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林冉給咱廠去找磚源,咱能蓋上新家屬樓,解決一大批職工住房問題?”


    “她還把省裏都跑不來的資源都跑來了,叫省裏那幫下巴殼看人的也不敢小瞧咱,這能力是你能質疑的?”


    “再往近了說,要不是她去給咱們拉了一整火車皮的糧食回來,咱們能不能吃上這頓飯都難說呢。”至少不會這麽豐盛,還能因為素菜肉菜打起來,往年這季節,都是有飯吃就不錯了,連大聲說話都是對糧食的一種浪費,更別提吵吵了。


    “這素食肉的方子如果說是她弄來的,我信。”一個人如是總結道。


    “我也信。”


    “我也信。”


    附和聲很快此起彼伏響起。“


    先前反感林冉名字的那人,原本隻是隨口嘀咕了一句,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叫人聽了去,還被當眾一頓反問,被問的灰頭土臉,趕緊鑽出人群逃走了。


    “林幹事出差在外,看到配方第一反應是想著廠裏的職工們,時時刻刻想著咱們鋼鐵廠職工們的身體,因為她知道,你們是廠裏的支柱,你們是咱們廠的基石,隻有你們吃飽喝足了,咱們廠才能創造出價值,才能為國家,為人民作出貢獻。”


    “但是你們看看你們自己,家長裏短,鼠目寸光,屁大點事就圍在這裏計較個不停,你們對得起林幹事的苦心麽?啊?我甚至還聽說,最近有人傳謠,說林幹事家經常有肉味飄出來,懷疑貪汙了廠裏的錢。”


    “我就問問造這謠的人虧不虧心,啊?林幹事為咱們廠做了這麽多,說是大公無私也不為過吧,她能是那種小人麽?再說信謠的那些人,你們是沒腦子還是不相信廠裏的督查組,這事早在舉報那天就調查過了,真要有事,還用得著你們在這裏編排人?”


    “你們有這胡思亂想傳謠的時間,趕緊吃完飯該上工的上工,該回去休息的回去休息,想想怎麽才能把咱們的鋼煉好才是正事!”


    大師傅說到激動處,唾沫星子橫飛,但大家卻都羞愧的低下了頭,是啊,他們身為鋼鐵廠的工人,拿著工資,不想著為鋼鐵廠的發展努力,反而成天嚼舌根,確實有愧於國家。


    “這麽說,那事是假的吧?”


    “肯定是假的啊,你看這盤裏的‘素食肉’,大師傅說林幹事研究了好幾天,應該是那幾天讓人聞著味兒了瞎傳的。”


    “太可怕了吧,誰家要是傳出肉味就是貪汙了,那以後咱們都別做飯了,林幹事和劉工都是工人,一個月工資不少,別說做點‘素食肉’,就是真吃幾口肉又能怎樣,礙著誰了?”


    “對,肯定是礙著誰了,所以有人嫉妒就故意造謠,你看剛剛還有人嫌棄林幹事,簡直太過分了,依我看,這造謠的人必須找出來,簡直是咱們廠的蛀蟲。”


    “對,必須找出來,咱們得給林幹事個說法,人家費心費力的為咱們著想,咱不能讓英雄寒了心。”


    “對了,是誰最先說林幹事貪汙的?”


    一盞茶的功夫都沒到,輿論反轉,眾人討伐的對象就換了人,藏在暗處的人心裏憤恨,卻也開始心急恐懼。


    聽到工友們開始反思自己,大師傅欣慰的笑了笑,目光隱蔽的向角落裏的那人看去。


    他剛剛並沒有說謊,配方確實是林冉下午提供,那會兒他正在小儲物間裏琢磨晚飯的下料。


    “我怕配方抄錯,在家試驗了幾次,確定跟那味兒差不多,才敢拿出來。”還記得當時遞過來配方的林冉是這樣說的。


    大師傅雖然泡在食堂,但家裏的婆娘卻是閑不住嘴的,每天晚上都會跟他說說當日趣事,近來關於林冉的傳言,自然在婆娘的轉述中。


    但當那人遞過來配方的那一刻,大師傅知道,甭管林家是否每天做肉,但貪汙一事,肯定是汙蔑。


    能在這種規模的鋼廠食堂坐上大師傅位置的,高明的手裏自然有幾把刷子,而廚藝最為講究師承,也最是注重配方,林冉有能力讓別人把配方贈與,足以說明林冉的人格魅力。


    而林冉又極有魄力的,為了全廠職工,把配方交到自己手上,說是‘發揮它最大的作用’,這等胸懷和氣度,高師傅不願把她和那等貪汙蠅蛆之人聯係到一起。


    自從這小姑娘入廠以來,哪次大動作不是為了廠裏著想,這種偉大的人,她應該遭受這種莫須有的指責麽?答案是否定的,故而才有了剛剛那番慷慨激昂的辯詞。


    角落裏,林冉目光對上大師傅的,搖搖手做了感謝的手勢,現在大家群情高漲,她不適宜出現在大眾麵前,對大師傅當麵感謝。


    這會兒,姚珍珍也從大師傅的話中回過神來,難掩心中狂熱,情不自禁抓住林冉的手,“冉冉,他們說的是真的?這素食肉真是你拿來的配方,你也太厲害了吧?”


    至於謠言,在姚珍珍看來,完全是子虛烏有,現在真相大白不過是鬆了口氣,沒什麽大驚小怪的。謠言的事略過,那唯一值得她大驚小怪的,就剩下今天這‘素食肉’的事情了,簡直年度大戲一波三折,難怪冉冉早早叫她來食堂坐著,真是沒白來啊!


    林冉也明白姚珍珍對自己有多信任,也十分珍惜這段從原主那裏接手的純真友情,但並不想在這會兒引起別人注意。


    示意姚珍珍小點聲,林冉緩緩講起這配方的由來。


    這‘素食肉’的做法,古已有之,在後世得到推廣,人們追求素食養生,卻又放不下對味道的追求,所以才有了各種版本的‘素菜肉做’,上輩子自己在家享受田園之樂的林冉,也跟風在網上學習過,沒想到竟然在這會兒派上了用場。


    隻是這些都是不能對姚珍珍講的。


    林冉苦思良久,終於開口,說自己出差時,路上救了一個老人,恰好又在國營飯店碰到那位老人,對方為了報答她,把這配方贈與了她。


    這戲劇又傳奇的經曆,像極了小時候沒被沒收的畫本裏的情節,姚珍珍聽的入迷,“冉冉,你這是善有善報啊。”


    “……,”正在努力發揮想象力的林冉聞言沉默片刻,倒是對這句話很是認同,現在的情況確實是善有善報。


    本來今天她來食堂,隻是想讓大師傅學會這道菜,把這道菜拿出來賣,等到職工們知道配方來源於誰,自然會聯想到最近的謠言,隻是這種方法見效慢些。


    她向來喜歡走一步想三步,籌謀良久才會收網,這是她原本的計劃。


    食堂大師傅姓高名明,祖籍不是本地,上次因為泡發木耳的事情兩人有過些許接觸,林冉發現這人極為熱愛廚藝,林冉來之前就料到對方不會拒絕研究這道菜,甚至還會比她預想的積極,得知食堂今晚就可以推出這道‘素食肉’,她當然要找來小夥伴一起吃美食。


    計劃按部就班進行,本以為今天隻是鋪墊,原本林冉並未在意,卻沒想到事情反轉的這麽快,大師傅最後的話卻讓她猝不及防,雖然意外,卻完完全全幫她推動了計劃,也算是意外之喜。


    這也算應了姚珍珍那句話,善有善報——曾經為了鋼鐵廠而做的善事,如今大家回她以善報,為她澄清謠言,甚至主動開始找起了造謠者。


    林冉不得不承認,被人感激的感覺很好,但被人維護的感覺更好,這證明了,她為之付出的這些人,是值得付出的!她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時代了。


    想到這裏,林冉低低的笑了笑。


    現在,想必那造謠的人已經慌的不行了吧?


    第101章


    石景縣火車站出站口,一輛小轎車裏,趙振華正在手舞足蹈的說著什麽。


    “鳴哥,你是沒吃著啊,那個什麽素食肉,簡直和真肉味道一模一樣,連我這個經常能吃著肉的都騙了過去。”趙振華說著,還咽了咽口水,顯然又回憶起了昨天那頓晚飯的味道。


    “不過今兒是放肉的日子,一會兒去食堂,我請你吃真肉菜,給你接個風。”趙振華補充。


    旁邊的人自打坐進來就沒打斷過趙振華學舌,此時聽他說完,才問了一句,“你說那配方是冉冉給的?”


    趙振華不知道鳴哥為什麽這麽問,停下了想要發動車子的動作,回憶,“昂對,珍珍說冉妹子的配方是一個老師傅給她的,好像是為報答她的幫助?”


    趙振華的這些消息也是昨晚散步時候,從女朋友那聽來的,所以語氣不大確定,“怎麽了鳴哥?”


    “沒事,開車吧。”魏亦鳴語氣聽不出情緒的說了句。


    趙振華瞅了瞅他的臉色,沒敢多說,發動車子,一路顛簸。


    趙振華的性子跳脫,開了一會兒就受不了車裏沉悶的氣氛,主動找起話題,“對了鳴哥,你這次是和冉妹子一起去的北京,你知道她是在哪個老師傅那拿到的方子麽?我跟你說,這素食肉是真好吃,大師傅隻研究一下午就能做出這味兒,那老師傅做出來的,得多好吃啊,趕明我回北京了,得帶我爸媽一起去吃。”


    趙振華說了一堆,見沒人應聲,轉頭看去,卻見一旁的魏亦鳴早已閉上眼睛,一副閉目養神的模樣,看到他舟車勞頓的模樣,趙振華隻好閉嘴。


    而閉眼假寐的魏亦鳴此刻心裏也不平靜,他知道林冉在北京的這段時間,不是跟高廠長在落腳的飯店吃飯,就是跟自己在一起吃飯,而他倆吃飯時,從頭到尾都隻有他們兩人用餐,沒有什麽老師傅前來謝恩,落腳的飯店並非國營飯店也肯定不是。


    魏亦鳴不知道林冉為何這樣說,隻下意識幫忙掩飾,轉移話題,“我前兩天碰到叔叔阿姨了,他們問你在這鍛煉的怎麽樣了,你如果再這麽下去,別說國營飯店了,恐怕北京都回不去。”


    這話說的趙振華一個冷


    戰,想到威嚴的父母,瞬間把美食拋到了腦後,“鳴哥你可得幫我美言幾句啊,我還想帶珍珍回去見家長呢。”


    “見家長?”魏亦鳴有些驚訝的重複了一句,他不在石景縣的這幾天,趙振華的進度已經如此之快了?想到到了自家樓下都沒上樓的女朋友,魏亦鳴終於高看了趙振華一眼。


    “昂,我和珍珍雖然處對象沒多久,但認識這麽久了,結婚見家長是遲早的事,”趙振華理所當然的說,然後想起他鳴哥也是有對象的人了,“鳴哥,你和冉妹子真在一起啦?”


    問這話時,趙振華情緒複雜,在他心裏他鳴哥就是那高山上的冰塊,萬年不化,沒想到有一天被林冉這顆意外撞入地球的流星撞了下來,不可思議,卻也能接受,畢竟如果鳴哥要找一個人共度餘生的話,那冉妹子無疑是是般配的了。


    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之前心心念念的小師妹……


    本來在閉目養神的魏亦鳴,聽到這話睜開眼睛,眼神古怪的看了趙振華一眼,顯然也想起來之前這傻小子篤定自己會收林冉為徒的事情,“你好像很失望??”


    有些心虛的趙振華可不敢接這話,隻訕訕住嘴,他鳴哥出發前就給自己打了電話,特意囑咐別告訴林冉,說要給個驚喜,這小浪漫都玩起來了,可見有多看重冉妹子。回想當初自己犯過的蠢,趙振華隻想趕緊翻篇。


    “你處對象我失望什麽,冉妹子多好啊,你倆般配,絕配!”趙振華吐字清晰的誇讚。


    魏亦鳴臉色回溫了一下,卻又轉瞬緊繃,問起他剛剛差點忽略的事情,“你說廠裏有人汙蔑冉冉,具體說說怎麽回事。”


    鋼鐵廠裏,全然不知自家男朋友已經回來的林冉,正在革委會辦公室裏聽人哭嚎。


    “林冉同誌我錯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聞見你家總有肉味兒,上班時候跟同事嘀咕了幾句,至於後來怎麽傳成那種話,我也不知道啊!”


    林冉對麵,一個有些眼熟的女工,正在哭喊著自己的冤枉。


    林冉正想著這人是誰這麽眼熟,旁邊把她揪出來的幾個人卻聽不下去了,“錢紅你胡說,你明明跟我說‘自從林幹事回來,她家每天都在吃肉,我看上次文靜舉報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備不住貪了錢,還匿了糧,不然哪能見天吃肉’,我記得你原話!當時咱們可都在呢!”


    這話基本算是轉述了錢紅當時的原話,幾個跟著一起被叫來的職工都附和,“是啊,是啊,你就是這麽說的,咱也不知道你腦袋咋想的,林幹事在外為了咱廠、為了大家夥兒衝鋒陷陣,你倒好,編排起話來真是張嘴就來,現在還避重就輕。”


    ‘錢紅’,這個名字倒是讓林冉想起了些什麽,還記得她剛來鋼鐵廠的時候,這人曾在大會上針對過她,後來她想起姥姥的事情,申請去東北,拉了批磚回來,這人就沒在自己眼前出現過,所以林冉對她印象不深。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錢紅,好像是馮曼麗的朋友,田文靜還和她說過,這人對自己不滿,是因為她初來鋼廠時,當了廣播員,耽誤馮曼麗換職位,也耽誤了錢紅離開車間。


    可是廣播員的位置,自己不是已經給馮曼麗了,錢紅現在又是為什麽針對自己,散布謠言的呢?


    對於汙蔑自己的人,林冉並不客氣,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一旁的女職工們,聽到這其中的曲折,都用眼神打量著錢紅,他們平時也沒看出來,錢紅竟然是這麽心胸狹隘的人啊。


    有人清醒,有人沒聽懂,反問,“可是錢紅不是咱們車間的人麽?沒見她去澡堂上工啊。”


    哦~眾人噓聲,錢紅本來要去澡堂,後來沒去上,所以對林冉懷恨在心,造謠報複。


    被工友們的目光淩遲著,聽著林冉的問題,錢紅心裏更難堪了。


    自從上次廠裏出了關於林冉為何去東北的流言,馮曼麗就不跟她玩了,後來馮曼麗是當上了廣播員,可澡堂的那個位置並沒有留給自己,因為馮曼麗不拿她當朋友了。


    錢紅承認自己參與了那次流言的散播,可她隻說林冉不會帶磚回來,是裝腔作勢,去公費旅遊的。至於去東北找姥姥這種傳言,跟她沒有一絲關係,都是田文靜私下裏散布的啊!


    可偏偏馮曼麗認準了她人品有問題,不跟她玩了,後來她去宿舍找秀芹,恰好在樓道裏看到林冉跟馮曼麗說話,兩個人態度很好的互相說笑,看起來一點隔閡都沒有,反把角落裏偷窺的自己,襯托的麵目全非。


    她們不是覺得她造謠了,誣陷了麽?那就讓這事坐實好了!錢紅心裏恨極了,馮曼麗背後是馮廠長她動不了,所以她發誓要給林冉一個好看。也終於讓她等到了一個機會,她家住林家樓上,林冉剛回來的那兩天,她每天都能聞到肉味兒,這才有了後來流言的散布。


    聽到林冉的問話,錢紅回想起馮曼麗和林冉有說有笑的畫麵,咬了咬牙。


    錢紅覺得她沒有錯,都是林冉的錯,非得整出個什麽‘素食肉’,聽都沒聽過,打她個措手不及,將輿論反轉,讓廠裏的職工一夜之間對她好感爆棚,然後愧疚的開始順藤摸瓜,發誓要為她找出傳出謠言的人。


    而她自己,就是那個被摸出來的瓜。


    想到這,錢紅繼續哭,“對不起林冉同誌,求求你,原諒我吧,我真的就是隨口一說啊,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嗚嗚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先跟林冉服個軟,等這事過去,有的是時間在謀劃,下一次,她會更小心一點,更周密一點,一雪今天的恥辱。


    錢紅哭的聲淚俱下,林冉卻不為所動,剛要說什麽,就被一旁的同事打斷。


    “林幹事你不能心軟啊!之前你去東北那次,錢紅就跟我說過你的壞話,我那會兒沒當真,現在她又造謠,這種人留她在廠裏,百害而無一利!林幹事我知道你人好,但你可千萬別為這種人說好話。”


    “是啊,林幹事,今天就是你原諒她了,咱廠也不能留她,這種人隨口一說就能害人名聲,要是有心不定多可怕。”


    “對,反正我不想跟這種人一個車間,太可怕了,整天就想著不讓別人好過,這種人放戰爭時期一定是背後捅刀子的那個,許主任,希望你能嚴懲錢紅!”


    本來還在措辭如何拒絕錢紅,又不損害自己形象的林冉:“……”


    話都讓你們說了,我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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