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二者沉默以對,齊齊賞了對方一個白眼。


    “老頭子和官家相處的過往……這可不是叔父能寫出來的東西。”沉默了半晌,淩玥才說了這麽一句。


    昔年淩伯海去上京當陪讀,淩仲文可是乖乖在家騎大馬的年紀。


    “那本奏章,表麵是你二叔寫的,背後捉刀人是誰可說不準。”


    楊鴻軒用筷子沾了點湯,在桌子上寫了個“峰”字,頓了頓,又寫了一個“西”字。


    淩玥的目光在“西”字上停留了一瞬,“隻要知道他們所謂何事,自然也就知道是為了誰了。”


    “勾的動我家老頭子,又千方百斤不讓你進門,怎麽想都覺得這祭祖好像是塊香餑餑啊。”


    “就像是這麽大一塊餅,”他用玉箸點著足有手掌大的蛋餅,“我想吃,卻又一口吞不下。”


    “我想獨占,可它原本又不屬於我。”


    “於是我靈機一動,找了一個更強力的人物,來跟我瓜分這塊餅。”


    用筷子將蛋卷一分為二,楊鴻軒將較小的一塊攏到自己跟前,將較大的一塊推給淩玥。


    “這樣,我雖然吃不到最多的,但我起碼也能吃到。”


    “你是說,我家祖墳裏有這麽一塊被人盯上的大餅?”淩玥嘴上問著,眼疾手快的把兩塊蛋餅都夾進了自己碗裏。


    “這一點你可比我清楚。”楊鴻軒一邊說一邊抬手去搶她的碗,“我更好奇的是,那個千方百計喊你回家吃餅的人是誰。”


    “我敢說,這個人將信息透給你,就是料定你有無法拒絕的理由,否則,以你的脾氣,怎麽可能回來祭祖?”


    千方百計嗎?


    淩玥笑了笑,把碗推給了他,卻在青年抬手欲拿時攔住了他的手,衝著合著蓋子的湯盅一揚下巴。


    “人家辛辛苦苦給你端過來了,怎麽不喝?”


    “我那隻是為了支開他們,”楊鴻軒一挑眉,“我又不真的喜甜。”


    “那你又怎麽知道人家是真的給你上湯呢?”淩玥一歪頭。


    楊鴻軒聞言一怔,回過神後還真的把湯盅端到二人中間,手指捏上了盅蓋,然後猛的掀開。


    沒有想象中的糖水,唯有一張紙條被顆顆晶瑩的冰糖簇擁,靜靜地呆在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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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啊哦。”


    看著被冰糖圍繞的紙條, 楊鴻軒將湯盅推向了淩玥, “你來。”


    “哈?”淩玥滿臉的不解。


    “我,當今官家的次子,康樂郡王,”楊鴻軒指著自己強調道,“你怎麽能讓身份如此尊貴的人物去冒險?”


    淩玥聽完不僅無動於衷,還想噴他一臉冰糖。


    不過某位嬌貴的郡王爺顯然打死不願動手, 她隻能拿筷子把紙條從湯盅裏夾出來, 再擺到桌麵上鋪平。


    紙是上好的燙金硬紙, 即便是被冰糖壓著沒有破損, 字也是好字,那一手簪花小楷稱得上賞心悅目,隻是書寫的內容令人頗為費解——“四缺一”。


    “什麽意思?”楊鴻軒看得滿頭霧水, “玩君臣鬥少了一個人?”


    君臣鬥是時下極為流行的葉子戲玩法, 他娘麗貴妃就是忠實擁蹩。


    倒是淩玥看了若有所思,對著他伸出右手, “帕子給我。”


    “幹嘛?私定終生啊?”嘴上這麽說,楊鴻軒還是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手帕,光是看上麵栩栩如生的圖案, 就能看出繡製者的用心。


    然而, 這麽一塊寄托著他人心血的繡帕被他毫不吝惜的放到了淩玥手中, 看著後者用它將紙條包好。


    “針腳不錯。”淩玥將手帕收了起來。


    “在江州時有人送的,”楊鴻軒答得漫不經心,“你要是喜歡, 我就再找她要幾塊。”


    “真渣。”淩玥如此評價。


    “哥哥!”楊鴻軒一聽就不幹了,“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那也真渣。”淩玥答道,“雖然我們是好姐妹,但我也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


    “我要鬧了啊。”青年麵無表情的說道。


    “祭祖活動什麽時候開始?”淩玥從善如流,“他們把院子裏的紙人都搬走了。”


    “我收到的消息是儀式是從酉時開始,”回頭望了望天色,楊鴻軒又補充一句,“估計要進行到戌時也說不定。”


    酉時,逢魔時刻的起點,戌時,逢魔時刻的終盡。


    光看時辰的話,比起所謂的祭祖,倒像是某種招魂儀式的開端。


    “那就是還有一個白日了。”淩玥敲了敲桌麵。


    “是啊,還有一個白日可以供咱們燒香拜佛。”楊鴻軒歎了口氣,“期望曆代雲湖侯不會被這群不肖子孫給氣到從棺材裏跳出來吧。”


    淩玥眯了眯眼,感覺懷中的流雲通識燙了起來。


    在青年好奇的目光下,她拿出通識進入“敘話”,就看到二師兄的神魂印記在閃個不停。


    我是你二伯啊:“客官,您訂購的最美刀斧手已發貨,正以最快的速度像您飛奔而來,請不要辜負小店的用心啊。”


    接下來的留言來自另一團銀灰色的印記。


    我是你小叔呐:“到了。”


    將“我是你小叔呐”存成好友,淩玥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如此關鍵的時刻不是應該跟臣妾一起細細謀劃嗎?!”被扔下的楊鴻軒發出了抗議,“你又要出去跟誰鬼混!”


    “跟新進宮的小妖精。”淩玥露出了一個屬於昏君的笑容,“愛妃,忘了過去吧,朕早就變心了。”


    楊鴻軒立馬進入了被始亂終棄的妃子角色,臉上那叫一個傷心欲絕。


    “哦對,”淩玥剛走出一步,停下對他說道,“你離我堂弟遠點,別帶壞他。”


    莫名被警告的康樂郡王覺得自己真是竇娥冤。


    目送大寨主私會小妖精的背影消失在繡樓口,被留下來守著空閨的二寨主思忖了片刻,還是決定召喚小弟。


    “淩湛!”他衝著二樓喊道,“別躲了,我都看到你了!”


    在一陣尷尬的沉默後,二樓還真響起了“噠噠噠”的腳步聲。


    “鴻軒哥……”頭頂空盤的少年扒在門邊,弱弱的開口,“我真的沒偷聽……”


    “是是是,所以在樓上捂著嘴喘粗氣的是鬼不是你。”楊鴻軒回答的敷衍至極,“你是覺得你姐和我聾還是怎麽著?”


    “我隻是不想被蒙在鼓裏,”淩湛幾步跑下了樓,把手中的盤子往桌上一放,“祖爺爺、爹爹、老姐還有你,你們都有一大堆事情在瞞著我。”


    “真要瞞你還會讓你偷聽?”楊鴻軒“啪”的一聲打開折扇,“看在咱倆也算相熟的份上,我給你點條明道,聽是不聽?”


    淩湛立馬點頭如搗蒜。


    “你啊,其他的什麽都不用多想,隻需要考慮一件事。”


    楊鴻軒笑了,帶著帝王家慣有的傲慢。


    “今夜祭祖時,你要站在雲湖侯的左側還是右側?”


    淩湛瞪大了眼睛,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大晉朝以左為尊,楊鴻軒這話隻有一個意思:


    問他想不想當下一任雲湖侯。


    “我從來都沒想過!”過了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爹隻是繼承了大伯的位置,將來肯定是要還給老姐的!“


    “哦?”楊鴻軒輕笑,“我聽到可不是這樣啊?”


    “雲湖侯不止一次上書要給你請命,不過都被我父皇壓了下來。”


    “然而……臨行之前,父皇給我的口諭裏,終於鬆口認可你為下任雲湖侯了。”


    用折扇敲打著掌心,楊鴻軒一挑眉毛,“聽你的意思,難不成竟是我父皇會錯意了?”


    淩湛此時已是麵如紙色。


    “我……我從不知有此事。”他喃喃說道。


    “我與你相識以來,聽的最多就是‘我不知道’、‘我不清楚’,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將手中折扇抵到少年的額前,楊鴻軒臉上帶笑,眼中卻無笑。


    “我記得你雖未弱冠,但也是吃了十來年白飯吧?”


    “就算做不到頂天立地,可你到底要裝瘋賣傻到幾時,還是說,你幹脆就是真傻?”


    額頭被折扇的棱角咯的生疼,淩湛手足無措。


    在他的記憶裏,眼前的這位“鴻軒哥”雖然出身皇家,卻從不拿郡王架子,對自己也頗為照顧,是極為親近的兄長。


    可今日他才明白,前麵的所有“好”都是有前提的。


    前提就是“在老姐麵前”。


    “你這等做派的王侯子弟我在上京也見的多了。”楊鴻軒的聲音越發冷漠,“成日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任由爹娘作惡人,得了好處還要賺個好名聲,吃了人還要說發慈悲。”


    淩湛被他說的渾身發冷,張了張口,卻發現無話可反駁。


    說什麽呢?


    說他真的是不知情?


    那還不是與楊鴻軒話裏的人一模一樣?


    “我、我這去找我爹問清楚。”他硬撐著不讓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掉下來,“這、這裏麵一定是有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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