師是來旅遊嗎?讓我帶你參觀一下我任教的大學吧……”


    電影在這裏戛然而止。


    向往最後究竟如何了卻沒有交代,或許他的病治不好,或許他能好人有好報,但那不重要,這隻是一段生平,善良的人不忍心的生平。


    把自己的生命丟棄,燃盡換取他人綻放的生命。


    正如片名,這是走進。


    潘言按開了燈光,嚴肆轉頭看謝執,隻能看到謝執一臉淚水,抱著膝蓋坐在銀幕下麵。


    嚴肆笑了笑,把他拉過來,按在自己肩膀上。


    “哭什麽。”嚴肆輕輕撫摸謝執的頭發,“都是演的啊……”


    謝執確實知道嚴肆是演的,但是在播放電影的時候,他根本就看不出來嚴肆在演——他完全地沉浸入了向往的生命中,隨著向往的改變,情緒起起伏伏。


    電影結束的時候,謝執根本出不了戲。


    潘言和嚴肆說相聲地安慰了謝編好久,才終於把人哄好了;過幾天把林久和溫隨心等人請過來看,反響也非常不錯。


    林久和溫隨心都是淚腺發達的人,邊看邊哭,感染了謝執,師徒兩代一起哭,哄起來難度係數大了一整圈。


    不過,林久哭完之後,最後推薦了他們的片子給戛納的評審會。


    “兄弟們,我,我投簡曆了啊。”


    一月十五日,潘言坐在電腦麵前,開著戛納報名的網站,指尖顫抖——林久推薦歸推薦,該投的簡曆,該寫的資料,還是要寫的。


    “投……投吧。”謝執也是手腳冰涼,潘言準備投之前,又伸手把人按住,神經質地檢查了一次,最後才允許潘言投出去。


    對比起這兩位,嚴肆就顯得淡定很多。


    不過,緊張也就發簡曆的刹那,發完之後,大家也就淡定下來,該上課上課,該學習學習。


    之前忙碌了接近兩年,發完片子之後,確實一種近乎空虛的悠閑,那天晚上那個說點真話的話似乎應驗了一部分,嚴肆的邀約在他們結婚之後開始變少,有幾個導演都放棄了用他,整個圈子開始觀望。


    麗姐打電話過來確實大讚兒子是個有擔當的男人,讓他先好好休息,把八塊腹肌養回來,就算全世界不投資,父母給他們投資,也夠嚴肆拍一輩子戲了。


    這種父母的愛哭笑不得。


    嚴肆給麗姐拍了張雲想的持股證明過去,又發了張他最近入股的新公司的股份書,最後把一個雲想的限定禮包,連同一份謝執正在創作的劇本給麗姐寄過去。


    意思很清楚:“放心吧,你兒子在圈內,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不需要啃老。”


    不過需要啃啃老婆。


    嚴肆過得悠閑淡定,網上的口水戰卻一刻都不少,不少想從嚴肆掉的資源裏麵分一杯羹的人買黑子和嚴肆的粉絲對罵,嘲諷他自作自受,真的糊了。


    不過網上罵戰再凶,嚴肆的一個代言都沒掉,甚至隱約還聽說有幾個代言商過來問雙人代言的事情,紀澤陽都暫時按著,告訴他們過段時間再談。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跨過寒冷的一月,倒春寒的二月與春光解封的三月,四月時,陽光明媚,全城花開。


    四月二十二日,林久打電話過來,對謝執說:“讓你們經紀人準備一下,反擊的時刻就要到了。”


    林久沒說信源,撂下這麽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轉身就走。


    謝執猜到了他是什麽意思,第二天一早就爬起來,和嚴肆直奔秘密基地,守在電腦前麵刷新新聞。


    一日無事。


    傍晚六點,法國時間上午十點,一條全法文的名單率先在戛納官網刷新。


    十分鍾後,翻譯成中文的名單開始全網放送。


    十五分鍾後,新浪娛樂第一個發出通告。


    新浪娛樂:【速報!!!!中國大學生電影《走進》宣布進入戛納主競賽單元!!這是戛納電影節史上,最年輕的團隊!!!!】


    微博又一次癱瘓了——這個垃圾app一年癱瘓無數次,還是不知道買個好點的服務器,粉絲們在這破爛服務器中艱難地求得生存。


    評論:【大三,是大三吧???大三就進主競了,這是真的,這居然是真的???】


    評論:【哎喲喂,我飯了個啥啊嗚嗚嗚,這才華橫溢得,怎麽得了啊???】


    評論:【我現在知道謝執那條微博不是嘴硬了,而是別人真的不需要你帶他玩兒……隻有別人帶不帶你玩兒的份。】


    評論:【啊啊啊啊感受到了一種母憑子貴的驕傲。】


    有一些評論酸溜溜地問:【難道不是黑幕嗎?】


    不過它馬上就被群嘲壓了下去——戛納黑幕???你家都刷成黑色戛納都不可能黑幕好嗎???更何況從來沒聽說過的電影還能去黑幕誰的。


    謝執隻看了一眼評論,還沒得及爽,就被紀澤陽抓到了公司去開會。


    紀澤陽喜上眉梢地指揮公關人員繼續點火,把這件事情吹得越厲害越好,吹上天了他就好去給那些要雙人代言的商家抬價,這麽一件事盈利直接翻倍,紀澤陽走進會議室時,簡直是春風滿麵,喜氣洋洋。


    “澤陽哥,這麽高興啊。”謝執喝著喜茶,笑看紀澤陽。


    “那是。”紀澤陽冷冷一笑,“老子當時被圈內群嘲馬失前蹄,老驥伏櫪——我呸,我的藝人都是潛力股好嗎?一點耐心都沒有,賺快錢的人莫挨老子。”


    謝執驚了,他還沒看過紀澤陽這麽口吐芬芳,這麽飄的時候。


    看來戛納真的了不起,隻是提名都很了不起。


    嚴肆握住謝執的手,也笑著看紀澤陽,問他:“所以澤陽哥,今天是要我們配合什麽嗎?”


    嚴肆和謝執都挺感激紀澤陽的,他們出櫃這件事情紀澤陽沒有給他們一點點壓力,甚至早就開始往廣告商那邊鋪墊他們的雙人封麵雙人代言,所以才能保住前期的平穩。


    紀澤陽如果要讓他們配合什麽工作,兩個人都很願意。


    “倒也沒什麽。”紀澤陽終於緩過神來,拿出夾在腋下的平板,給兩個人看,“主要是讓你們看看去戛納的穿戴——服裝是老朋友lv的這個不說了,表戴什麽牌子的,配飾要什麽,你們自己選一下。”


    能夠撲到這麽有話題度和時尚感還能去戛納主競賽場的帥哥,各大品牌都瘋了,簡曆如蝴蝶般向他們飛來,都希望嚴肆謝執能夠挑中他們。


    最後兩個人選了雅典的一套情侶表,除此之外,其他都交給紀澤陽去打點。


    接下來半個月內,兩個人接了無數的采訪,無數的通稿和代言,片約如同雪花般朝嚴肆席卷而來,嚴肆統一拒絕,最後幹脆發了條微博。


    n on嚴肆:【感謝厚愛,我在等謝編的下一本作品,為他獻上我的所有。】


    這條微博和數月前謝執那條遙相呼應,倒有一種詭異的浪漫感。


    五月中旬,主創團隊坐上飛機,飛往法國的戛納小鎮,周旋幾天的應酬之後,在閉幕式的夜晚,換上最華貴的西裝,踏上紅毯。


    潘言還是穿的周亞做的,幾年過去,周亞做衣服手法愈發成熟,也在國內小有名氣,不再是那一套線頭滿天飛的西服了。


    林肯長車停在紅毯前麵,嚴肆先下車,瞬間,無數的閃光燈閃動起來。


    嚴肆卻隻是轉過身,微微向車子裏麵欠身——嚴肆抬起自己的小臂,橫在胸前,禮貌地問車裏的謝執:“編劇大大,咱們名正言順地去走一次紅毯怎麽樣?”


    上一次,謝執作為閑雜人等沒有蹭紅毯,這一次,他卻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在嚴肆身邊。


    謝執笑了笑,從容地把手搭在嚴肆的手臂上,任由他把自己拉起來,帶到紅毯之上。


    謝執挽著嚴肆,和他並肩走上紅毯,衝著狂閃不止的每一台相機微笑——謝執恍然有種錯覺,這好像並不是戛納電影節,而是他們的婚禮,全世界都在獻上祝福。


    謝執和嚴肆緩慢地走向電影宮。


    直到紅毯盡頭,謝執仰頭,看了一眼恢宏的戛納電影宮——電影宮矗立於粉紫色的天空之下,白色牆壁被夕陽染成粉色,好看又柔和。


    六扇玻璃門的大門的確宏大。


    但……


    其實並沒有那麽遙不可及,也沒有那麽高大。


    無非就是他和嚴肆要走的一處風景而已。


    謝執挽緊了嚴肆,和他走進了電影宮內;閃光燈還在狂閃,在他們背後,成為一片絢爛的背景。


    在外麵有非常多的人獻上祝福,不過到了電影宮裏麵,就會稍微冷清一點了——各位提名的電影人互相微笑聊天,卻也壓抑不住空氣之中那份緊張。


    無論如何,金棕櫚隻有一個,最佳隻評選一位,不可能不緊張。


    但謝執確實就是不緊張,至少沒有上一次陪林久過來緊張——可能是因為,電影宮的大門這一次的確是向他敞開的,他拿到的入場券名正言順,所以才會不緊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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