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掌力運到極致,淩玥眯了眯眼睛。


    拖久了,就走不了了。


    “師妹!”她猛地鬆開長劍,後退一步,右掌對準青年與中年文士一展——


    被對手以修為壓製的楊戩一抖手中紙傘,傘麵猛地鋪開,鳳鳴聲起,口銜寶珠的鳳鳥抖動翅膀,升騰而起,對準攔在門口的白麵小生狠狠撞去!


    “大哥!”


    麵對來勢洶洶的百鳥之王,白麵小生驚叫一聲,竟直接被頂了個跟頭,一道斬出的劍光緊隨而來,於他持傘的肩上擦出一道血霧,徑直斬上方才青年斬出的月牙缺口,兩道劍氣相撞,竟直接在沙幕上崩出了一道一尺見寬的口子!


    見此,淩玥手中招式一變,右掌伸展,藍光驟起,三角字符從掌心一寸寸透出來,澎湃的法力傾瀉而出。


    在滿室瑩藍之中,淩玥手心一壓!


    凝聚成實質的法力蓋頭罩下,青年抽劍回援的動作霎時一緩,就連不絕於耳的琵琶聲都停了一瞬。


    “一個都別想走!”


    眼看著楊戩即將衝出沙幕,白麵書生突然爬起,撿起地上的鋼傘,用力撐開了傘麵,鑲嵌在傘頂的綠色寶珠光芒大盛。


    “定風珠!”


    隨著這一聲厲喝,白麵書生像是全身的氣力都被吸走一般,整個人頹然倒地,然而就在最後一個音落地之時,盤旋在眾人周圍的狂風猛的一停。


    沒有了旋風的支撐,萬頃黃沙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


    淩玥抬起左手,真元鼓動,頂住了頭頂的黃沙,右手用力下壓,一絲也不肯退。


    “我有些不舍得把你喂人了。”被按在原地的青年抬頭,眼裏是森然的殺意。


    在鋪天蓋地的沙流中,他渾身氣勢猛然一收,屬於分神修士的威壓徹底爆發。


    渾身的骨骼嘎嘎作響,淩玥掌心的藍光忽明忽滅。


    不能退。


    她頂著青年狂放的氣勢向前狠狠的踏了一步。


    退就是死!


    楊戩臥倒在傘下,盤旋的彩鳳在黃沙與劍氣的威逼下苦苦支撐。聽到青年的宣告,他咬牙回頭,卻對上了一雙沒有眼白的眼睛。


    像布偶一般癱倒在地的血衣女子歪過頭,失去了青年的鉗製,她那純黑的眼珠有了幾分微妙的神采。


    “不、要、動。”她無聲的說道。


    下一刻,洪水般的法力湧進了他的身體。


    “你在幹什麽!”青年氣急敗壞的怒吼。


    如一葉扁舟在真元的波濤裏飄蕩,楊戩注視著衣衫血色盡褪的女子,鬼使神差的,腦海裏浮現了一個名字。


    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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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1章


    活了快十六年, 這是楊戩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不屬於自己的法力源源不斷的湧入身體, 奇經八脈幾乎在與之相撞的瞬間就寸寸斷裂,卻又在《八(九)玄功》的作用下重新續接, **蝕骨的痛癢感傳遍全身, 若不是死死咬住牙關,他恐怕當場就會慘叫出聲。


    這是一場幾乎看不到盡頭的折磨。


    經脈斷裂、重塑,再斷裂、重塑。


    □□凡胎無法承受仙人之力,然而白水**傳過來的力量卻介乎於仙凡之間,比起所謂的仙力, 倒更像是無邊無盡的怨念。


    眼前一片血色,少年在恍惚間仿佛看到了成千上萬張女人的臉, 或悲苦、或絕望、或不甘、或咒怨……她們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帶著某種隱秘的快意。


    在這一刻, 楊戩的神魂與身體似乎完全割裂了。


    他的肉身依舊在生與死中徘徊, 神魂卻漠然的注視著一張張布滿怨恨的麵孔, 甚至還帶了點憐憫。


    這目光或許稱得上慈悲。


    “啊!!!”


    站在最近處的女子發出了一聲怒吼, 無數人臉自四麵八方而來,凶猛地撲向少年,卻狠狠的撞上了一層透明的屏障。


    “咯吱咯吱”的啃食聲不絕於耳,痛苦的女子化為了一張張青麵獠牙的鬼麵, 突出嘴唇的利齒瘋狂開合,卻無法向少年靠近哪怕一寸。


    在這漫天鬼影之中,楊戩古井無波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絲慶幸。


    萬幸,白水**選中的是他。


    輕輕歎了口氣, 少年運起了心法。


    湧入的法力在一次又一次的消磨中滲入了他的靜脈,哀嚎的女鬼停下了噬咬的動作,紛紛流下血淚。


    丹田中一道金光閃過,混沌的內府生出了朦朧的紫氣,在這紫府之中,一團金色的霧氣自高磊的基台上升起,四處遨遊,慢慢凝出了一個迷迷糊糊的丹丸。


    “你在幹什麽!”死死的掐住血衣女子的脖頸,青年怒不可遏,“別壞我大事!”


    趁著青年無暇他顧,淩玥趕到楊戩身畔,然而少年的氣息時強時弱,一下子低至瀕死,一下子又近乎金丹。


    這是?


    她微微睜大眼睛。


    在凝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掐著脖子的血衣女子咯咯笑了起來,“你在逗我發笑嗎,凡人?”


    她語調譏諷,帶著揮之不去的蔑視,“你那點小伎倆也算大事?”


    “你以為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給你抓來這麽多人?”


    “像你這樣墮落到吃人的仙女除了我們又有誰會搭理?”


    手指收緊,青年咬緊腮幫才沒讓自己直接把這個可恨的女人給掐死,“就算你把那身妖氣給他又能怎麽樣?他隻會被冤魂的怨念啃食幹淨,然後被撐爆身體!”


    “那不是更好嗎?”女子眼神古怪。


    她的臉上有著一閃而過的痛快,可語氣裏不僅沒有一絲得意,反而有一種緊繃的、隱秘的恐懼,像是水下驚鴻一瞥的巨大暗影。


    青年捕捉了這道暗影。


    一種近乎可笑的猜想在他腦海中一掠而過——這女人不是在資敵,她是真心實意的想殺掉對方!


    青年當然不會認為恨幾人入骨的白水**會突然站在自己這邊,對方如此古怪的行徑隻能表明,無論是他們四兄弟還是這對鑄劍師姐妹,她都想殺。


    把積累的血氣灌給紅衣女子,看起來是為了反抗他而襄助對方,實際上卻是為了在後者體內引爆力量以達到殺死在場所有人的目的。


    為什麽?


    她對鑄劍師姐妹的殺機來的迅猛而莫名,既像臨時起意又仿佛蓄謀已久。


    她到底在怕什麽?


    他陡然不安了起來。


    就在這時,躺在地上的少年身上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白光。


    幾乎是在看到白光的那一瞬間,淩玥張開的右掌握拳,螢藍的光芒盡斂,下一刻,她爆發出了驚人的速度,渾身法力燃燒,略過虛弱倒地的白麵小生,一頭紮進了滾滾黃沙之中。


    “嗯?”全力抵禦著沙瀑的中年文士停下了彈奏,凝視了少年片刻後,手指一錯,彈出了一個亂音。


    “大哥,”他聲音沙啞,“那小子好像……在凝金丹?”


    “怎麽可能……”青年說到一半的話陡然停住,下一刻,他扔開血衣女子,徑直衝向了離楊戩最近的娘娘腔,“三弟,舉傘!”


    然而,被他呼喚的三弟已經連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了。


    青年腳下一蹬,對準白麵小生的位置如鷹隼般撲了過去,可惜還未落下,楊戩身上的白色光華便猛然爆發!


    最先回蕩在眾人耳邊的,是萬鬼哭嚎。


    緊隨其後的,是刺穿萬鬼的劍光。


    “他發現了!”坐在地上的血衣女子瑟縮了一下,下意識的向後退去,“不,他明明隻是個……”


    後麵的話她沒能說完。


    無窮無盡的劍氣刺穿了滾滾流沙,本就到強弩之末的沙室瞬間分崩離析,千鈞一發之際,青年將昏迷的三弟拉入護體罡氣之中,回頭大吼:“老二,抓住她!”


    不用他多說,中年文士抓起實力大跌的血衣女子,後者一個激靈,突然伸手死死指著躺在原地的楊戩,口中喊道:“殺了他!”


    “如果你今日不殺他,”盯著略顯狼狽的青年,她臉上透出一股子狠勁,“明日死的就是你!”


    “那也是排在你後麵。”青年冷冷的答道。


    話音未落,崩塌的黃沙傾瀉而下,將四人徹底吞沒。


    反手對著身下拍出一掌,淩玥衝出了漫漫黃沙。


    此時的沙蠍之城已經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無數半人半蠍的原住民從崩塌的坑道中爬出,張著下半身的蠍腳,用盡全力往地麵蹦躂。


    重新踩在結實的沙地上,頭頂著即將淡去的彎月,少女渾身的沙子簌簌下落。


    把都快在手掌心跳舞的三角符文強行按回去,淩玥舒了口氣,就著山丘居高臨下的優勢,盤腿看著陷落的沙城。


    安撫住震蕩的金丹,她閉目調息,濃鬱的金色煙雲充斥著小小的紫府,金丹吞吐的真元宛若晶瑩的凝液,拉出一根根細絲,將丹體籠罩在一個漂亮的兜網裏。


    淩玥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再找一個差不多的家夥打一場,說不定她能臨陣成嬰。


    反正廣成子一脈從來不講究清修,見一個就打一個,隻要打不死他們,就能變的更強。


    將找人再幹一架的想法押後,少女抬起頭,望向雲層稀薄的天空。


    此時夜晚的餘韻未散,東方微微泛白,輕薄的雲層就好如一層透明的麵紗,輕輕的遮在天空之上,令人窺不見紗後美人的真容。


    然而淩玥並不想要看清老天爺臉上有幾到道褶子,她要找的隻有劫雲。


    楊戩突然凝丹顯然無比蹊蹺,若問題不是出在他本身,那一定跟西跨院的女人息息相關。


    折葉、西跨院、仙女、吃人……這些信息聚攏在一處,隻能令她想起那個從上古遺跡中逃脫的女仙清水煮螺,咳咳,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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