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江南還是坐起身抱拳:“你的大恩,我定會報答。”


    靳琰:“行了,你好起來才能報答我。”


    之後一段時間,靳琰找來了錦城有名的大夫給顧江南治病,愣是讓他恢複過來。


    又吩咐下人專門為他準備清淡餐食,每天費盡心思的照顧。


    夥計們都覺得奇怪,這麽個小叫花子,掌櫃的將他撿回來做什麽?


    等顧江南恢複以後,更是為他準備了上好的筆墨紙硯,無限量的供他畫畫。


    顧江南畫什麽,畫多少,靳琰從不過問,有時候一兩個月也沒有一幅,靳琰也都無所謂似的,隻安心做自己的生意。


    夥計都有些怨言,原本以為撿了個小叫花子,再不濟也能成為店裏的一員,沒想到掌櫃的竟然給自己撿了個小祖宗回來供著。


    就在眾人質疑的時候,閉關多時的顧江南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幅畫,放在櫃台上以後便回屋睡覺。


    靳琰小心展開了這幅畫,一看。


    好家夥!


    這幅畫難得的在於它恢弘的結構,同時展現了深遠和高遠的氣魄,最難得的是,這樣恢弘巨作,用狂放的筆法畫蒼鬆峻嶺,大氣磅礴卻不失細節。


    好一幅潑墨山水畫!


    “掌櫃的,這幅畫要不要送去畫坊裱起來?”有夥計問道。


    靳琰搖搖頭:“不必,這幅畫我親自裝裱。”


    夥計們咋舌。


    掌櫃的於書畫裝裱,古畫修複十分精通,隻是近幾年隨著生意越做越大,他培養了幾個徒弟以後便很少親自動手了,沒想到今天卻如此在意那個小叫花子的畫作,竟親自下手裝裱。


    “掌櫃的,這畫……畫的真的很好麽?”夥計也有些疑惑的問道。


    靳琰半天沒回答,隻默默將裝裱工具拿出來,十分細致小心的裝裱。


    等這幅畫裝裱完畢以後,靳琰才說了一句:“驚世之作!”


    顧江南這一睡便是三天,三天後,他醒來的時候,世道已經變了。


    他的畫,竟然被這家店的老板掛在了“品古齋”的正中間的位置!


    這簡直不可思議!


    這可不是普通畫師能擁有的待遇,隻有被掌櫃的認可的作品,才能掛在“品古齋”的牆上,而正中間,那是留給最好的畫的。


    他之前雖落魄,卻也聽說過“品古齋”的規矩。


    “靳老板,這……怕是不太好吧?”顧江南有些疑惑問道。


    靳琰笑了笑:“你這人啊,下筆的時候狂放不羈,為人卻如此小心,倒也有趣。你隻管畫畫,別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於是,海西路有一件新鮮事,“品古齋”的牆壁正中間掛了一幅名不見經傳的畫師的畫作。


    一些“品古齋”的老主顧聞訊趕來。


    “顧江南,這畫師的名字很陌生啊,根本沒有聽說過。”


    “就是,這是打哪來的?以前沒有看過他的大作,敢問是何方神聖?”


    “新人第一幅便能上“品古齋”的正牆,簡直罕見!”


    人們好奇的打聽著這個憑空出世的畫師究竟是誰,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了隻言片語。


    這個名叫顧江南的畫師竟然還是十六歲的少年!紛紛覺得不可思議。


    一些懂畫之人在最初的震驚之後,也開始自信品畫:


    “這畫氣勢磅礴,有狂放豪邁之意,竟然是個少年所畫!”


    “這筆觸,這畫風,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風格,可這氣韻渾然天成,果然英雄出少年!”


    很快,這幅畫便以十兩銀子的價格成交。


    這在當時已經是相當不容易的高價了!


    顧江南很快便在錦城走紅,不過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位畫師隻見畫不見人。


    每過一段時間,“品古齋”便會出現顧江南的畫作,可他卻從來不參加任何應酬活動。


    隨著他名氣越來越大,想要買他畫的人也越來越多,不少畫坊想要繞過“品古齋”,直接跟顧江南洽談,隻是,他卻鮮少露麵,跟別提跟別人合作。他所有的畫都是通過“品古齋”往外銷售。


    這段時間,“品古齋”的名氣也隨著顧江南越來越大,儼然成為海西路生意最好的古董店。


    青衣女孩故事講到這裏,頓了頓,表情有些哀傷。


    靳木桐聽得津津有味,這故事跟“品古齋”的創始人有關,也跟當年的“品古齋”有關,這是她不知道的過往,見女孩停下,忍不住追問道:“那後來呢,顧江南怎樣了?”


    女孩歎口氣:“那幾年,其實是顧江南最快樂的幾年,他終於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能夠肆意在畫紙上揮灑自己的才華,隻可惜,他太過投入,因早年漂泊時期落下的病根,終於還是一病不起,“品古齋”的


    老板想盡辦法,請來名醫也最終藥石罔效,他……隻活了二十五歲。”


    小娃娃愣在原地:“啊……怎麽可能,才活了二十五歲啊……”


    靳木桐之前也查過顧江南的生平,知道這點,可當她知道顧江南和“品古齋”的故事時也覺得有些惋惜,還真是天妒英才!


    “如果顧江南能多活幾年,說不定還能留下更多傳世的畫作。”


    青衣女孩看向她,說道:“他的畫作不多,跟他作畫的習慣有


    關係,他在作畫之前,有很長時間都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碰筆墨。不過一旦開始畫,便速度非常快,仿佛那幅畫已經長在他的腦子裏了,一氣嗬成。可是,越是傳世名作,花的時間越長,到最後,他已進入癲狂的狀態。哎,看了讓人覺得心疼……也許隻有這樣的狀態,他才畫得出那樣的畫。”


    靳木桐從她的語氣中聽到了埋怨和心疼,問道:“你呢?你一直在旁邊守著他嗎?”


    女孩點點頭:“他孑然一身,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唯一的知己便是這店的靳老板。不過就算是靳琰,也很少能跟他聊天,他大多數的時間將自己關在房間作畫,我一直陪著他。”


    圓滾滾忍不住問道:“姑娘,聊了這麽久,你叫什麽名字呀?”


    女孩眼眸中的哀傷沒有淡去,不過還是答道:“我叫覃煙雨。”


    靳木桐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覃煙雨,好美的名字。


    等等……


    好像這名字有點耳熟。


    究竟在哪聽到過呢?


    覃煙雨……


    煙雨……


    對了,那幅畫?


    靳木桐拿出手機,翻到了節目中顧江南畫的那幅畫。


    “煙雨姑娘,你見過這幅畫嗎?”


    覃煙雨走了過來,低頭仔細看。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又有種說不出的激動:“這……這畫好熟悉,這應該是顧江南的畫作沒錯,隻是這筆觸、這畫法,怎麽跟他的畫作完全不同?”


    靳木桐盯著她:“是吧,你也覺得這幅畫很特別,專家鑒賞說這是他創作晚期的作品,你一直跟著他,卻沒見他畫這幅?”


    覃煙雨點點頭:“他的每一幅我都見過,就像刻在腦海裏那樣,十分清晰,可是這一幅,我的確沒見過。這畫,很好。”


    靳木桐說道:“這幅畫的名字叫做《煙雨江南》,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它竟然同時有你和顧江南的名字。”


    覃煙雨聽聞之後,身子微微一顫,臉上表情是不可置信,她失聲問道:“你說什麽?《煙雨江南》?這畫的名字叫做《煙雨江南》?這……是你們給起的名字麽?”


    她始終還是不信。


    靳木桐將手機屏幕滑動了一下,滑到了畫作的左上方。


    “你看看這字,這應該就是顧江南的筆跡,你應該認識的。”


    在畫作上方,題了四個字:《煙雨江南》。


    這竟然是顧江南自己給起的名字,這讓覃煙雨有些難以置信。


    穆弦忍不住說道:“這難道隻是巧合麽?還是有什麽不為人所知的故事?”


    圓滾滾也說道:“難道這個顧江南竟知道汝窯筆洗有器靈的事情,煙雨,他能看得見你麽?”


    覃煙雨震驚之餘,搖搖頭:“不,他看不見我,可他的確很喜歡自言自語……不,其實也不算是自言自語,他很喜歡跟我聊天……”


    圓滾滾被弄得迷糊了:“什麽意思?他很喜歡跟你聊天,卻又不知道你的存在?”


    覃煙雨點點頭:“我陪著他,他好像也將我當成一種依賴,大概因為我是他母親留給他的東西,是他跟這世界最深刻的聯係。他總喜歡將心中的想法告訴我,我大概是這世上懂他最多的人……直到有一次,我好像一個不小心進入了他的夢


    裏……夢境中,他問了我的名字,還問我最喜歡什麽……”


    靳木桐緩緩開口:“你告訴了他你的名字,還跟他說,你最喜歡的是江南?”


    話音剛落,覃煙雨的眼淚落在了手機屏幕上。


    第204章


    那是覃煙雨最美好的一天。


    那天, 她如同往常一般守在顧江南身邊,他的身體越來越差, 有時候, 她甚至忍不住從汝窯中走出, 來到他床前,靜靜的看著他的睡顏。


    他睡覺很安靜, 有時候安靜的她忍不住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生怕他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就從這世界離開了。


    她守在他的床邊,不知不覺便趴在床邊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醒了,怔怔的盯著她看。


    他長得很普通,卻有著一雙很漂亮的眼睛,被他這麽近距離的看著,她不由得紅了臉。


    剛要起身回到桌上, 顧江南著急的想要拉住她,卻發現根本無法碰到她。


    “你別走!”顧江南忍不住呼喊出聲。


    覃煙雨轉身,站在那。


    顧江南坐起身:“你……叫什麽名字?”


    覃煙雨沒回答,隻是看著他。


    顧江南察覺到女孩的局促,趕緊說道:“我……其實我一直覺得有個人在陪著我, 在我畫畫的時候, 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隻是我從來沒想到我能看見你。”


    覃煙雨微微一愣:“你……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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