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圓月這天,洪湖城裏的病人徹底治愈,房琛包下了城內最大的酒樓,四個人難得放鬆的坐在一桌吃酒。


    房琛感慨道:“如今洪湖城恢複往日之貌,多虧了各位的幫忙,這份大恩我無以為報。”


    陳溪給他斟了杯酒,“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況且這次我也沒幫上什麽忙,要感謝的是書白和周姑娘。”


    卷耳心裏有些焦慮,她隻知道原著裏,書白最後被挖了心髒剝了皮肉,可卻並不知道具體是因為什麽,此時聽了房琛的話,隻是隨便應付著,“應該的應該的。”


    酒香醇厚,不過兩杯,陳溪就已經臉色酡紅,房琛寵溺無奈的道:“讓你少喝一點的。”


    陳溪輕哼呢喃,滿是小女兒家的嬌態。


    書白隻是一言不發的坐在一旁,像是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飯也吃的差不多了,房琛抱起陳溪,跟書白和卷耳道:“如今洪湖恢複了往日的繁華,二位可四處逛逛,溪兒不勝酒力,我就先帶她回去了。”


    書白本想說什麽,可知看著埋在房琛懷裏的陳溪,他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人都走了,別看了。”卷耳敲了敲碗,清脆聲讓書白回神。


    卷耳能感覺到,房琛在有意的讓陳溪避開書白,卷耳猜想男主應該是察覺到了書白對陳溪的想法。


    藤妖的毒已經解的差不多了,卷耳沒跟房琛和陳溪說藤妖還沒找到的事情,免得他們幫不上忙又跟著擔心。


    今日是十五,妖怪的妖力大減的日子,卷耳道:“我在洪湖城四麵都結了界,隻要他還在這城內,今晚一定能找到他。”


    夜色漸深,卷耳伸了個懶腰,“我們也回去吧?”


    星潮閃爍下,月光在兩個人身上像是鋪了一層淡淡的珠光,書白臉色蒼白,卷耳疑惑的看他麵色,半晌猛地一拍腦門。


    “哎呦我怎麽忘了你。”


    那結界對普通人無礙,隻是對妖物來說像是一道催命符,今晚又是十五,書白如今肯定也難受的不行。


    隻是這人沒事人一樣還跟他們出來吃飯喝酒,卷耳倒是忘了他是個白骨精了。


    她嘟囔著,“就為了跟陳姐姐吃頓飯,命都不要了?”大十五的出來瞎跑。


    卷耳把腰上軟劍解下來,雙手環過書白的腰,微微抬頭,眼睛看著他白皙的下巴,“給你帶這個,我的陣法便傷不到你了。”


    書白撇了一眼快埋在自己懷裏的人,她頭上帶著梳頭水的香,書白語氣有些涼,“周姑娘可是終於想起我了?”


    卷耳怎麽覺得,這語氣莫名的怨念……?


    她拍了拍書白腰間的劍柄,“雲青乖,明天就把你接回來。”


    那劍名為雲青,此時聽了卷耳的話發出嗚嗚聲,最後隻得安靜的纏在書白腰間。


    房琛早就結了帳,卷耳和書白出了酒樓,找了個沒人的街道緩步走著,一邊等結界的反應。


    小路悠長,身旁白衣少年郎,巷裏桂花香。


    書白低頭看著剛到自己肩膀的卷耳。


    捉妖師書白見得多了,隻是這樣的捉妖師,倒是第一次見。


    察覺到書白的視線,卷耳疑惑,“你盯著我幹嘛?”


    “你為什麽不抓我?”白骨精也是妖。


    卷耳搖頭,“你又沒有害人,我為什麽要抓你?人和妖誰也不必誰高貴,誰也不能決定誰的生死。”


    書白笑了,“平等?你們人不是一向覺得比妖高一等嗎?”


    卷耳抬頭剛想反駁,對上他唇邊那一抹笑,神色怔愣。


    白骨精笑起來真好看呀。


    卷耳剛想逗他,便見書白神色忽然一淩。


    卷耳感應到什麽,抬頭看著黑壓壓的天空下,有一個地方漸漸騰起黑色的霧氣。


    藤妖出現了。


    “那是……總兵府?!”


    第3章 白骨精(3)


    書白臉色一沉,他雙手撚了個決,白衣掠過,瞬間消失在卷耳眼前。


    卷耳衝他背影喊,“你小心一點啊!今天十五你不要用妖力!”


    前麵的人早就沒了蹤影,卷耳心下不安,打算禦劍過去看看情況。


    隻是……


    她的劍呢?


    “書白!你把我劍還我啊啊啊啊!”


    *


    總兵府內,陳溪淚雨朦朧的看著眼前的人,哀聲道:“阿琛,你看看我,我是溪兒啊!”


    在她麵前的房琛低垂著頭,整個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站著,讓人看不清他麵色,而在他脖頸處,竟然又長出了一顆人頭。


    那人頭上麵布滿了深淺的綠色印子,和房琛的頭一起,兩顆頭在一個脖子上,恐怖又詭異。


    陳溪看著這樣的房琛心痛的不行,她搖搖晃晃的過去想抱住他,那顆綠色的頭顱轉向她,桀桀笑個不停。


    房琛雙臂下方又長出兩條碗口粗的藤蔓,像是人的手臂一樣,猛的竄過來捏住陳溪喉嚨,把她拎起,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身白衣的姑娘此時狼狽不堪,陳溪嘴裏彌漫著鐵鏽味,心下冰涼又絕望。


    書白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陳溪狼狽的趴在地上,唇角還掛著殷紅的血,他目眥欲裂,“別碰她!”


    手裏快速結印,書白掌風淩厲向藤妖襲去,眼見攻勢將要落在房琛身上,陳溪卻突然驚恐道:“不要傷害阿琛!”


    那藤妖和房琛在一個身體裏,陳溪怕房琛有什麽意外。


    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衝過來擋在藤妖麵前,書白來不急收手,隻收回三分的力,掌風堪堪擦過房琛,書白也被這力道反噬,嘔出血來。


    那藤妖桀桀笑道:“你有本事殺了我啊,我如今和這小子共體,他這**凡胎,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你一掌!”


    書白眉目一厲,十五月光下,他心肺像是被撕扯著,可麵上不顯分毫,聽到藤妖的話,書白涼薄一笑,“你覺得,我會在乎?”


    說話間,他五指化作枯骨,掌心生花,妖冶致極。


    藤妖先是一愣,而後像是看到了什麽寶貝,“沒想到這洪湖還有能活死人的白骨精,早知如此,我便不要這沒用的**凡胎了。”


    若能挖了白骨精的心髒,再剝了他這一身的皮囊,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書白唇間洇血,聞言冷笑,“你也配?”


    骨間生花,書白傾了全部妖力,忽視那股像是要命的痛意,書白瞬間移到藤妖眼前,五指死死扼住他的喉嚨。


    與此同時的是,房琛的麵色也逐漸灰白。


    藤妖選了他做宿主,便是同生死。


    那藤妖受了刺激,尖嘯出聲,而此時房琛的身體破開一個又一個的洞,裏麵密密麻麻長出數不盡的藤蔓。那些藤蔓像是長了眼睛,瘋了一樣死死纏住書白。


    綠色的液體和房琛的血液混在一起,空氣裏的味道令人作嘔。


    陳溪看著空中仿佛要同歸於盡的兩個人,崩潰大喊,“不要!不要!書白你不要傷害他!”


    她怕極了,看著房琛破敗不堪的身體,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


    而空中和藤妖纏鬥的書白聽到陳溪的話,嘴角牽起一個苦笑。


    不要傷害房琛。


    那他呢,就該死嗎。


    房琛的身體裝不下藤妖澎湃的妖力,他整個人像是要炸開一般漲紅,書白掌心兩生花不停,紛紛向藤妖襲來。


    這是第一次,書白沒有按陳溪說的做。


    眼見書白妖力愈盛,房琛的身體漲大了整整一倍,隨時都要爆體而亡,陳溪喊道:“書白!你不要傷害他,阿琛死了我會恨你的!我會恨你的!”


    書白聞言,手中結印微不可查的一頓,卻讓那藤妖鑽了空子,碗口粗的藤蔓瞬間掙脫書白掌心,朝他的心髒襲來!


    月光如水,書白妖力枯竭,再也掐不出兩生花。


    死亡的氣息逼近,可書白卻覺得有點可笑,還有些累。


    對陳溪來說,不管書白和誰對立,最終被放棄的那個,永遠是他。


    洪湖百姓如此,房琛更是如此。


    他腦海裏最後想著的,竟然是奇怪卷耳怎麽還沒跟上來。


    藤蔓鑽心的前一刻,空中似有一張巨網落下,泛著金光的箍妖鎖死死纏在藤妖身上,掣肘著的書白力道一鬆。白衣翻飛間,那道身影極速從高空中墜下。


    書白耳邊響起尖利的風聲,可隻不過一瞬,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卷耳手中符紙飛出,雨點一樣密密麻麻的落在房琛的身體上,裏麵的藤妖聲嘶力竭,“你們以為殺了我這具身體就可以活了嗎?哈哈哈哈不可能!”


    那顆頭顱緩慢的對上陳溪驚恐的雙眼,“你這情郎沒了心髒,最終隻會爆而亡!唯一能救他的方法便是剖了這白骨精的心髒,剝了他的皮肉給你的情郎。”


    陳溪震驚的看著他。


    箍妖鎖逐漸把藤妖從房琛的體內抽出,死亡的前一刻,他桀桀的笑聲還響在三人耳畔。


    “不是說人最重情嗎?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為了你這情郎,親手剖了那白骨精的心髒!我等著!我等著!”


    卷耳攬著書白從空中落地,他渾身是血,整個人根本站不住的往卷耳身上栽。


    “誒誒誒?白骨精你沒事吧?”


    書白兩隻胳膊僵硬的垂在身側,白骨僵直慘白,上麵淋漓著鮮血。


    卷耳急的眼睛都紅了。


    十五月夜,卷耳最清楚不過對妖鬼來說有多麽難熬。


    便是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著都會痛苦萬分,何況今晚他傾盡全力的去和藤妖拚命。


    書白整個人沒什麽力氣的靠在卷耳身上,他呼吸有些困難,眼前血紅一片,根本看不清什麽。


    可他聽得清楚。


    卷耳雙手環著他的腰,聲音急切,“白骨精,你疼不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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