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看看你究竟能起多早。”


    第69章


    秋來今天忙著去馮安妮那兒,八點左右馮家的保鏢換班,傭人出門買菜,不能錯過機會,但她又不能跟陸離說,隻好直入主題:“陸神,你找我有什麽事兒嗎?”


    雖然她已經盡量控製自己的急迫,但陸離還是從言語中感受到了自己討人嫌的氣息,他忍了忍,從單肩包拿出電腦打開,飽含期待道:“你給我的部分我已經寫完了,你看一眼還有什麽要修改。”


    “這麽快!”許秋來是真震驚了。換她自己來寫至少要兩個禮拜,知道陸離思路清晰速度快,但快到這麽令人發指的地步也太誇張了。


    陸離沒出聲,下巴微揚,唇線抿直冷豔臉,眼珠子卻悄悄朝人撇去。


    秋來不知道他夜以繼日趕完就是想早點找到理由和她見麵而已。


    放在平時許秋來一定邀人上樓好好感謝他,但她今天趕時間,抬頭瞧了一眼樓上,接過電腦就地在樓階上坐下來。


    “這個最優解怎麽想到的……寫得太棒了吧,這思路真絕了……”許秋來各種花式誇。


    陸離起初還美滋滋,可誇了半天,秋來始終沒有進一步表示時,他終於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許秋來的誇獎隻是嘴巴說說,其實毫無誠意!他那麽多天不打電話,巴巴地非要在樓下等人是為什麽?


    陸離想不明白自己不甘心什麽。


    因為他還從未屈尊降貴幫過人這等小忙,為這種浪費時間精力的事情全心全意忙碌那麽多天,放在別人身上估計早就感恩戴德,現在居然連杯水都沒喝到,也實在太慘了!


    許秋來收起電腦站起身,沒等她把“我今天有急事,我先走了,改天請你吃飯”說出口,陸離厚著臉皮搶先道:“上次從t城回來你說要感謝我,我現在正好餓了,今天正好有空,你兩頓飯並一起請吧。”


    許秋來這下實在不能把拒絕說出口了,她神色為難猶豫了兩秒,陸離感受到她的停頓,“那算了。”


    他把電腦放回書包裏,長腿邁開轉身就走。


    這是生氣了?


    沒等許秋來想明白,求生欲使她先開口道:“陸神,你等等!”


    灰暗晦澀的世界被這聲簡單的“等等”終結,陸離停住腳步,心情多雲轉晴。


    “華哥呢?他今天沒跟你過來嗎?”許秋來望向他身後。


    “他老婆今天生孩子,我給他放了一天假。”


    “……其實該好好招待你的,但我今天要去北宸那邊兒,不然早點我們就在路邊隨便吃點兒,中午你隨便挑地方,我辦完事情就過來找你。”許秋來找了個折衷的辦法。


    許秋來當真隻在路邊簡單買了兩個煎餅果子,唯一值得稱道的,她點給陸離那份是加了火腿腸雞蛋培根的貴族套餐。


    陸離對吃的東西一向不是很挑剔,他興致勃勃挨邊上站著看人攤餅磕雞蛋刷醬,動作行雲流水,頗為新奇的樣子。


    “你難道沒吃過煎餅果子?”


    “一定要吃過嗎?”陸離偏頭反問。


    他吃東西的口味固定,不太嚐試新食物。今天如果不是跟著許秋來,他平日是吝於在這種亂七八糟往上加料的小攤子麵前浪費時間的。


    “沒問題,但我懷疑你是南方人派來的奸細。”


    陸離的冷豔臉一下被她逗笑了,他解釋:“我外公是南方人,被q大聘為終身教授之後,才在北方定居的,我小時候跟我媽回去在南方住過很長一段時間。”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他口味偏甜,叫外公外婆,而不是像北方人一樣稱呼姥爺姥姥了。


    說話間,攤主把陸離的豪華貴族套餐遞上,滿滿一大袋,需要雙手捧才能拿得下,他趁熱咬了一口。


    清晨煎餅果子的霧氣繚繞中,他笑起來的樣子如同三月的雪色初霽,冰雪消化,嫣紅的唇角蘸了一點醬料。


    “好吃嗎?”


    “好吃。”


    許秋來這下算明白古人為什麽說秀色可餐了,她目光挪了兩下沒移動,直到陸離轉過來側臉道:“你去哪兒?我今天沒什麽事做,陪你一塊兒吧,等你事情辦完在附近吃飯。”


    那聲音實在太好聽太柔軟了,許秋來下意識嗯了一聲,直到反應到他說了什麽,心中才警鈴大作,直呼美色誤我。


    可惜這時陸離已經在滿身找零錢,興高采烈跟著她準備進地鐵口了。


    秋來進站前把煎餅果子三口兩口塞嘴巴裏,吸取上次的經驗,過了安檢就緊緊拉住他的袖子不敢放開,華哥不在,她可不能把人小少爺弄丟了。


    下扶梯走了一會兒,秋來忽然發現人拖不動了,回頭一看,發現竟是他的煎餅果子袋子勾在人書包扣上了,


    許秋來有時候覺得陸離聰明得過分,有時候又覺得他真是個沒什麽生活常識的笨蛋,像帶著煎餅果子坐地鐵這樣的事,他居然也做得出來。


    “小哥你鬆手,別以為長得帥我就不打你啊!”那被他拽住書包的男人著急上地鐵,急得要舉拳頭了。


    “別生氣別生氣!”秋來趕緊把人手按下來,抓緊陸離手腕,“栗栗地鐵來了,你快拽下來扔掉!”


    陸離不幹。


    “等會兒我重新給你買!”


    陸離終於鬆手,不舍地目送那煎餅果子袋掛在人書包上一搖一晃走遠。


    從地鐵上下來,人都擠掉半條命,秋來氣喘籲籲把人安置在附近的網吧,點了個煎餅果子豪華套餐加強版外賣,終於得以脫身,趕在保鏢換班的當口,抵達馮安妮居住的別墅區。


    這邊別墅的安保十分嚴密,但對許秋來而言,製作一張門禁卡再簡單不過。


    她事先在負責這片地產的物業公司用釣魚鏈接找到密碼,用工具反複嚐試三次將密鑰記錄下來,又花兩百塊買了個pn532硬件設備將密鑰複製粘貼到她們家多餘的卡上。因此,通過外圍的門禁時,她隻壓低帽簷順利便進了小區。


    一聲開門的嘀響後,年輕的保安多瞧了她一眼,這邊業主進出基本上都開車,很少看見步行的,買菜的傭人一般是中年人,年紀也對不上號。


    可惜,盯了半晌,他隻瞧見一個白皙的下巴。


    十分鍾後,許秋來照著地址找到了馮安妮家樓下,按響門鈴。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人隔著電話門禁視頻問她來意,不出所料,別墅的安保換班,現下屋子裏隻有這一位保鏢,隻要搞定他,許秋來就能進門。


    “我是馮教授的學生,她之前叫我期末作業完成之後拿來給她過目的,我聯係不上她的號碼,隻能直接過來這邊了。”


    “馮教授不在。”男人答道。他們雇主是下了命令,嚴禁夫人出門和客人來訪的。


    許秋來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你說什麽?”


    “我說,馮教授不在,請你改天再來。”


    “對不起,可能是門禁電話出了問題,我真的聽不大清。”


    許秋來眼睛疑惑,神情無辜,男人不疑有它,打開別墅門,越過院子直接出來回答:“我說,馮教授……”


    “老師!”許秋來抬頭眼睛一亮,來得正好。


    馮安妮聽到聲音,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二樓的窗戶。


    她眼眶快要濕潤了,她萬萬沒想到,在屋子裏被半軟禁了那麽多天,第一個察覺異樣來探望她的,不是她的父母兄弟,不是她的情人朋友,而是許秋來這個算得上萍水相逢的孩子,她隻給了那孩子那麽一點點善意,而她卻總是在危難中一次一次給她莫大的幫助。


    “對不起,你不能進去。”保鏢攔住她。


    “為什麽?我老師在叫我呢!”許秋來驚詫地瞪大眼,“你們這是在限製她的人身自由嗎?我不過讓老師幫我看幅畫而已——”


    男人皺起眉,還是沒有讓開的意思,“對不起,請你不要為難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奇怪的是,這次許秋來卻沒再硬闖,她整了整衣領,挺直脊背,神情徹底嚴肅起來,“一個人撫養癱瘓的弟弟很辛苦吧?”


    男人立刻驚詫戒備地瞪大眼:“你是誰?你要做什麽?”


    “我是x城經偵隊特別行動組警察,現在正在執行公務。”


    許秋來麵孔威嚴,有條不紊從書包掏出準備好的經偵組的警官證,從姓名到警號全部都是真實內容,區別隻是她換了自己的照片而已。


    “你知道啟辰已經被證監會入駐調查嗎?程峰的犯罪行為警方已經調查得一清二楚,假如你還要繼續阻止我進門,根據《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條,你至少會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現在、立刻讓開,這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


    她給出的時間已經足夠男人將警官證看清楚,男人不過比許秋來大幾歲,從小學武術,十七八歲參了軍,沒念過幾天書,許秋來的氣勢咄咄逼人,他竟真被唬住了,擺手連道:“我隻是拿工資辦事,老板的事情我不知道,和我沒關係的!警官,你有什麽話趕緊進去問,再過一會兒做飯的阿姨就買菜回來了。”


    第70章


    馮安妮披頭散發甚至連妝容都沒有化,兩頰浮出一些斑點,樣子比秋來往日任何一次見她都憔悴。


    房間裏的座機隻剩一個裸露的水晶頭,秋來的視線隻繞臥室看了一圈,便判斷出她現下的處境。


    “老師,您怎麽瘦成這樣了!”秋來一見麵就驚訝道,“我這段時間一直聯係不上您,又想到那天的協議心裏害怕,就想過來看看,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這麽過分!”


    “不然我們報警吧老師,怎麽能這麽對你呢?”秋來義憤填膺。


    馮安妮隻猶豫了一瞬間,便否定了這個提案,像她這樣的人,社會地位和名聲大於任何東西,她搖搖頭,“秋來,謝謝你來探望我,能把你手機借給我嗎?我需要打個電話。”


    許秋來自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個請求,而且她大概知道她這幾通電話會打給誰。打給情人,對方大概率會向她哭訴自己的遭遇,打給家人,對方肯定勸她挽回婚姻,求程峰回心轉意,那些貴婦朋友更是一個比一個靠不住。


    隻大約十來分鍾,馮安妮便紅腫著眼睛打洗手間門。


    秋來相信她對自己現下的處境危急到什麽地步已經有了一定認識,趁勢替馮安妮遞上紙巾,輕拍她的背,發揮出自己十二分的洗腦功力輕聲安慰道:“老師,您在顧慮什麽呢?害怕離婚嗎?我雖然不認識你的先生,可他已經都這樣對你了,還有什麽割舍不下的?分明是你在遭受非法待遇,為什麽不能用法律保護自己?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個獨立勇敢的人……”


    半哄半勸中,馮安妮終於忍不住靠在她懷裏失態地低聲啜泣起來,不知道是為自己即將失去的貴婦身份痛心,還是為未卜的前程感到恐慌。


    秋來聲音輕柔安撫,麵上一副悲天憫人,眼睛卻不時看表。


    心想她花那麽大力氣混進來,可不是來聽人哭訴的。


    好在第五分鍾過去後,馮安妮終於哭夠了,她像是終於下定什麽決心,注視她,緊緊握住她的手:“秋來,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想要拜托你,我能信任你嗎?”


    許秋來麵上有一兩秒鍾的懵懂茫然,隨即,她像是意識到自己被委以重任,終於反應過來,眼睛裏閃著水跡同樣努力地回握她,神色凝重:“當然,不管怎麽樣,我肯定站在你這邊,我會幫你的,老師。”


    接下來,馮安妮帶著她穿過長廊,叫秋來幫忙把大廳一支一米來高的嘉慶官窯花瓶小心翼翼抬起來,從中倒出一支鑰匙。


    見許秋來疑惑的視線,馮安妮有些尷尬,卻又不知怎麽解釋。


    這還是她剛嫁進來,和程峰關係最親密的那會兒,悄悄用他的鑰匙刻的複本。


    程峰為人疑心很重,平日在書房辦公,她想送茶點連進都不給進。也多虧了他自始至終不曾對自己放下的戒備心,聯想前麵淨身出戶的兩個前任,馮安妮也給自己留了條後路。一個枕頭上睡了幾年,朝夕相對,她其實對程峰藏東西的地方清楚得很。


    推開三樓一間影音室投影幕布後一間隱秘至極的暗牆,是一道厚重的金屬門,馮安妮用鎖將鑰匙打開,裏麵是一間狹小的儲藏室。


    架子上碼著一些大大小小的文件夾,幾小摞美鈔和現金,她看也沒看,直接打開其中一個櫃子。重頭戲這才來了,裏麵是一個半人高的保險櫃,隻有虹膜和密碼兩種開鎖方式。


    秋來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模樣小聲驚呼,馮安妮食指豎在唇畔,示意她噤聲,然後專心輸入密碼,她每按一個數字都停頓一下回憶,一旦輸錯三次,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程峰那邊會立刻得到提示。


    密閉的室內一絲風也不透,一連兩次,密碼卻始終顯示錯誤,馮安妮此時已經把所有的程峰常用密碼試完了,不敢貿然再動。


    實在沒辦法,她隻得回頭向許秋來求助:“你是q大計算機係的學生,前段時間不是還參加過信安大賽嗎?這種程度能不能不觸發警報把保險櫃打開?”


    秋來在網上搜索了保險櫃的牌子和型號,發現這還真是一件十分冒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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