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娘娘您醒醒!”


    有人在叫她,是有人在叫她……


    付茗頌猛地睜開眼,被淚水糊住了視線,一時看不清麵前的人。


    遮月點了燭火,一下驚動了殿內的宮人,霎時間,昭陽宮一片通明。


    她拽住被褥坐起來,神色呆滯地喘著氣。


    那是個什麽夢,仿若真的發生過似的……


    遮月輕拍著她的背,似是怕嚇著她,輕言細語道:“娘娘,夢醒了,不怕,都醒了。”


    付茗頌愣愣地點了兩下頭,渾身緊繃,尚未回過神來。


    此時早過子時,這個時辰若是聞恕沒過來,多半便是直接宿在了禦書房。


    可他已經三日沒見過她,本也就想今夜來瞧一眼,不料這深更半夜,昭陽宮竟是燈火通明。


    聞恕走至殿內,蹙了下眉頭,“怎麽回事?”


    被逮住的小宮女縮了下脖子,磕磕巴巴道:“娘娘似是夢魘,夢中驚醒了,奴婢熬了安神藥來。”


    她手中,確實捧著一碗藥。


    男人眉心擰得更緊,大步走到寢殿,推門進去,就見五六個宮女圍在床榻邊。


    付茗頌低著頭,手握著青瓷茶盞,一口一口抿著熱水,胃裏漸暖,可那藤條打在背上的疼痛感,依舊消散不去。


    驀地,團繞在她身側的宮人紛紛跪了下去,她抬頭,就見這會兒本不該在這兒的男人,從殿外緩緩而至。


    “砰”的一聲,茶盞落下,熱水灑了一地。


    不及聞恕走過來,付茗頌掀開被褥,光腳奔至他麵前,這一串動作,莫說宮人,饒是聞恕也嚇了一跳。


    待他回過神,姑娘環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前,一下將他的衣裳給打濕了。


    聞恕手心剛貼上她背脊,便發覺濕-漉-漉一片,全是汗。


    他將人抱起來,付茗頌便順勢環上他的腰,下巴擱在他肩頭,一聲聲哽咽道:“皇上,皇上。”


    “嗯。”他撫了撫姑娘的背脊。


    隨即,朝遮月道:“放熱水。”


    遮月應了聲,一步三回頭地擔憂退下。


    待人都退下,聞恕捏著她的後頸,要她抬起頭來,便見一張哭花了的臉。


    他低頭親了親,“明日,朕讓李太醫改藥方,嗯?”


    付茗頌連連搖頭,哭的肩膀都在顫,“我,我夢到,我穿著舞裙在跳舞。”


    她這話剛一落下,抱著她的人便是狠狠一滯,握著她細腰的那雙手,都不禁加大了力道。


    姑娘嘴角一癟,紅著眼眶道:“沒跳好,藤條打在背上,好疼好疼,我不想跳了。”


    她有意沒說夢中那些肮髒話,哪怕是夢,她也不想叫人知曉。


    但即便如此,那刹那間,聞恕清晰地感覺到嘴裏的苦澀漫開,腦中頓時浮現一道聲音:“為了接近皇上,那曲鳳棲台,我可是足足練了八年呢。”


    “好,好。”若是仔細聽,便能發覺他話裏帶著顫音,“不跳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還好還好,趕上淩晨前……


    第70章


    她向來淺眠,噩夢不斷,比這還可怕、還疼、還真的夢,她並非沒有夢見過。


    例如即死的苦楚,她在夢中都切身體會過。


    方才那夢裏,也不過是一鞭子罷了,甚至比起在付宅中,偶爾雲姨娘讓姚媽媽動的手,這都尚且算輕。


    可那夢裏,女子畏懼、絕望、又拚命想要活下來的心境,當真疼的叫人一顆心揪起來。


    付茗頌哭累了,細肩一聳一聳地抖動,驀地,她帶著哭腔,輕言道:“皇上,我這是不是撞邪了?”


    聞恕叫她這冷不丁一句話弄得一愣,張了張嘴,竟順著點了兩下頭。


    他一本正經道:“也說不準,明日讓人給你求個驅邪符。”


    姑娘頷首應好。


    殿內寂靜一瞬,付茗頌好似才穩下心神,方才受驚離散的魂魄,緩緩歸位。


    而此刻,聞恕坐在圓凳上,她雙腿岔-開環住他的腰,坐在他腿間。


    素白的寢衣被汗珠打濕,曲線勾勒,那兩顆莓果就抵著男人的月凶膛。


    付茗頌扭捏的往後退了兩寸,聞恕好似沒發覺,兀自拍著她的背脊。


    “還哭嗎?”


    叫他這一問,姑娘耳根一紅,連連搖頭。


    方才是噩夢初醒,餘驚未定。


    現在緩過神,難免尷尬。


    正此時,宮女放好了熱水,退出寢殿。


    見她一寸一寸往後挪,聞恕拍了拍她的腰,倏地起身,嚇得她不得不夾緊雙腿。


    聞恕將人抱進耳房,放到地上時,伸手去解她的衣帶。


    一臉正色,心無雜念。


    花瓣團聚在她肩頭,熱水淹沒至月凶前。


    她感到後頸一熱,聞恕俯身親了親後頸突出來的一處骨頭。


    薄唇摩挲,舌尖舔-舐。


    癢癢的,麻麻的。


    付茗頌一怔,忍不住繃緊身子。


    可等了半響,卻不見他有旁的動靜,這才緩緩放鬆下來,靠在浴池邊沿。


    哭多缺水,聞恕也沒敢讓她在水裏泡太久,不多會兒便將人提了起來,胡亂擦了擦身子,放到床榻上。


    他彎腰替她掖好被角,似是轉身要走的意思。


    付茗頌忙拉住他,視線瞥過他腰下支起的一處……


    “皇——”


    驀地,一隻手覆在她眼上,掌心傳來溫熱幹燥的觸感。


    男人話裏七分無奈三分調笑,“你別折騰朕,睡下罷。”


    說罷,聞恕轉身,泡了一刻鍾的冷水。


    ----------


    一晃七日,下朝後。


    宋長訣身著暗綠官服,跟在聞恕身後慢悠悠走,一邊走,一邊將要事速速稟了。


    待稟明最後一樁事後,他腳步一滯,從腰帶內側拿出顆銅丸。


    仔細瞧,這銅丸上密密麻麻的細孔,散著一股清淡的香味。


    他道:“綏寧香,安神效用大,且讓她試試。”


    不怪宋長訣對這助眠安神的香料有研究,實在是之前那陣子,他這個多夢失眠的毛病,折騰得他精神恍惚。


    雖他那個毛病,並非什麽普通的病。


    不過,若她隻是心神不寧,倒也夠用了。


    聞恕蹙眉,“你又如何知曉的?”


    少年勾了勾唇,笑意甚淺,道:“皇上就差將太醫院通通拖出去斬首示眾了,滿朝上下,誰還不知她失眠症甚重?”


    說罷,宋長訣舉著銅丸至他眼下,抬了下眉催促他接過。


    誰知,聞恕就隻是垂眸看著,毫無伸手要拿的意思。


    十二月末,已至深冬時節。


    大氅披身,狐裘裹頸,可饒是如此,那冷風呼嘯而過,枯枝黃葉簌簌而落,還是免不得讓人腳底生涼。


    宋長訣縮了下手肘,瞳孔微縮,握著那枚銅丸垂手至身側。


    聞恕睨了他一眼,喉結滾動,“她一直都多夢,可回回夢醒後,都稱忘了,近日才多說了幾句,於她而言,皆是光怪陸離,荒唐無稽。”


    宋長訣握拳,這種症狀太熟悉了。


    聞恕臉色如這深冬一般,浸透寒意。


    嘴角微微一抽,似是極其不情願,“早在之前,她幾次夢囈時就喊起哥哥,初時朕還以為,是付家那兩兄弟。”


    可她對付家那兩兄弟,斷是沒有幾分情誼。


    那時候他便心下惴惴,最怕一睜眼,這人便什麽都記起來了。


    畢竟前有他,後有宋長訣,沒什麽不可能的。


    聞言,宋長訣微怔,眼眶微微發燙。


    他就這一個妹妹,認不得,見不得,說不得,他是盼她記起的。


    可他也知那段記憶於她而言,定是剜心一樣的難過。


    他後來打聽過,中間那八年她究竟如何過的,宋長訣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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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宮道上,三五朝臣結伴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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