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三諂媚的笑道:“多謝主上。”


    黑衣男子一揮手,孟如意的家便被結界與外界隔絕,如此,結界內無論發生什麽事,外麵的人都不會知道。


    做完這一切,二人徑直向門口走去,緊閉的宅門前,周老三抬腳就向木門撞去,誰知就在踹到門的那一瞬,一股巨大的力量從門內襲來,直接將兩人撞到了十米開外的地方,周老三當即就吐了幾口血昏迷過去。


    黑衣男子也受了傷,他又驚又疑,明明剛才他已經確定過這小宅內外沒有任何禁製和結界,那股強大的力量究竟是從哪裏發出來的?


    他又仔細感知一番,竟還是查不出任何原因,隻得扛起周老三快速的離開。


    而此刻房中,白日裏捆過周老三的那藍色鮫綾正無聲無息的懸在熟睡的寧折籠前,像是在盯著他看一般,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後,才緩緩的回到孟如意的錦袋中。


    如果此時孟如意醒來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覺得震驚,她一直以為鮫綾隻有她用了咒法才能幻出,沒想到它自己竟然也是有意識的。


    隻是,是好是壞,是善是惡,就無從知曉了。


    很快,除夕就到,孟如意這兩日一直在為過年準備著,除了年飯,還有父親和祖先的祭祀,所以十分的忙碌。


    葉曼秋的眼睛看不清楚,也幫不上什麽忙,好在孟振已經十歲,能做上一些事幫姐姐分擔些。


    而寧折,自從知道自己一天隻能說七句話後,也沒了什麽說話的樂趣,如今冥司回不去,各處仙神也不敢與他來往,又被孟如意束縛在此,也隻能既來之則安之。


    接下來的時日,倒沒再發生什麽,每日除了睡覺和入定,便是被孟如意逼著吃飯,這女人竟真的是一門心思的要將它養肥了賣掉的,換做旁人,肯定是會當靈寵來養了,她倒好,一心隻想要錢。


    初五一過,無定仙門果然向天下發了招選新弟子的布告,但奇怪的是,往年無定山招弟子不限年齡、出身,隻看資質,但今年卻指定隻招十五至二十歲之間的弟子,且男女各五十名,比起以往一次招千餘人,這一次實在有些蹊蹺。


    但即便這樣苛刻的條件下,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江陵城還是陡增十萬餘人,樂的江陵城裏的客棧和酒家都笑開了花。


    發布布告後的第二日,是孟如意進城為傲雪針灸推拿的日子,和以往一樣,傷痕累累的傲雪依舊靠在軟榻上若無其事的吸著煙,飄渺煙霧模糊著她的眉眼,風情萬種。


    “不是讓你不要吸這煙了麽,我聞著這味道總是覺得不對勁。”孟如意勸道。


    傲雪將精致的煙槍在小檀木的桌上磕了磕:“哪裏就不對勁了,我這不是還好好的麽,對了,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今年無定仙門隻招年輕男女?”


    孟如意點了點頭:“是挺好奇的,你是不是打聽到了什麽?”


    傲雪頗為得意道:“那是自然,昨夜我故意灌了城守許多酒,聽他說是因為無定仙門找到快速成仙的法子,但這法子隻對年輕男女有效。”


    孟如意頗為詫異:“隻對年輕男女有效,那是什麽法子,難道是雙修?”


    傲雪回道:“你這什麽話,難道年紀大的就不能雙修麽,你是下月就二十了吧。”


    孟如意歎了一聲:“是啊,二十了,江陵城內估計就我這麽一個沒出嫁的老老老姑娘了。”


    傲雪笑的恣意:“那豈不是正好,感情失敗必是事業要興旺,也許這就是老天爺為你指的明路呢。”


    第9章


    寧折聽了二人的對話,對於傲雪口中那個隻有年輕男女才能快速成仙的法子,他是並不相信的。


    三界內的仙神,凡人修仙是最難的,因其壽命短暫,若想在有限的生命裏修出一定的成果,除了心法秘籍,還得煉就一些仙藥仙丹來提升自己,而這一般都需要數百年的時間。


    若是運氣好的,機緣之下遇到真正的仙神,指點一二,那也可以,但這種情況一般是建立早功德的累積之上,而能積滿大功德的凡人並不多。


    所以,快速成仙,簡直就是妄想。


    “若你真修成仙,那可是大大的光耀,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多好的事啊,你就別猶豫了,要不是我今年二十二了,我都想去了。”傲雪鼓勵著。


    孟如意點了點頭:“若是真有這法子,我倒願意一試,隻是不知道能不能被選進去,我聽說這次前來的人有十萬人之多。”


    在她看來,成了仙之後,就擺脫了凡人的種種桎梏,追查起父親的死因來,必定是容易許多,也能讓母親和弟弟安心過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四處受人白眼。


    但,能不能被選上也的確是個問題。


    傲雪回道:“我問過城守了,是來了十萬人不錯,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陪同而來的家人,你先盡管去做,我這邊也會幫你打點一些。”


    孟如意感激一笑:“傲雪,謝謝你。”


    傲雪看著她的笑,眼神有些躲閃,但也隻是短短的一瞬後,便又恢複了正常:“你也別謝我,我本來就是欠你的。”


    孟如意和寧折都未看到她的這一變化,孟如意拿了藥膏塗抹在那些鞭痕上,眼睛裏有些擔心:“傲雪,你有沒有想過離開城守大人,去過新的生活?”


    傲雪突然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問她:“如意,你好像一直都沒問過我是怎麽從齊州來江陵城的啊。”


    齊州距離江陵城千餘裏,一個弱不經風的女孩子在沒有銀錢的情況下來到這裏,必定是吃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苦,若是問了,豈不是又揭人傷疤,所以她才不問的,而傲雪也從未提起。她不明白,為何傲雪今日會突然主動說起這個。


    “我不問是因為我知道其中肯定辛苦,不想讓你再憶起往事。”她回道。


    傲雪點了點頭:“的確是有些辛苦,不過我知道江陵城沒人認識我,機會又多,來了這裏就有好日子過了,所以也能忍受,我剛出獄那會兒,本打算就在齊州安定下來的,可你也知道,牢裏出來的女人,都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無論我做什麽活計都做不長久,總是做個兩三天就被趕走,甚至有時候連工錢都拿不到。”


    孟如意料到會有這一點,這個天下,正常女子都會被苛待,更別說一個坐過監的女子。


    她有些不忍看傲雪臉上的笑:“那,你後來是怎麽生活的?”


    傲雪回道:“我其實運氣挺好,無處可去的時候,我找了一處破宅棲身,熬了幾日快餓死的時候,宅子裏來了一個醉酒的男人,我們聊了幾句,他說我麵容同他心愛的女人七八分像。”


    “所以,他因為你和他心愛的女人長的像而幫了你?”她希望是這樣的結果。


    傲雪輕笑出聲:“我的大小姐,天下怎麽可能有這等好事,他那時候的確是要給我三錢銀子,不過……,不過接下來的事可能有點不適合你這樣的清白女子,你要不要聽?”


    她無奈:“什麽清白不清白,你別忘了,我可是妖邪之女。”


    她理解錯了“清白”這兩個字。


    傲雪眼神曖昧:“你這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傻姑娘,我說的是……,算了,我直接說吧,他是有條件的,條件就是讓我與他歡好一次。”


    孟如意愣了愣,隨後問道:“你答應了?”


    傲雪哈哈大笑:“為什麽不答應,我那個時候都快餓死了,別說三錢銀子,就是三個銅板我也會答應,更何況,那男子容貌俊美,勝過其他男子百倍,我合計一番,怎麽都覺得這樁買賣是我賺了。”


    三個銅板,能買一個燒餅,三錢銀子,便能活一個月。


    而傲雪,那個寧死不屈的溫柔女子,因區區三錢銀子,在一座廢棄的破宅中,將自己交給了一個心裏愛著別的女子的陌生男人。


    甚至,她在講這些事的時候,沒有任何悲傷、難過,就像是她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


    可是,她心中究竟如何,又有誰知道?


    傲雪吐出一口輕煙後繼續說道:“不過最後我一共得了五錢銀子,那男子,竟然嫌屋子裏髒,還留了兩錢銀子想去客棧,真是個不知生活艱辛的,我就讓他把那剩餘的兩錢銀子給我,讓他多歡好兩次,他一聽便也同意了。不過事後想想也是後悔,我在獄中聽說,喝醉酒的男人是不能人道的,誰知那小子竟是個異類,三次下來,我差點就死在他手裏,所以啊,如意,以後你找丈夫,切記不要找年紀小的,做事半點分寸都沒有,受苦的都是我們女人。”


    “他,年紀比你小麽?”孟如意有些詫異,她方才聽傲雪的描述,還以為對方是一個風月老手。


    傲雪點了點頭:“我那時候十九歲,長他兩三歲,如今三年過去,他應該也二十了吧,那一夜後,我就靠著那五錢銀子離開了齊州,一邊做些零散的工一邊往江陵城這邊走,終於在一年後來到了這裏,然後被城守看中,又遇上了,所以,你看我其實也是挺幸運的,你也不用為我擔心。”


    孟如意聽了這些心中酸澀:“好,我不會在說什麽,隻要你覺得開心。”


    要回去的時候,傲雪照例拿了許多吃的給她,然後又將她送到門口,等到兩人要分開的時候,傲雪卻突然叫住她:“如意,你若是真成了無定仙門的弟子,可不可以邀請我去仙門裏坐一坐啊。”


    孟如意有些訝異她這突然的請求,因為傲雪的家破人亡就是與齊州的一個仙門有關,所以她一向不喜歡這些修仙門派,為什麽如今卻想去坐一坐。


    “當然可以,隻要我能進去。”她回道。


    傲雪臉上帶著期盼:“那,我等你好消息。”


    第10章


    從傲雪的宅子裏出來,孟如意的心情依舊沉重,這人世間,幸福都是千篇一律,但苦難卻是各不相同。


    她正悶悶的走著,布袋裏的寧折卻道:“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怪不得你能和這個傲雪成為朋友,原來都是這麽‘不拘小節’的,今日本君可真是大開眼界。”


    他一向不喜多言,但今日聽了傲雪的那些話,又見她平日作風不雅,便認定此女品行不端。


    她聽出了他話中的嘲諷,竟也不惱:“加上剛才這一句,你今天已經說了四句話了。”


    寧折不以為意:“那又如何?”


    “又如何?”,她將他從布袋裏拎出來,同情的歎了一聲:“現在你還剩下兩句話了,我建議你留著用來說‘我要吃飯’、‘我要喝水’或者‘我要如廁’這幾個要求比較好。”


    寧折的眼睛變成危險的豎瞳:“你威脅本君?”


    她故意在他麵前伸出一個手指頭:“啊,還剩一次機會了,還請仙君珍惜哦。”


    他自然不受她威脅,但又氣不過,於是張口就咬上她的手指,一報這些時日被折磨之仇。


    孟如意吃了痛,連連甩著手想把它甩下來:“你屬狗的麽,竟然咬人,鬆口。”


    誰知還沒咬多久,便覺牙關一痛,竟是又被她捏開了下巴,迫的他不得不鬆口。


    而且,她還將他盤成一圈用紅線綁了,如此他就動彈不得了。


    躲在一旁的土地和城隍爺看著這一切,無奈又同情的說道:“唉,少君真是龍落平陽被女欺。”


    城隍爺以袖拭淚:“弱小可憐又無助啊,不過我看這女子印堂已全黑,恐怕是活不過今日的。”


    土地也瞧了瞧孟如意:“是啊,少君今日就可以解脫了,但,你我還有老山,恐怕就要遭殃了。”


    他們知道,少君受辱,他們卻在看戲,一旦少君得了自由,必定不會繞了當初看笑話的他們,想到這裏,二人不由抱頭痛哭起來。


    孟如意回到家裏後,沒有將自己打算報名無定山弟子選拔的事告訴母親,因為父親去世後,母親就十分反對她和弟弟修習術法,如果說了,母親必定會萬般阻撓,所以她打算先斬後奏。


    她想著,如果沒被選上,家裏的日子還可以平靜的往下過,若是被選上了,母親就算反對也來不及了。


    忙完家務後,她忽然覺得身體有些乏力,而且被寧折剛才咬過的那根手指也有些脹痛,甚至還熱熱的,有火烤之感。


    但她並沒有在意,她想著《獸經》上說,蛟是無毒的,且寧折現在修為也被禁製了,被咬一口應該也沒什麽吧。


    殊不知,寧折出身冥司火瀑,就算作為龍他的牙裏的確沒毒,但是龍軀天生帶著火瀑的炎氣,即便他剛剛隻是咬破了孟如意一點皮,但對一個修為不怎麽高的凡人而言,也是致命的。


    更讓人擔憂的是,寧折也不知道這一點,畢竟他以前也沒咬過人。


    到了晚上,孟如意卻反常的沒來逼他吃飯,而是臉色有些蒼白的先睡了。


    孟如意睡覺之前便覺得自己體溫很高,以為是著了涼發燒,她一向身體健康,所以也沒將這症狀放在心裏,自己給自己配了一個藥方服了。


    到了半夜,高熱讓她開始昏迷,迷迷糊糊下開始說胡話,有思念父親的,有罵人的,有傷心的,斷斷續續雖是小聲,但還是把好不容易睡著的寧折給吵醒。


    “你怎麽了?”他問道。


    孟如意自然沒法回答,而且,她眉心處的那盞生命之火也漸漸弱了下去。


    他這才發現她有些不對勁,於是撞倒籠子遊到她身邊,隻覺她身體燙的厲害,而且聞著她身上的味道,竟有冥司火瀑的氣息。


    莫非……


    他又拉開被子去看她的手指,雖他咬過的地方沒有紅腫,但已經在開始腐爛。


    竟然,竟然是自己咬了她的原因。


    想著之前見她印堂發黑,他還以為是她會遇到別的事,沒想到卻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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