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師祖很嚴厲,每天練不到火候,就不能吃飯。”


    “為師啊,天資愚鈍,經常把他老人家氣的跳腳,然後被罰去掃山門落葉。”


    說到這時,他的臉上有著遮不住的懷念。


    “再看那裏。”他又指向山中腰的一塊巨大石壁,“那是留影壁,是這城中最重要的寶貝。”


    “按照宗門規矩,每個人都要把自己壓箱底的絕活留在上麵,以便後世弟子修習。”


    “師父當年留了什麽?”淩玥好奇的問道。


    “我?”玉柄真人皺起了眉頭,“大概是穿搭心得?”


    淩玥默默的扭過頭。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可真是了不得的絕技。


    “當年掌教帶人離開之前,封掉了整座玉泉山,做的是最壞打算。”伸手撫摸水壁,玉柄真人的眼眶微微泛紅,“那時玉泉山有一萬六千名修士,個個都是一等一的英才。”


    “昔年萬魔窟現世,趙乾鋒師兄一人一劍,於群魔之中三進三出,無人能摸上他的衣角。”


    “天璽二年,神州瘟疫四起,周霖師姐赤腳行萬裏,活死人、肉白骨,成就醫仙之名。”


    “天璽四十三年,西蠻進犯幽州,沈行長老一掌出,造就萬丈天險,將蠻族阻於關外數百年。”


    “他們個個都比我強上百倍、千倍。”


    一滴渾濁的淚水砸在了男人的手邊,很快就被靈壁蒸的無影無蹤。


    “可到最後,隻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我活了下來,卻連掌教的封印都解不開。”


    淩玥愣愣的看著玉柄真人,這是她所不曾見過的師父。


    修真界人人都聽過“玉泉山掌教率眾入仙山”的典故,卻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裏,又為什麽不回來,甚至連玉泉山如今的弟子,對此都是一知半解。


    每當有弟子拿這事去問玉柄真人,平日裏能說會道的師父總會陷入沉默,直直望著山頂發呆,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提了。


    反正祖輩再怎麽輝煌也照耀不到他們,何必為了一點好奇就去揭師父的傷疤呢?


    “我守不住玉泉山的基業,就隻能拿土石把它埋了起來。”


    玉柄真人歎了口氣。


    “世人都健忘,沒幾年,就沒人記得這裏原本的模樣了。”


    “弟子不明白。”


    淩玥站起身,望著腳下的山城。


    “既然您已經保守這個秘密這麽多年,為什麽今晚要告訴我?”


    “老三啊,你是不是覺得,我硬要你去帶楊戩回來,是在無理取鬧?”玉柄真人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其實這些年啊,我在山頂曬太陽時也不總是在藏紅薯,也在琢磨打開封印的辦法。”


    “您竟然真的藏了紅薯?”淩玥不可置信。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一袖子擦掉臉上的淚痕,玉柄真人站到了她身畔,“看見沒有?這東南西北有四個棱角。”


    他指的是玉泉山城的四角。


    “掌教的封印之所以難以解開,是因為他將我玉泉山四門道統融會貫通,這一點為師拍馬不及,所以隻能另辟蹊徑。”


    這麽說著,他豎起了四根手指,“既然一個人不成,那我就上四個人。”


    “你、笙兒、情兒,這是三個,”玉柄真人彎下了其中三根,“這第四人……我願意在你小師弟身上賭一把。”


    “隻要你們晉升到元嬰,不,隻要金丹圓滿,咱們就可以試它一試。”


    淩玥想了一下,覺得這個思路很可行。


    但是,還有一件事得講明白。


    “若隻是如此,師父你也不必今夜就趕著告訴我。”她說道,“恐怕除了我們四人,還有其他的必備要素?”


    “沒錯。”此言一出,玉柄真人就泄了氣,不僅麵露糾結,還習慣性的撓了撓頭,“想要打開封印,還有需要一把掌教當年製作的鑰匙。”


    “隻是鑰匙的所在地很是難辦,為師至今也想不出個法子把它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走,隻能找你商議商議。”


    “在哪?”


    “在……”玉柄真人為難的看著她,一咬牙,“在你家祖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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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掌教的鑰匙在雲湖侯府裏?”


    淩玥重新坐回地上,雙手交握撐在下巴上, 瞥了頗為緊張的玉柄真人一眼, “師尊,坐。”


    她一發話, 某位老不修立馬盤腿坐回原位,絲毫不在意師徒尊卑在瞬間就倒了個兒——開玩笑, 他剛剛的意思可是要扒人家祖墳!


    “弟子不太明白, 為何掌教的信物會在我家祖墳之中?”淩玥問道。


    “這事吧,說來話長。”玉柄真人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破舊冊子, 一把將其翻開,指著上麵的某個位置,對三徒弟說道,“這個人,你認得吧?”


    淩玥定睛一看, 就見泛黃的書頁上寫著密密麻麻的人名,而男人指的地方,則赫然是某個她無比熟悉的名字。


    “認得。”她答道。


    說認得其實並不準確,畢竟早在她出生前, 冊子上的人就已入了土。


    淩尚雲——她無緣得見的曾祖父。


    加上擺在宗祠裏的畫像,淩玥對他的認知,也僅僅停留在了“淩家天才”和“英年早逝”上。


    “淩師叔當年在宗門裏也是風雲人物, 可惜死的太早。”收起手裏的花名冊,玉柄真人陷入了回憶,“若不是他先天體弱, 沒能活到現在,恐怕振興門派這事,也輪不到為師來。”


    說到這裏,他對淩玥笑了笑,“說起來,你倒是很像他,秉性、脾氣都像。”


    “他活著的時候,跟掌教師伯走的很近,是以,掌教在臨走前,特意去拜訪了他一次。”


    “為了送鑰匙?”淩玥聞歌而知雅意。


    “沒錯,”玉柄真人點了點頭,“要是我們都回不來,淩師叔就是玉泉山唯一的傳人,所有家業自然要留給他。”


    “我們都沒想到的是,等我活著回來,卻發現他已經死在了病床上。”


    這便是造化弄人了。


    換成單手托腮,淩玥用空閑的手指在膝頭敲了敲,“若果真是這樣,恐怕曾祖父他老人家是帶著鑰匙一同下葬了。”


    玉清第一宗門的全部根基,光憑這個招牌,就足以讓雲湖淩家淩駕於其他兩大世家之上,進一步取晉朝皇室而代之也並非夢話。然而,從始至終,雲湖侯府從未跟玉泉秘寶扯上過任何關係,這便是淩雲尚至死都沒吐露過秘密的證明。


    恐怕在他的心裏,對宗門的感情已經勝過了對家族興盛的在意。


    玉柄真人說她和曾祖父相像,從這一點來講,倒是沒有說錯。


    這麽想著,淩玥展顏一笑,“我倒是從來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來驗明自己體內流著淩家的血。”


    “三丫頭,你知道嗎?當年淩師叔與掌教有過一個約定。”玉柄真人的語氣頗為苦澀,“淩師叔因病痛回鄉休養的時候,掌教師伯允諾要收他的孩子為徒。”


    “那時候玉泉山還是道門第一山,多少世家子弟削尖腦袋、打破了頭也要進,掌教師伯應下這個承諾,便是打算不顧門規也要圓了淩師叔的夢。”


    淩玥緩緩說道:“這便是為什麽師尊你明知道收我會惹一身麻煩,還跑到太華山下嗎?”


    玉柄真人搖了搖頭,“我那時候其實是為了央求你二叔讓我進一次侯府,可看到你的時候,我改了主意。”


    “淩師叔死後,我玉泉山也沒落了,你爹和二叔聽從家裏安排,成為了太華山的弟子。”


    “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我並不怪他們。”


    “可我沒有料到的是,太華山竟然連一個孩子都容不下。”


    “那是時候我就想啊,掌教師伯讓我解開宗門封印,我做不到,但我起碼可以幫他信守承諾。”


    一邊說著往事,玉柄真人一邊揉了揉淩玥的發頂。


    “淩師叔對得起我玉泉山,我玉泉山也對得起淩師叔。”


    感受著頭頂傳來的溫度,淩玥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個傍晚,她攙扶著因久跪而雙腿幾乎不會打彎的二叔走下山,見到了等在路邊的邋遢道人。


    “你怎麽又來了。”二叔的麵色並不好看,“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那邋遢道人聞言歎了口氣,剛想說些什麽,目光卻掃過了她,最終,把話吐出了口,“……侯爺,既然太華山不要,便把令侄舍給我吧!”


    把令侄舍給我吧。


    這句話她永生不忘。


    “為師知道你不想回淩家,也不打算逼你參與。”玉柄真人皺起了眉頭,“但想拿鑰匙就要動淩師叔的墓……起碼淩師叔的事,你不能蒙在鼓裏。”


    “其實想進祖墳眼下就有機會。”思忖了片刻,淩玥慢條斯理的說道,“叔父說過,要我下月回去祭祖。”


    “淩仲文喊你回去?!”玉柄真人猛然提高了音調。


    “叔父在聚英會上幫我擋了菡萏仙子一招,之後便提出了邀請。”


    說“邀請”未免太客氣了些,依淩仲文的口氣,分明是“要求”。


    “別去!”玉柄真人立馬站了起來,連紅兜兜歪了都顧不上,“走走走,今夜為師說的你都沒聽到!咱不去!”


    說完他便伸手去扯徒弟的袖子,想把她拉起來推出銅門。


    然而淩玥沒有動。


    “淩家的祖墳設有九九八十一道禁製,外人想要硬闖,十死無歸。”


    “唯有直係子孫在祭祖日才能進入其中。”


    “而我,是唯三有資格的人。”


    玉柄真人聽完頓時氣了個仰倒,用手指狠狠戳了三徒弟腦袋一下,“你平日不是很聰明嗎,這時候犯什麽強?!”


    “這十二年來,別說喊你回去祭祖,他們什麽時候管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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