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他眼角落下一滴傷心淚,拚命的去追,而身邊的那些碎冰好像專門和他做對似得,如最快的刀,一刀一刀的割開他的身體,可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可不論怎樣拚盡全力,他就是追不上。


    像是他和她之間,隔了山海,而山海不可平。


    最可怕的事還是來了,淩迅壓到麵前,這樣強大的自然力量麵前,沒有任何仙力的他和孟如意想要活下來,完全不可能。


    他回頭看了眼孟如意,眼中似悲似喜,就在那些能破滅一切的冰淩到達他麵前的時候,他抓起一塊碎冰用力的刺向自己的喉嚨。


    龍之逆鱗,藏於喉下,觸之則亡。


    他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來逼迫自己在這絕境中顯真身,隻有這樣他才能救下她。


    冰冷的冰刃刺進火熱的血中那一刻,冰河上騰起一頭巨大的黑龍,它橫臥冰河之上,用血肉之軀攔下那龐大的絞殺之陣,讓下遊終於平安。


    可惜,他雖強行現出真身,但畢竟在這神秘又強大的結界中,他無法展現真正的實力,那些被他攔下的冰淩被賦予了魔法的刀刃一般,將它的身軀一層層的割開,瞬間,清澈的冰河被染成了血紅,空氣裏都是血腥的味道。


    呆呆坐在碎冰上的孟如意,終於感覺到了什麽,她回過頭向那血腥味飄來的方向看去,模糊的眼睛裏,似乎有一堵黑色的城牆將河水攔腰截斷,。


    可她隻看了一眼,便又渾渾噩噩的恢複成原來的模樣,繼續向前飄去。等她到了他認為的安全距離,他才騰空飛起,搶在淩陣到達之前將她銜在口中飛落岸邊。


    剛一落地,他就再也支撐不住倒地,喉嚨處不斷冒出的血讓他說不出一個字,他隻能拉住她,欣喜的看著她,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告訴她,別怕,他在這裏。


    她也終於感覺到有人存在,反握住他的手,眼中有著失而複得的淚:“單封,你還活著,真好。”


    他身體一僵,眼中的光彩漸漸消失,她為什麽會認為他是單封?又為什麽為單封哭泣?


    但她接下來的一句更讓他不敢相信,她說:“你上次問我,我有沒有可能喜歡你,哪怕一點點,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會,我會喜歡你。”


    那句話,是單封自殺前的最後一句話。


    那句話,他藏了四年,終於在死前的那一刻問了出來。


    可是,他沒等到答案。


    而她,現在這樣回答,究竟是真的心甘情願,還是為了安撫亡靈,又或者是其他……


    可不管是哪一種,都讓此時的寧折,萬箭穿心。


    寒寂循著血腥味找到他們的時候,兩人都已經陷入昏迷,檢查一番後,發現孟如意沒有收到什麽傷害,而寧折,生折了自己的逆鱗導致血流不止,高燒不退。


    但即便這種情況下,他還是擋在孟如意身邊,擋在寒風刮來的那個方向。


    老應龍不久後也趕到,老應龍見狀搖頭歎息一聲:“才七百歲的孩子,何苦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說完長嘯一聲,渾厚威嚴的龍吟聲回蕩在天際,大地晃了幾晃後,天空終於裂開一道口子,他們立刻帶著二人飛了出去。


    孟如意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天元門的住處,那冷冰冰的少女見她醒了,立刻通知了紅霄寒寂。


    兩人匆匆趕來,紅霄詳細診斷後確定她是沒事了,而寒寂則站在一邊安靜的看著,眼中有著意味不明的神色。


    “寒掌門,謝謝你救了我。”她依稀記得自己迷迷糊糊間見到的是寒寂抱著自己的。


    寒寂沒有回答,隻是說道:“你好好修養吧。”


    紅霄因為沒有進去那神秘的結界,所以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見孟如意此時感謝寒寂,便也以為是寒寂救了孟如意和寧折。


    --“是啊,你可得好好修煉來感謝寒掌門,當時你掉下去的時候,他可是奮不顧身的也跟著跳下去的。”紅霄激勵道。


    孟如意感激的笑了笑,她再次看向寒寂,漸漸的又將他的眼睛與單封的重合在一起。


    ————冥司,少元殿。


    冥司帝妃玉煙正抹著眼淚看著床上昏迷的兒子,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聰明可愛又懂事的孩子,會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冥司帝君寧無此刻也沉著臉走了進來對妻子道:“你先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


    玉煙搖了搖頭:“他怎麽會去折自己逆鱗的,他怎麽這麽傻。”


    寧無回道:“不,這正是他聰明的地方,如果當時他沒有當機立斷,我們現在看到的可能隻是他的軀殼了。”


    當房間裏就剩下父子兩人後,年輕的帝王化身為龍,口吐一顆金色的靈珠懸於愛子之上,靈珠散發著淡金色的光芒籠罩住床上昏迷的人,那是最純厚的仙力。


    約莫半個時辰後,寧無才收回龍珠,寧折的臉上也終於有了顏色,他長長的睫毛輕輕的抖動一陣,終於睜開了冷若冰河的眼睛。


    “她還活著麽?”這是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但因為喉嚨受傷,即便醫治了,但聽起來還是有些沙啞。


    坐在床邊凳子上的年輕帝王長腿一疊,眼中恨鐵不成鋼:“死了。”


    第40章


    從仙塚回來後,孟如意又修養了半個月才完全好了,那把她從仙塚裏□□的劍,她取名叫傷心劍。


    一方麵是她覺得劍上的那滴藍色的斑紋像是傷心淚,另一方麵的意思是,她希望敵人看見這把劍最後的結局都是傷心,傷心不該來招惹她的。


    雖然大家都覺得這名字古怪,但她其實挺滿意的。


    但問了紅霄和寒寂,他們誰都不知道這把劍之前屬於誰,為什麽她□□後就進了那可怕的結界,為什麽天帝消除不了這把劍的業力,種種疑惑都沒有答案。


    但老應龍說了,仙器隻要被拔出,就證明這把劍認了此人為主,便是會聽從追隨主人的,所以現在開始,她就是這把傷心劍的真正主人了。


    又過了半個月,寧折也從冥司回來了,以前一身白衣的他,如今卻換成了暗金曼陀羅花紋的玄衣,且明明現在已經四月芳菲時,他卻還裹的嚴嚴實實的,尤其是領口處,衣襟交疊,一直遮到了下巴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人多麽的正人君子,竟是連脖子都不願露的。


    這日午飯時,弟子們都擠到各院飯堂吃飯,天雲門的飯堂一共有五處,可能因為是封宋督造的原因,所以天雲門裏或多或少還有些無定仙門的影子,五座飯堂就是對應了無定仙門的五座峰。


    孟如意和其他幾個相熟的弟子去了平日常去的飯堂,忽然見外麵圍了一圈人,走進去一看,平日裏擠來擠去,坐的滿滿的飯堂,現在竟然破天荒的空了一塊。


    而空的那個地方,端坐著一個暗金玄衣的男人,修長的手指正拿著筷子夾了飯菜送進嘴中,緩緩咀嚼,慢慢咽下。


    “你們怎麽都不坐過去啊。”同行的弟子問圍觀的人。


    “那可是冥司少君,你……你敢過去坐?”有人反問道。


    “你是說少君來咱們大飯堂吃飯了?為什麽呢,仙神也是需要吃飯的麽?”


    “誰知道呢?”


    孟如意站在門口看著寧折的背影,不由的就想起來自己在冰河上模模糊糊看見的那堵黑色的牆,不過,那都是幻境,做不得真的。


    隻是,為什麽今日見他,總覺得他哪裏有些奇怪呢?


    她正疑惑著,就看見寧折放下碗筷,拿了帕子擦了擦手,然後起身向門口走來。


    他如今看來,麵色有些蒼白,以前隻是冷峻了些,現在是又冷又白,而他目不斜視的從她身邊走過。


    她第一反應是,他在生氣。


    他以前生氣的時候就是這樣,故意從你麵前走過,但是不看你,不同你說話,冷颼颼的,像要將你凍死一般。


    猶記得第一次他生氣,是昊源和靳春秋子為守那個想複活的魔主自殺後,他打算以冥司的手段審問摘星樓和其他弟子,那時候正好靈犀來看她,就被他懷疑是靈犀來打探消息的。


    她當然不會懷疑好友,甚至因為他對靈犀的態度,還與他吵了一架。


    可是當夜,靈犀就和容侯一起消失了,原來靈犀真的是來打探消息的,這讓寧折氣了好幾天,最後還是她賠禮道歉一頓好言外加百般順從才讓他消氣的。


    事到如今,她依舊不明白為什麽靈犀容侯要走,如今他們又是在哪裏?她最後到底有沒有懷孕,有沒有生下孩子?


    現在的寧折,就和當初的他一模一樣,不,現在還要更甚,是誰惹他又生氣了?還是,自己哪裏又得罪他了?


    寧折從她身邊走過,雖然是目斜視,但他還是能看見她,他看見她和大家有說有笑的走在一起,無傷無痛的,倒是好的很。


    而他,坐在這裏,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出,可知道,他也是不願來引起大家圍觀的,但若他不來,便見不到她。


    那日被父君救過來後,他問父君她還活著麽,結果父君說她死了。


    那一刻的感覺,他到現在都還無法形容,就好像心被生生掏了出去,卻又感覺不到疼疼,他想,自己對她果然是沒什麽感覺的,幻境裏那樣拚了命救她,不過是看著她是阿元的生母的份上。


    後來父君又說是騙他的,他依舊沒什麽反應,直到阿元被送過來,將一顆糖喂進他嘴裏,他才發現,那顆糖,是有些甜的。


    修養之後,母妃和姐姐都勸他不要去天元山了,但他還是堅持來了,做事總要有始有終,一個無定仙門已經讓冥司落了口舌,如今天元門他是不會輕易退縮的,他告訴自己,這都是為了冥司顏麵。


    隻是,每每一想起她明明躺在他懷裏,卻說著對單封的告白的話,他就覺得心髒上的那根刺又深了一分。


    以前青黛告訴他單封和孟如意私下有意的時候,他還以為隻是單封的一廂情願,且自己身份尊貴,樣貌也勝過單封,孟如意又不是有眼無珠的,怎麽會選擇單封,可沒想到後來兩人竟然在同一天逃了,他方知青黛說的果然沒錯。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但青黛告訴他,你貴為冥司少君都能喜歡上一個凡人女子,那為什麽孟如意就不能舍了你去喜歡單封,說到底,都是選擇最愛的那一個罷了。


    後來,幻境中果然聽她說她喜歡單封,那他呢,被她撩撥引誘吃幹抹淨的他又算什麽?


    他承認,第一次那晚的確是有藥的作用,但是如果沒有之前她的表白,她的親吻,他又怎麽會輕而易舉的投降。


    更奇怪的是,他去查了單封的生死錄,可生錄和死錄上都沒有見到他的名字,所以,這個人不是凡人,要麽妖邪,要麽神靈。


    但其實妖邪神靈的生死在冥司也是可查的,但隻有冥帝和十司有這個權力,且那生死錄放在生死陣中,冥司律法嚴苛,他雖貴為少君,但也不能隨意去查看,否則也要受重刑。


    可是,若單封還活著,他為什麽不來看他喜歡的孟如意,還是,他已經來了?


    因為孟如意修養了一些時日,所以在帶法器修煉方麵就比別人慢一些,再者她的傷心劍又比較特別,所以紅霄找來寒寂和寧折一起來研究怎麽教她和法器合二為一。孟如意聽了安排提前來到後山的瀑布下,此時寒寂和紅霄還沒有到,隻有寧折背著手站在瀑布前,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聽見後麵有聲音傳來,他才轉過身。


    “怎麽就你一個人啊。”她問道,然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他看出她的防備,於是伸了手:“你的劍,我看看。”


    那日被救出幻境後,他就直接被冥司的人接走,所以直到今天,他也沒見過這把讓他知道自己被戴了綠帽子的劍。


    她聽他聲音有些低啞,猶豫了一下,還是拔下頭上的簪子,輕輕一晃,那白色的蘭花簪子就變成了一把帶鞘的長劍。


    原本,她拔劍的時候這劍是沒有鞘的,可後來醒來後,劍和鞘都隨心而出,並且,這把劍入鞘後,隻有她能□□,平日裏相熟的弟子沒有一個能□□,可見是個極認主的。


    她將劍拔出後遞了過去,他接過仔細的看了看,那滴淡藍的淚痕烙在劍身上,渾然一體,沒有任何被鑄造的痕跡,像是它剛從鍛造爐中取出時,一滴淚正好落了上去,所以才這樣的嚴絲合縫。


    他凝了心神想去感知,但眼前隻有霧蒙蒙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看來是有人將此劍的記憶封住了,而且那人的能力在他之上,所以他解不開。


    同時,在來天元山之前,他也問過祖父有沒有見過劍身帶淚滴的劍,但活了十幾萬年的祖父竟表示從未見過。


    難道,這把劍沒有怎麽在三界內出現過?所以才無人識?


    “怎麽了,你看到了什麽?”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沒什麽。”他將劍還給她。


    她收了劍,裝作無意道:“為什麽最近都沒有將阿元帶來。”


    他瞧了眼水中自己和她的倒影:“我高興就帶,不高興就不帶。”


    “那如果你一直不高興呢?”她其實應該問,那你什麽時候高興這樣的話的,這下好了,主動權又被他拿走了。


    果然,他撣了撣身上的水珠:“我若一直不高興,你就一直別想見。”


    “可我是他母親。”


    “腳踏兩條船的女人不配成為母親。”


    “我什麽時候腳踏兩條船了,我除了你這個混蛋我還踏誰了。”她終於忍不住頂嘴,自從阿元被他搶走後,她一直都很隱忍,即便被他無禮拽入紫藤花林,被他折斷白玉簪,被他留在少元殿欺負,可她都在忍耐,沒想到他今天竟然向她頭上潑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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