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鳴鳴不由冷笑,笑他的天真:“不到那一日,一切都是未知數,不過若你實在執意,便隨你自己的意吧。”


    見她不高興了,管長樂悶聲道:“我也隻是不解而已,又沒說不聽你的。”


    屈鳴鳴便又笑開了,起身道:“這不就好了,對了,天色還早,我們去逛逛吧。”


    “還逛?你沒聽說城外發生了命案嗎?最近應該小心些,乖乖呆在府裏。”


    轉過身的屈鳴鳴臉上帶笑,可笑意未達眼底:“正是因為發生了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我們不得出出力麽?再者有你在,秋雨牛憨他們又都功夫不弱,還有侍衛們,有什麽可操心的。”


    管長樂聽出了異樣:“我們出力?我們能做什麽?這可是三部聯合的大案,鳴鳴,其他事我由著你,可這樣的正事你別去添亂,到時候父王不好辦事。”


    屈鳴鳴敷衍的揮揮手:“好啦,我知道了。”心裏卻在想著記憶裏那處地方可能在哪裏。


    兩人剛下樓,就見斜對麵的綢緞莊裏相攜走出一行人來,打頭的正是薑叢鳳和嫂嫂張氏。她忙拉著管長樂躲到門後,管長樂疑惑:“你躲著王妃做什麽?”


    “大人逛她們的,我們上去打擾做什麽。”說著目送她們離開後才走出聚仙樓,管長樂愈發覺得她怪異,卻也不好多問。


    薑叢鳳和張氏逛了幾家鋪子,買了些細軟吸汗的細棉布,打算回去給英親王做幾身裏衣,張氏則買了好幾匹顏色豔麗的綢緞。薑叢鳳不由笑了:“嫂嫂,你往日不是最喜歡清雅的顏色,怎今日突然換了喜好?”


    張氏笑了笑:“這是打算拿來送一位朋友的。”


    薑叢鳳恍然點頭,看著陽春白雪抱著的料子,不是大紅就是大紫,笑道:“看來嫂嫂這位朋友性情一定很開朗,你平日裏就是有些太安靜了,能結交這樣的朋友倒也正好相補。”說著就轉回頭,卻沒看見陽春白雪對視一眼,神色隱隱不安。


    “對了阿鳳,你與王爺是二婚,王府裏還有大公子在,你平日裏是如何與他們相處的?”張氏突然問道。


    “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王爺事事讓著我,長樂聽話也懂事,和鳴鳴相處的也好,我每日除了執掌府中中饋,便是操心他們幾爺倆的吃喝,其餘時候王爺也不禁著我做什麽,像什麽騎馬打拳,或者針織女工,都隨我的意。”


    “這樣,看來王爺對你很好。”張氏笑了笑,若有所思。


    薑叢鳳想了想,還是有不滿意的:“但王爺遇上了什麽事總不愛與我說,我也知道我不甚聰明,他不告訴我或許是為了我好,隻是難免有些意難平。”


    “男人在外麵自然是有正事要做的,再說那些事我們女人知道了又能如何,既幫不上忙,就別跟著添亂吧。”


    但薑叢鳳總覺得自己和王爺之間還是有層隔膜,他雖把她當女兒一般寵著,可她並不想真的當個萬事不知的傻子,這讓她總是容易想到之前在屈府,他們有了怨言不告訴她,上下一心瞞著她,到最後卻害得她不能生育,這總是她心裏的一道傷,難免叫她不安和胡思亂想。


    但她也不會把這些話都說出來,笑著摸了摸肚子:“有些餓了,嫂子我們去吃飯吧。”


    張氏眉眼一動,突然道:“我最近知道一家味道很不錯的飯館,隻是地方有些小,但裏麵飯菜的味道卻很好,就是不知你介不介意?”身後的陽春白雪又隱晦地對視一眼。


    薑叢鳳笑了:“嫂子你也知道我最好吃的,地方小有什麽關係,隻要幹淨好吃就行,再者嫂子你都說不錯,想必味道肯定差不了,就去那兒吧。”


    張氏臉色微紅,垂下的眸中露出一絲興奮之色。兩人上了馬車,離開中央大街,行了片刻轉入一條岔路,一刻鍾後馬車停下,薑叢鳳下車後打量一眼,發覺這裏雖不如中央大街繁華熱鬧,但幹淨清爽,反倒安靜了幾分。


    一行人進了一家叫品味軒的飯館,那店家見來了了不得的貴夫人忙親自迎上來:“兩位夫人大駕光臨,不知可有預定?”


    薑叢鳳正要說話,張氏卻搶先道:“二樓玄字號包廂,把你們店裏的拿手好菜都上上來,今兒來的這位既是貴客也是饕餮,老板可要用心招待。”


    老板忙點頭哈腰:“小的明白,兩位夫人放心,還請兩位樓上請。”又親自把她們一行人送到二樓包廂,進去一看,雖不如大酒樓裝設貴氣,但也精致,便點了點頭。


    飯桌擺在中間,張氏道:“阿鳳,不如我們把桌子移到窗邊吧,從這裏望出去有條小河,可邊用膳邊賞外麵的風景,你覺得如何?”


    薑叢鳳撫掌而笑:“自然是好。”


    於是青虹等人挪了桌椅,薑叢鳳坐下後一看,果然能看見不遠處一條若隱若現的小河,近處又能看見街上人來人往,還有街邊的各色店鋪,街尾還有好幾家書畫鋪子。


    張氏也在看街尾,她麵色不動,手裏卻下意識捏緊了手帕,目光一直落在其中一間叫蘭亭書屋的書鋪裏。那鋪子不大,外麵擺著一張竹椅,旁邊牆壁上掛了幾張畫,下麵架子上擺了些書本紙張。


    這時鋪子裏走出一個人來,張氏下意識睜大眼睛,卻是一個妙齡少女,臉色有些不好看,出來抱了一摞書又進去了,她不由緩緩呼出一口氣,正有些沮喪,突然一個青衫俊逸做文士打扮的男子走了出來,他走路的樣子有些奇怪,一高一低,一直低著頭,眼睛落在手裏的書上,坐在了那張空著的竹椅上。


    張氏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唇邊露出一絲笑,眼裏也染了細碎而微亮的光。她看著他隨意坐進去,身體隨著椅子緩緩搖動,那青色的衣角也隨之搖擺,不疾不徐,卻又有些撩人,不由一時看癡了。


    這時店家終於上菜了,薑叢鳳聞著香味兒不由食指大動,頓時就笑了,對張氏道:“嫂嫂,這味兒聞著就香,你果然有眼光。”


    張氏驚了一下,忙收回目光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薑叢鳳見她臉色緋紅,不由笑道:“嫂嫂你還熱嗎?臉怎麽這麽紅,不如叫青虹她們去買些冰飲來。”


    張氏用手背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垂下眼笑道:“不用,坐一會兒就消下去了。”餘光又向外看了一眼,那竹椅上的男人恰好抬頭,她便看進了一雙溫柔含笑的清潤眸子裏,張氏心中一燙,臉色更紅,忙轉回頭來,可此時五感皆在窗外,麵前的美食已絲毫入不了她的眼了。


    ========


    三部緊鑼密鼓的排查,直到三天後才有了些進展。


    賢王世子拿著結果給英親王看時,表情一言難盡。


    “怎麽了?”


    賢王世子道:“有嫌疑的有三處,一是一個牙婆,專從鄉下買來孩子略□□後轉手賣給大戶人家,因她手段刻薄,喜歡壓價,而且也從人販子手裏買孩子,所有名聲不是很好,順天府的官差正好查到她有幾批孩子的來曆有問題。”


    “還有兩處青樓,一處是個私窠子,專買些年紀小的男女孩子做生意,雖是私窠子,但這些孩子卻□□得很好,都是些細皮嫩肉的,有很多回頭客。”英親王邊看邊露出不加掩飾的厭惡神色。


    賢王世子看他一眼,又道:“最後一處是一家叫醉春風的青樓,也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青樓,裏麵紅牌無數,也是先買來年紀小的孩子們開始訓練,等功夫到家了才讓接客,京中許多達官貴人也經常光顧。刑部的人去查的時候發現好多買賣記錄上對不上的,聽鴇母說是每年都有得病死了的,但細細對比就發現,死得那些孩子年紀也都不大。”


    說著他意味深長道:“但皇叔您不知道的是,這醉春風的幕後東家,正是宣平侯府一位出了名的紈絝少爺。”


    “宣平侯?顧家?”英親王眉頭微皺。


    賢王世子點點頭:“正是廉王的外家,顧家。”


    “這紈絝少爺叫顧俊傑,是宣平侯最小的兒子,但不是侯夫人所生,而是宣平侯早年瞞著府裏在外置辦的外室所生。這外室據說乃是一家青樓的頭牌,跟了宣平侯之後從良了,宣平侯很鍾意這位外室,即使宣平侯夫人得知後鬧得不可開交,他依然沒有與之斷了來往,後來就生下了顧俊傑。”


    “有了顧家的孩子,宣平侯就想辦法將母子二人帶回了顧家,不過沒多久那外室就病死了,顧俊傑也不知怎麽養成了一副紈絝性子,文不成武不就,整日裏遊手好閑,偷雞摸狗的事沒有少做。”


    “就在前兩年,突然謠傳顧俊傑買下了一處青樓,改名醉春風,並逐漸將之發展成為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青樓。而且還有種謠傳,說她的母親正是出自醉春風,而這青樓也不是他買的,是他母親留給他的,但真相如何卻沒人知道。”


    “他原本在顧家就是個笑話,此謠言一出,宣平侯府便炸了鍋,那段時間甚至連廉王也跟著受到了牽連,彈劾宣平侯與廉王的折子不斷,不過廉王生性散漫,並不以為意,甚至偶爾還會上醉春風應酬。”


    英親王淡淡道:“倒是有趣的一家人,在你看來,他有沒有可能是凶手?”


    賢王世子思索道:“顧俊傑這個人我倒是知道,衝動易怒,沒什麽城府,但講義氣,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業,雖然青樓這樣的產業是上不得台麵的,但據說宣平侯府麵上氣得很實則也離不了他,畢竟此乃暴利。但若說他有膽子在幾年時間裏以如此殘忍的手段殺了近三十人,可能性倒不是很大。”


    “不過人不可貌相,或許他表現出來的一切都隻是偽裝也說不定,還是需要徹查清楚了才知道。但醉春風做得這樣大,想必背後牽扯不簡單,而且他與廉王還是連襟,查起來倒有些麻煩。”


    英親王道:“那又如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管背後牽扯到什麽人,膽敢犯下這樣的罪孽,便一個也不能放過。既然查到了醉春風有問題,便不要耽擱,直接徹查便是,若有人敢阻攔,讓他來找本王。”


    “是,侄兒明白了。”賢王世子忙恭敬應下。


    ******


    廉王目送一臉僵硬的管長樂離開,忍不住笑得開懷極了,和他的心腹幕僚於先生說道:“這小子明明反感詩詞文章,卻偏偏要強忍不耐坐了一個多時辰,真不知那小姑娘給他灌了什麽□□讓他如此聽話。”


    於先生負手笑著說了句:“一山還比一山高。”


    廉王不禁頷首:“那小姑娘的確有些意思,做的事叫人摸不著頭腦,可偏偏說出來的話又叫人無法反駁,不過長樂畢竟是皇叔的孩子,與之相交倒也不虧就是了。”


    兩人轉身往屋裏走,廉王突然感慨:“太子閉門謝客都大半個月了,卻還不見他出來,上回姑姑婚宴,本王拉住長熙堂哥,想讓他透露幾句,他也是含糊不清,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


    於先生不急不慢,“賢王世子最是圓滑,您何苦與他糾纏,此事內情也並不難猜,此前英親王一直在徹查北疆的案子,也是在半月前突然就停下了,想必這其中肯定是有聯係的。”


    廉王笑了笑:“可惜了都瞞得緊,太子哥哥不喜皇叔,倒不知他們之間是有些什麽齟齬,若愈發引得兩人不睦,長久以往,倒與朝政根基有礙。”


    “王爺何須操心這些,您每日下下棋,寫寫詩,現在又多了個學生,要做的事可不少。”於先生平靜道。


    “先生的意思本王都明白,隻不過眼見弟弟們都大了,太子愈發霸道,人心浮躁,易生禍端,本王雖想獨善其身,但奈何出生就在這大染缸裏。”


    於先生笑了,意有所指:“波濤洶湧時,愈著急的人俞容易被浪頭掀翻,隻有穩住陣腳不亂,方有存活的機會。”


    “先生所言甚是!”


    這時管家來報說顧家四爺求見——顧俊傑排行正是第四。


    顧俊傑長相峻秀,若不是一身金光閃閃暴發戶的穿戴,倒也稱得上一聲翩翩佳公子。他出身不好,但與廉王卻還算親近,此時一臉急惶,又被大太陽曬得滿臉熱汗,看著就有些狼狽。


    他看見廉王撲通一聲就給跪下了,急地險些哭了出來:“王爺,求您救救小弟吧,小弟命快沒了!”


    廉王訝然:“你做什麽了這麽嚴重?”


    顧俊傑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哭喪著臉道:“醉春風被查了。我原本以為沒甚大事,畢竟突發的檢查衙門裏不時就有,上下也都打點好了的,隻當走個過場罷了。這回也是,明明前幾天就查過,當時也沒什麽問題,但今天賢王世子突然帶人上了醉春風,把所有人控製住了,還在到處翻檢,我看著不對,便跑來向您求救來了。”


    廉王挑眉:“你的意思是你什麽也沒做長熙堂兄就查了你?”一旁的於先生也笑了笑。


    顧俊傑眼神遊移,掙紮半晌終於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您也知道,像咱們這樣的地方,總能遇到一些嗜好特殊的客人,有時候難免沒個輕重,弄死個把人……”他覷著廉王似笑非笑的目光住了嘴。


    於先生道:“這種事也算見怪不怪了,哪家秦樓楚館沒死個幾個人,但為何賢王世子就抓著顧四公子不放……”看著顧俊傑躲閃的目光,於先生淡然笑道:“想必醉春風不止死幾個人這麽簡單吧?在下聽說前幾日城外荒郊發現了許多被分屍的少男少女……”


    廉王臉上慣常的笑容沒了:“到了現在還不說實話?”


    顧俊傑戰戰兢兢道:“王爺,小弟哪敢做那樣陰毒的事,隻是近幾年被玩弄致死的姐兒童兒年紀越來越小,人也多了些,難免叫賢王世子懷疑上了,可賢王世子叫小弟交出客人名單,這……您也知道醉春風的客人好些都是高官顯貴,若小的出賣了他們,那往後小弟在這京城真就沒法立足了啊!”


    說著嚎啕大哭:“王爺,您也知道小弟多不容易才有今日,眼見著能在侯府站穩腳跟,若此番倒了,那真是再無翻身之日了,王爺,姐夫!求您救救小弟吧!!”


    他一番哭訴實在淒慘,廉王問道:“你想本王如何幫你?”


    顧俊傑一聽有希望,不顧滿臉眼淚鼻涕,忙道:“王爺,隻要您出麵與賢王世子說一說,叫他別揪著小弟不放,或者……或者您就告訴他醉春風乃您的產業,如此一來,他們肯定就不敢再往下查了!”


    於先生淡淡冷笑,廉王道:“你不是不知賢王世子背後是皇叔,你現在叫本王替你背鍋,若你那醉春風真有問題,到時本王又如何抽身?”


    顧俊傑急道:“王爺,您可是皇上最喜歡的皇子,英親王又能對您如何呢?左不過訓斥兩句罷了,但隻要小弟能避過這一遭,必定對您感恩戴德,到時把醉春風的一半,不,一大半給您!”


    “本王是皇上最喜歡的皇子?”廉王臉色難看:“這話是誰告訴你的?你平日裏也把這話掛在嘴邊了?”若他是皇上最喜歡的皇子,那太子又算什麽?顧俊傑脫口而出的話對他來說卻是誅心之言!


    顧俊傑臉色一白,急忙否認道:“不不不,小弟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小弟隻是,隻是……”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廉王失望搖頭:“人都說你混賬卻仗義,如今為了你自己卻要陷本王於不仁不義,枉費本王還曾幫襯過你,卻沒想到你就是這樣回報本王的。你滾吧,這個忙本王幫不了!”


    見他臉色冰冷,顧俊傑縮了縮頭,不敢再強求,戰戰兢兢磕了個頭:“是小弟打擾了,還望王爺勿怪。”忙起身跑了。


    廉王看著他倉惶的背影,凝眉:“先生你說,那案子是否與他有關?”


    於先生笑了笑:“在下也不敢肯定,但顧四公子心中有鬼是無疑的,且還想將您拉下水也是一定的。”


    廉王不由冷笑:“就算本王不幫他,但隻要有心人看到他一出事就往本王這裏跑,本王便清白不了,更何況這還是皇叔在查的案子!”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以下寶寶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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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者“865298”,灌溉營養液


    讀者“玉”,灌溉營養液


    第45章 慫貨


    顧俊傑離開廉王府後, 一路小心翼翼避著人到了一處不起眼的宅子,裏麵正有人等著他。


    他見了那人便急道:“陳大人, 廉王不願幫助在下,這可怎麽辦啊?”


    陳大人年紀不大,嗓音偏尖細,麵色有些僵硬, 聞言淡淡道:“顧四公子, 若廉王都幫不了你,那本官也是沒辦法的。”


    見他推脫,顧俊傑有些急眼:“您這是什麽意思?您可別忘了, 做那些事也是為了那位, 如今眼看事發了,你們就想卸磨殺驢?天下有這麽好的事嗎?”


    陳大人陰陰冷笑:“什麽卸磨殺驢, 當初可是你自己死乞白賴靠上來的,這幾年也沒少撈到好處, 出了事當然得你自己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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