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些或尊敬或虔誠的目光裏,唯有孟如意的眼睛是冷的,因為這隊人裏走在最前麵的那個年輕冷漠的男人,正是殺他父親的無定仙門懲戒者,單封。


    此人雖是殺她父親的人,但她卻什麽都不能做,因為單封是懲戒者,懲戒者也是聽令行事,殺人也是合法合規的,且是她父親走火入魔傷人在先,因此她無法去指責,去報仇。


    所以,她將自己隱入陰影,極力控製著自己。


    寧折因貼著她的身體,能夠十分清晰的感覺到她的清情緒,於是又看了無定山那幾個弟子一眼,見他們一個個看起來倒是精神抖擻,但腳步卻虛浮,可見根基還不深厚,倒是最前麵的一個人,有些修為,但殺氣極重。


    甚至,那人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存在,有意無意的向布袋方向看了一眼。


    孟如意明明躲起來了,她以為單封是看不見她的,沒想到單封竟然直接走到她麵前,禮貌的叫了一聲:“如意姑娘。”


    她並不想與此人有瓜葛,可偏偏這三年來,這人卻是陰魂不散,常去她家送些吃和用的東西,每次不進門不多言,隻把東西放在門口,然後默默離開。


    也就是他這樣的行動,讓她覺得父親的死一定另有原因,他一定是心中有愧,才會想著要補償。


    隻是,無論他抱著何種目的,對於這個親手殺了她父親的男人,她都沒有半分的好感,有的隻是疏離。


    “仙長。”她冷淡的應了一聲。


    單封見她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主動說道:“這麽多東西,我送你回去吧。”


    她搖了搖頭:“多謝仙長,這些東西我還背的動,就不勞仙長了,告辭。”


    這樣的直接的當著眾人麵的拒絕,單封竟然神色未變,可見心性也是沉穩。


    “等一下。”單封叫住她,然後指了指她腰間的布袋:“如意姑娘,這布袋裏裝的可是異獸?”


    “是,我昨日荒山上撿了一頭小蛟,怎麽,仙長要我上繳麽?”孟如意不客氣的問道。


    單封依沉住氣:“單某並無此意,隻是異獸也分善惡,譬如蛟類,喜食人精血,善興風作浪,還請如意姑娘小心些。”


    “多謝仙長提點,告辭。”孟如意不想與他多言,說完直接離開。


    回到家中,她將傲雪給的吃的給了弟弟,又將買的過年的東西收拾妥當,最後才回到房中關上門將寧折放出來喂食。


    “乖,吃一口,很好吃的,裏脊肉,好東西,你吃了就會長的黑黑胖胖,我相公本可就靠你了。”她將切碎的肉用筷子夾了喂到寧折的嘴邊。


    寧折看著這毫無食欲的肉塊,雖他是肉食中的王者,但平日也是珍饈玉露,怎麽會對這未經處理的生肉感興趣。


    而且,她心心念念的要將他養好了賣錢招一個相公的想法,這種被當做商品的感覺,也讓他十分不爽。


    孟如意耐心的喂了好幾次,見他就是不開口,心中疑惑:“奇怪,為什麽不吃呢,獸經上說蛟是吃肉的啊。”


    不行,這樣下去可是養不肥的,養不肥就賣不了好價錢。


    她想了想,回憶起單封說過,蛟以人的精血為食,莫不是它要喝血才行。但這樣一來,很可能會將它引入惡途,還是放棄吧。


    於是,她不再好聲好氣的求他吃東西,而是直接捏開了他的嘴,將那鮮美的肉強喂進他口中。


    他猝不及防,隻能生生吞下。


    “這才乖嘛。”她滿意的揉了揉他的腦袋,然後又喂了一塊過去。


    這次他有了準備,說什麽都不肯張嘴,被她捏的急了,竟脫口而出一句:“住手。”


    這兩個說出後,他隻覺渾身輕鬆,以為自己的禁製解除了,當即要化巨龍騰空離去。


    可他剛直立起身體卻又重重摔倒在桌上,竟是元丹處的靈力依舊被禁製的,他如今,竟隻是解了話語的禁製而已。


    而孟如意,見到他說話的樣子後,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隨即又羞又怒:“你……你竟然是有神識的。”


    第6章


    孟如意萬萬沒想到,自己走路揣著、睡覺摟著、洗澡沒防著的黑蛟,竟然是有神識的,想她雖然平時生活不拘小節,但畢竟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當即眼淚就在眼眶中打轉。


    雖她羞憤難當,但理智還在,想著他既然有神識,那麽靈力估計也是恢複了,若是如此,恐會威脅到自己和家人的生命,當即果斷的用符咒封住門窗,又用匕首橫在身前防備。


    寧折冷漠的看著她的舉動:“本君自然是有神識的,你快點把束縛印解開,本君還能饒你一命。”


    孟如意氣的全身發抖:“無恥。”


    他冷笑一聲:“你說誰無恥?”


    “你無恥。”孟如意的手緊攥著衣裙:“你既有神識,卻偏偏不言語,占我便宜,不是無恥是什麽?”


    他擰著眉,嘴角一抹怒意:“本君占你便宜?本君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任你這粗鄙女子來回撥弄,你仔細想想,究竟是誰占誰便宜。”


    從昨天到現在,揣他入懷是她,當著他麵洗澡是她,強摟了他睡覺也是她。不僅如此,她……她還為了辨他雌雄做出那等下流之事,現在竟血口噴人說是他占她便宜。


    這鍋,他絕對不背。


    “你……”孟如意氣結,但也無話反駁,因為那些事的確是她做的。


    尤其是她還撥弄了他那物,且聽他現在說話的聲音雖還有少年感,但也是成年男子,這……這可真是太丟臉了。


    “你現在立刻解了那束縛印,本君或許可以既往不咎。”他冷聲道。


    可他這話語,卻讓孟如意抓到了重點,那就是如果她不解束縛印,他就沒辦法離開。


    現在的他,還是無法逃脫她的手掌心,否則以一條有神智的蛟的能力,絕對可以立刻對她進行攻擊,但是,他並沒有。


    “所以,如果我不解你的束縛印,你就不能離開對不對?”她狡黠一笑,胸有成竹。


    他一愣,這才知道自己把弱點給交了出去,但嘴上卻不認輸:“本君隻是一時受困此處,你若此時放了本君,本君可以既往不咎,否則,日後必有你罪受。”


    孟如意見他是真的不能離開,心裏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唬著他:“你這條小蛟,口氣倒是不小,不好意思本姑娘雖不才,但也略通仙法,對付你這種渡劫失敗的小蛟還是綽綽有餘的,你就別大言不慚了,張嘴,繼續吃,這肉我平常都舍不得吃的,不準挑食。”


    說著,她又夾起一塊肉往他嘴裏喂去,“本君可不是蛟那種低等的族類,本君是……”他想說自己是龍,可那個龍字卻怎麽也說不出來,不用想,為了不讓他暴露身份,“龍”這個字也被禁製了。


    “是什麽?龍麽?如果是龍,那你就更得吃了,然後我就吃你龍肉喝你龍血成仙去。”她嚇唬他,反正她不相信他是龍。


    他見她不相信,想繼續解釋,卻發現自己竟一個字都不能說了,奇怪,言語的禁製不是已經解了麽,怎麽又被禁上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又被孟如意喂了幾塊肉,好在外麵她母親叫她出去,這才讓他喘了一口氣。


    到了晚上,忙完家務的孟如意終於回房間,因為知道這頭小蛟有神識,所以她拿了一塊布罩在竹籠上,洗澡也在外間洗好了再進來,絕不再犯之前的錯誤。


    她也曾想過是不是把它放了比較好,但蛟善惡難辨,若是放了之後回來尋仇就麻煩了,不如趁現在她還能控製先馴養一番,再賣到無定山,既可換錢,又能不讓他出去危害百姓。


    當她睡下後,寧折緩緩的在籠中爬行,布並未將籠子遮嚴,透過一絲縫隙,他也是能看見麵前睡著的她的。


    此時的她,雙目禁閉,紅唇微張,淺淺露出一點貝齒,一頭青絲散在身畔,襯的麵容玉白。


    這不經意的一眼,卻讓他莫名的就想起昨夜她辨他雌雄時所做的事,甚至,被她揉過的地方,也有了一種奇怪的顫意。


    他因年紀輕,還未到黑龍一族的繁育期,即便也知些男女之事,但身體並未實際經曆過。


    而黑龍一族若要通曉此事,要麽有人引導,要麽靠自己心意達成。


    昨夜孟如意辨他雌雄雖是無意之舉,卻誤打誤撞的讓他的身體蘇醒,如此才會有了本能的反應。


    他盡量的將身體貼在冰涼的竹籠上,借此讓身體好受些,更凝神盡心,不讓自己被身體本能所控製。


    第二日孟如意醒來時,便看見他全身展開貼在竹籠底,一雙眼睛清明透亮,有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意味。


    可惜他雖這般禁欲,但因眼睛生的實在好看,金色的眼眸如璀璨的星辰,人對美好的東西總是忍不住去觸碰,所以他這樣警告的看著她,卻更讓她忍不住去碰他。


    “拿開你的髒手。”他偏開頭,卻發現自己竟又能說話了。


    “不,我就要摸。”孟如意本就要磨他的性子,自然不會順著他。


    他自然不依,於是發狠的一口咬上她的手,可惜他身體太小,嘴張開也隻能咬住她一根手指,再加上束縛印的作用,他根本傷不了她,尖牙咬上去也隻是像撓癢癢一般。


    孟如意見他如此,也並不生氣,本就是她強困了他,他有些脾氣也是正常的,於是掰開他的嘴將手拿出,順便還扯了扯他的龍須,表示自己很不就在乎。


    耐是他修養再好,也被她這番挑釁激怒,可,又能如何呢?


    正思索要如何讓她解去束縛印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麵有鐵鏈拖動的聲音,作為冥司少君,他知道這是附近有人要死,鬼差來拘魂了,便施令召來那幾個鬼差,讓他們幫著解了他身上的束縛印。


    和山神土地公他們一樣,這些鬼差也不敢幫他,個個都麵露難色,說辭也和山神土地他們一樣,都是不敢違背冥君的命令。


    他見他們硬的不吃,隻好緩了語氣:“那你們去給帝妃遞個口信,請她來救本君。”


    誰知眾鬼差一聽更為難了:“少君有所不知,帝君帶著帝妃昨日閉關去了,怕是來不了。”


    他冷笑一聲:“母妃一向不喜歡修習術法,為何要同父君閉關,你們是不是在敷衍本君?”


    眾鬼差無奈,冥君帝妃正年輕,此時一同閉關還能做什麽,自然是孕育兒女,他們是怕傷了少君的心才隱晦的說的,誰知人家小少爺根本就聽不明白。


    他見了眾人表情,心裏立時轉過彎來,明白了他們話裏的意思,心裏也是百般滋味。


    而這般滋味的原因,是因他時曾聽說,父君心疼母妃生產之苦,所以不願多要子女,可如今,深愛母妃的父君卻破了諾言,恐是對他這個長子失望了吧。


    如此一想,心中又難受起來,但他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孟如意端著飯菜進來的時候,便看見他無精打采的盤在竹籠裏,眼眸低垂,似有什麽傷心事。


    “來,吃早飯了。”她夾了一塊炒熟的雞肉喂到他嘴邊,因昨日她見他好像不喜生肉,所以今天便做了熟的給他。


    可他依舊興致缺缺,趴在籠底眼眸低垂,也不知在想著什麽。


    此時,母親的聲音從傳來,說隔壁鄰居家的老娘剛剛去世了,請她過去幫忙,她隻好放下碗筷將寧折用布袋裝了係在腰間走出去。


    鄰居家的老娘其實並不老,也不過五十歲的年紀,隻因常年不得兒子媳婦待見,所以活的十分淒慘,走了也算是解脫。


    “你們說奇不奇怪,我就離開了一會兒,老娘就走了,而且我還聽到鐵鏈拖地的聲音了,估計是那時候鬼差來拘的魂。”老人的胖兒媳誇張的比劃著。


    胖兒媳見到孟如意來了,也並未有什麽好臉色,她也同其他人一樣認為她們一家是邪魔歪道,但今日老太太走的急,辦喪事的人手不足,想著她平日裏也好說話,想著不用白不用,就差人叫了一聲,沒想到一叫就來了,於是心中愈發的瞧不起。


    雖她心裏這樣想,但麵子上還是要做足的,於是換上一副哀傷的表情:“如意,老太太走的急,讓你過來幫忙實在對不住。”


    孟如意哪裏不知她心裏打的什麽算盤,但礙於母親和弟弟平日裏還要和這些人相處,為了不得罪這些人,所以看破也不說破。


    “嬸子節哀,都是鄰裏,沒有什麽對不住,要我做什麽您盡管吩咐。”


    胖兒媳指了指後院的菜地:“你就幫忙摘菜洗菜吧。”


    “好。”孟如意走到後院挽起袖子麻利的做起事,寧折則趴在袋中悶悶不樂。


    “奇怪,你今天怎麽這麽安靜。”她一邊摘菜一邊小聲的同他說話。


    他並未回答。


    她見他沒反應,心裏一驚,不會死了吧,忙伸手去捏,還好,是柔軟的。


    “你做什麽?”他低聲喝到。


    “看你是不是活著啊。”


    “本君是死是活關你何事。”


    “當然關我的事,你要是死了,我損失可就大了,還有,不要一口一個本君的,你渡劫失敗啦,修為也散了,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所以認真論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前輩。”她將自己的身份提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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