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衢州名妓柳香蘭被人趁暗夜勒殺,聽說現場什麽都沒有丟,卻遺失了一條隨身的絲巾。


    周玉漱雖然貴為大家公子,但是對柳香蘭的才華一直很仰慕,對她的墨蘭圖更是熟悉。他腦子轉的飛快,忽然間就有了一個駭人的想法,“這條絲帕怎麽在你的手裏,你怎麽有柳姑娘的筆墨,難不成你……就是殺害柳姑娘的人!”


    坐在地上的薛延因為不敢還手,身上被狠狠擊打了幾下。正是頭昏腦脹的時候,就聽見周大公子鬼哭狼嚎的尖利叫聲。一時間腦袋更疼了,根本就想不起這條絲帕怎麽會在自己的袖子裏。


    那天的事情完結自己痛哭一場之後,這個東西被好好地收在箱子的最深處……


    周玉漱跳著腳邊哭邊罵,臉上傷心的不得了,“是你,肯定是你,柳姑娘曾經悄悄跟我說過她心裏有個情郎,兩個人在一起兩三年了。因為那個男子家裏有妻子兒子,不好讓她立刻進門,這才耽誤了下來。偏偏她癡心一片不願意辜負那人,所以才不願意跟我回京城。”


    周玉漱抹去臉上淚水,腳底寒氣直湧,“柳姑娘視富貴榮華如糞土,臨行時特特送了我一張絲帕,除了四角墜的是珍珠外,就跟這條一模一樣。原來她的那個珍而重之,從不現於人前的秘密情郎——就是你這個該死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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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一章 逃犯


    形容稍顯狼狽的薛延臉上現出驚愕。


    他做夢都沒想到周玉漱這種草包貨色竟然能從一張絲帕上三言兩語的推斷出自己和柳香蘭的真實關係。他卻不知道一件事, 事關一向仰慕的女人, 周家這位大公子的腦子轉的向來比平常快。


    周玉漱站得高, 明明白白看見薛延臉上閃現的懼色,心頭越發得意非常。趕緊回頭招呼站在門外的兩個長隨, “趕緊去順天府衙報案,就說我抓到了殺害柳香蘭柳姑娘的凶手”。


    薛延簡直讓這頓毫無章法的亂拳打蒙了,勉強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周公子……且慢, 我薛家在江南一帶向有清名,其中有一條庭訓——男子不能狎妓納妾,違者重罰不殆。更何況我妻室性情嫻淑出身名門,我絕對不會幹對不起她的事兒!”


    他壓著心頭悶氣, 滿麵誠懇的解釋,“我和柳……香蘭雖然同在衢州,但根本就從不曾相識。我雖然知道這位傾國名花,奈何囊中羞澀家規嚴厲,很少涉足這些風月場所,隻怕她也不認得我,你剛才的話實在太過武斷。”


    薛延的聲音漸漸穩定下來,“……也根本不知道這條絲帕是怎麽到我身上的, 想來是有人惡意誣陷。況且人有相似物有雷同, 怎麽能憑一件小小的無主之物, 就汙蔑我是殺人凶手呢!”


    字字句句條理分明, 兼之態度誠懇無奈, 隻差一句我眼下事情已經夠多了你就別添亂了成不成?


    周玉漱本來一半是信口雌黃一半是猜測,這時候卻像撿了天大的便宜一般雙眼一亮。


    他急忙轉過身來,得意地抖著手中的絲帕,“竟然敢在我麵前胡謅,柳姑娘的墨蘭圖出神入化,且一向是可遇不可求之物。一幅畫價值百金,向來隻贈給有緣人。我仰慕她的曠世才華,在暗香樓整整盤桓了半個月,才得了和柳姑娘秉燭夜談的機會。”


    話說的文縐,隻差明說他也曾是柳香蘭的入幕之賓裙下之臣。


    周玉漱鼻孔幾乎要翹到天上去,恨不得樓子裏每個人都聽見自己的聲音,“每回她要把大作送給別人時,就會提前把對方的名諱細細嵌在畫中。你仔細看看這幅墨蘭的枝葉構圖,是不是你薛延二字?”


    薛延的手指抖了抖,強壓下胸口的狂跳。他和柳香蘭認識兩年,竟然從來不知道裏麵還有這個典故。想來也是,往日兩人一見麵就忙著溫存敘話暢想將來,根本就沒有空暇談及這些不好為外人道的小巧思。


    周玉漱興奮的鼻翼微張,幾乎要大笑出聲。


    如今的薛家上下對於敬王殿下來說,就如是一坨甩不掉的臭狗屎。若是能趁著這個機會,給薛延紮紮實實的扣上一頂逞凶殺人的帽子,倒省了大家以後的手腳。


    周玉漱越想越自得,躲在後頭推搡著長隨的肩膀不住大呼小叫的喧嚷,“柳姑娘肯定是被這豬狗不如的畜牲始亂終棄殺人滅口,才隕了一條性命。不,她肚子裏還有個孩子,是一屍兩命。趕緊把他扭送到衙門去……”


    薛延隻覺太陽穴處突突跳得仿佛要爆開來,頭暈惡心眼發花,麵前的人都有一張惡意的笑臉,於是不自覺地淒厲狂喊道:“我沒有殺柳香蘭,柳香蘭不是我殺的……”


    周玉潄見眼前之人已經有些癲狂之態,踩著腳根兒後退了一步。


    將手中的白絲帕繞來繞去,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逞強道:“這就是鐵證,你不是說不認識柳香蘭嗎,為何隨身攜帶她的貼身之物,上頭還有你的名字?把這件東西拿到順天府衙門,簡單簡簡單單一比劃,就知道這是不是殺人凶器……”


    他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眼心浮氣躁的男人,臉上浮起一絲惡意,“我聽說柳姑娘死的時候,雙手指甲裏都是血肉絲,可見凶犯多少也受了些傷。剛才我看見你的手背上的確有些新鮮傷痕,不會又這麽巧吧?”


    薛延心中突然咯噔一聲。


    眼下父親正在關口上,自己絕不能再出差遲。他恨恨地望了周玉漱一眼,轉身就往外走。門口站著春風得意樓的掌櫃和兩個小夥計,見著他滿眼血絲一臉戾氣的樣子,忽然想起這也許是正經八經的殺人凶手,匆忙間竟然不敢伸手阻攔。


    周玉漱氣得跳腳,連忙喊兩個長隨去追。


    不想那兩人麵麵相覷一眼後恭恭敬敬的回稟,說出門時老爺夫人吩咐了,什麽人都沒有大爺的安全重要。反正在天子腳下,給附近的幾個衙門打個招呼,抓個把人是最簡單不過的事兒。


    此時春風得意樓對麵的一家不起眼的茶樓上,顧衡滿意地看著這一團紛亂,再愜意不過的重新沏了一壺毛尖。過了半刻鍾,一個人躲躲閃閃的從對麵過來,很快就敲響了雅間的門。


    顧衡悠悠閑閑的開門,門口站著的正是錢師傅。他微微一揖回道:“事情辦妥了,周玉漱正趕天趕地的到順天府衙報案,相信再過半個時辰緝拿薛延的文書就會開得滿大街,都是大人運籌帷幄才將這個小人收入囊中。”


    錢師傅這話可不是阿諛奉承,而是真心佩服。


    顧衡淡淡一笑,“我在這邊雖然聽不清言語,卻也大致猜得出來他們在說什麽。薛延突然無端跌倒給了周玉漱一巴掌,是你做的手腳吧?”


    錢師傅手掌一張,幾顆蠶豆滾了出來。


    他拍了拍手笑道:“薛延看見那條原本藏得好好的絲帕,突然從他懷裏滾了出來,當時就嚇傻了,多半以為柳香蘭的冤魂在作祟。她雖然是個娼門女,又為虎作倀誣陷過大人,但懷著身孕死得如此淒慘也有些過了!”


    顧衡皺了皺眉頭,“這個薛延的心性殘忍多變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其實他殺人與否與我無關,但屢次死咬著我不放,還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那就是打錯了算盤。希望這個人從此之後,莫要在我眼前晃蕩了……”


    錢師傅老實站著,其實他老早就看出這位東家沒有表麵上看著這麽溫良。這兩年的樁樁件件,說明這位主子不但有心計而且有手段。他為薛延歎了一口氣,不自量力的下場往往就是滅頂之災。


    顧衡卻微微眯了眼,側頭笑道:“這麽一個小雜碎不值當什麽,前一向我聽說你家大姑娘想接你們父子倆出府,怎麽鬧一回卻沒動靜……”


    端王府側妃李氏就是錢師傅的長女錢月梅,這對於顧家人來說已經不是秘密。大家在驚愕之餘不免歎服這女子的手段,想來全無背景的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在短短時日爬到這個位置。


    大家心知肚明後,錢月梅以李氏側妃的名義客客氣氣下了兩回帖子,請顧府女眷過去敘話。顧瑛衡量半天後,實在不願意跟心機深的人打交道,就找了這樣那樣的理由推辭了。那邊見這邊不搭話,漸漸的也消停許多。


    錢師傅呆了一下,七尺高的漢子竟有些眼圈兒泛紅,“我從來沒指望過她大富大貴,也沒想靠著她到處鑽營。王府側妃再體麵,也不過是一個稍稍尊貴的妾,事事都要伏低做小。要是她娘還活著,隻怕也要被生生氣死。”


    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落寞地歎了口氣,“就這樣兩下住著當做不認識,她安享她的榮華富貴,我和小虎過我們的清貧日子。況且對於外人來說,我們一個姓錢一個姓李,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就不要過去給她添麻煩了……”


    顧衡細細打量他幾眼,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想起曾經聽到的那幾句傳言,不禁微微一笑,“你家這位大姑娘心裏是有章程的人,你實在用不著擔心……”


    禮部侍郎府大公子的招牌相當好用,還沒有等到天黑,緝拿薛延的文書已經下來了。


    按說除了那張白色絹帕並沒有實質的證據,但薛延這一畏罪潛逃,就坐實了自己一半兒的罪名。順天府衙的差役立刻如同打了雞血,在酒樓客棧戲園子加派人手查訪。


    這樣一細查就找到了沙家胡同——薛延的暫時落腳地,從裏麵找到幾封他與柳香蘭的往來書信,約定兩人等京城的事了後就一起返回衢州。還有肚子裏的孩子,隻怕到時候已經出生了,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這也是薛延聰明被聰明誤。


    他從春風得意樓出來後,心想自己肯定被周玉漱帶的長隨跟住了。若是被他們拿住,隻怕討不了好,就故意繞著外城多兜了幾圈。沒想到周玉漱這個二愣子直接跑到順天府衙門叫人,把他臨時落腳的地方翻了個底兒朝天。


    這件事第二天才沸沸揚揚的傳開來,顧衡到工部衙門上值的時候,幾個平時隻有點頭之交的同僚都湊過來打招呼,其中有一個還大大咧咧地咋呼,說其實我早就知道顧大人持身嚴正,怎麽會跟那些人沆瀣一氣?


    另外有人不住唏噓,說那薛延跟著薛知府到京城述職的時候,看著是再規矩不過的人。沒想到他暗地包養紅妓,事情敗露後反殺人滅口栽贓陷害,可見其人品實在偽劣不堪……


    得知順天府衙役沒有順利捉拿到薛延,顧衡心頭有些不寧,後悔昨日應該讓錢師傅死死跟著才好。但想到被自己紮紮實實坑了一把的人,這時候隻怕如喪家之犬一般惶恐不安,立刻就覺得再心安理得不過。


    這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間,技不如人就要被別人狠狠踩下去。薛延原本是想撿個軟柿子,沒想到踢到了個巨大無比的鐵板,也算是讓他吃了一回大大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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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二章 燈市


    五月的天氣已經有些潮潤, 熱熱鬧鬧的集市上喧騰成一片。


    薛延穿著一套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髒衣服躲在一個菜攤子後麵, 時不時探著頭看著眼前的人來人往。遠處稍微一有動靜, 就裝作正在整理蔬菜的雜工。


    他的頭發散亂臉上胡茬遍布,身上有肮髒的汙漬。乍眼一望和大多數艱難求生存的平民一樣, 根本就想象不出這個人一個月前還是極為斯文體麵的知府貴公子。


    初夏的菜品長勢極好,青油油的碼成山高。但有些因為放陳久了,就變得零碎肮髒。稍稍一動,就有滑膩黃臭的腐爛菜液糊在手上, 一時半會兒的也洗不幹淨,讓人幾欲嘔吐。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呢?


    薛延無意識的掰著手中一塊爛梗的白菘菜,恨得幾乎要把後槽牙咬出血。應該是顧衡,在這個人沒有按時出現在針線胡同時,自己就該引起警覺。


    實在是太過小看這個人了, 在衢州暗香樓裏第一次和這人接觸時, 說實話薛延並沒有怎麽引起重視。顧衡和大多數少年得誌的青年官吏一樣,眼大心空不可一世,一心一意想幹出一番大事業來好名垂青史,卻又不知如何著手。


    顧衡接二連三地逃脫過自己布下的陷阱,就說明這人是扮豬吃老虎。這人的不可一世和張狂妄為就是他的掩護色, 根本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沒腦子。


    薛延打了一個冷噤,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說不定自己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早就落到這人的眼裏。偏偏自己一直沾沾自喜, 便如盲人騎馬一般岌岌可危而不自知。


    即便這些也就罷了, 隻能感歎技不如人。但這周家的草包公子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扭著自己不放, 還斬釘截鐵的指認自己是凶手,實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所有的事情後麵,好像有一隻影影綽綽的手。


    想起那張被當做物證的白絲帕,薛延更加頭疼。那天在針線胡同將柳香蘭勒死的時候,也不知怎麽想的臨走時就順手取了這個物件兒。誰知道這個東西本來就是柳香蘭要送給自己的,那上麵還極巧妙蘊含了自己的名字……


    其實周玉漱言之鑿鑿地指證自己殺人,薛延起先並不是十分畏懼。可是這其間夾雜了父親的官司,那些大人物巴不得薛家人從此消失無蹤。所以,決不能出麵去辯駁。


    這些天薛延一直睡不好。


    除了東躲西藏到處奔波之外,就是他一閉眼睛就夢見半醺的柳香蘭似笑非笑地矗在自己麵前。畢竟是曾經珍愛過的女人,身上還懷著自己的骨血。若不是為著牢中的老父,為了身後的一大家子,為了把出頭椽子顧衡打壓下去,自己何至於硬下心腸走這步險棋?


    現下說什麽都晚了,老父依然關在大理寺牢裏,攪起這樁禍事的始作俑者依舊逍遙,三司盯著衢州的銀課案不放,自己背了殺人凶犯的罪名惶惶如喪家之犬,不過半個月之間怎麽就落到了如此難堪地步?


    薛延頭都想疼了,卻還是想不通其中的關竅。


    菜場老板貪便宜才雇的薛延,見他木楞愣地坐在一邊,把腐爛的葉子和完好的蔬菜堆放在一起,不禁勃然大怒。叉著腰開始亂罵起來,“我請你過來是做事的,不是請你過來當祖宗的……”


    薛延何時受過這個窩囊氣,正要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一記窩心腳,就在遠處過來幾個穿著黑衣帶著紅帽的差役,忙壓下心頭火氣,唯唯諾諾地把菜筐子搬到另一邊。


    等忙完一天的活計拿到少的可憐的幾個工錢時天已經黑了,薛延在路邊隨便找了一家小店兒,要了一碗湯麵和一壺像泔水一樣的劣酒,躲在角落裏開始囫圇吃起來。


    那天從春風得意樓出來後,因為怕後頭有尾巴,薛延就沒有貿然回沙家胡同,想等風聲過去後再跟自己的隨從聯係。沒想到周玉漱那個草包手腳這麽快,不過半個時辰就讓順天府衙的差役把沙家胡同圍了水泄不通……


    若不是身上還有點銀子和兩塊值錢的玉飾,這些天還不知道怎麽熬過來。薛延知道,這京城再大也不是久留之地。可是就這麽狼狽的返回老家,從此隱姓埋名的苟活,他又心有不甘。


    正值初夏,銀錠橋下的金水河波光粼粼,草長鶯飛桃紅柳綠一派繁庶,京城的夜市有不少婦孺出來遊玩。薛延故意佝僂著身子,盡量沿著陰處往今日歇腳的地方走。


    不遠處的橋上有一對年輕的夫婦正在看河上的撐篙人,女子穿著一身兒櫻桃紅繡大洋蓮紋的馬麵裙褂,男子穿著一身碧海清的長衫。女的俊俏男的文雅宛如一對璧人,又兼態度大大方方顧盼飛揚,到惹得旁邊路人連連回首。


    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讓薛延恨得咬牙切齒的顧衡,他身邊神情嬌媚的女郎多半就是他新娶的妻子。看他兩人顏笑晏晏神情適意,卻不知因為他一個小小的舉動,別人正麵臨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路邊盡是賣些小玩意兒的攤子,顧衡頗有閑情的一一看過來。見其中一家的頭飾做的還不錯,就花了幾兩碎銀買下來,躲在角落裏把一隻酒盅大小的芍藥絹花簪在媳婦兒的頭上,笑道:“正是好年歲,該著些豔色才好……”


    街市上人來人往,其實沒有幾個盯著別人看的,但顧瑛還是羞得不行,趕緊把芍藥花自個簪穩了,生怕這個人又過來瞎幫忙。


    賣頭飾的婆子站在一邊捂著嘴笑個不停,看兩人的神情就知道是新婚,但看穿著打扮舉止氣度應該不是普通百姓,就不敢十分取笑。但也羨慕他們的恩愛相許,收了錢之後還附贈了一個墜著流蘇的鵝黃綹子。


    街麵上人越來越多,顧衡怕撞著媳婦兒,也不管別人是否側目相看,一手緊緊抓著顧瑛的手,朝著東安門最為繁華的燈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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