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暗自懊惱,為了避免人注意,她進門時特地錯開不想和陸離坐一排,誰料最後還是事與願違、前功盡棄,用不了一天,這個消息就會像長腳一樣,傳遍信院的每一個角落,以後她的名字傳到哪兒恐怕都得跟上陸離的名字後綴。


    艱難熬到下課,鈴聲一響,許秋來把早就收拾好的書包交給陸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領著他從教室後門逃離,避免了被包圍的命運。


    才出門,許秋來掏出防霧霾口罩往陸離臉上一戴,陸離不舒服想摘,被她按住,“你要是下午還想好好幫我拎包的話,還是老實把你這張俊臉藏起來吧,大家都知道你回學校了,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學校有多火嗎?”


    正是放學高峰,學校主幹道的自行車潮匯成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可惜許秋來胳膊受傷,就算能騎車也載不了人,隻能步行去食堂。


    論壇的照片有他倆新鮮出爐的同框合照,並肩走目標太大,陸離被勒令走在後麵同許秋來拉開距離。


    眼看轉過樓梯拐角就到食堂,人潮中,許秋來忽然被股不知哪兒來的力道重重撞了一下。


    許秋來從小不怎麽容易摔跤,身體平衡能力極好,險險才穩住身形,隻是被撞的恰好是她受傷的胳膊,生理性反應疼得她臉皺作一團,眼淚猝不及防滲出來。


    許秋來被撞第一時間陸離便看清楚了。


    他跟得近,又身形高大,三兩步擠到許秋來背後,緊緊攥住那撞人女生的外套領子,皺眉發問:“你剛為什麽撞人?”


    “人這麽多你看不到嗎?”女生麵上的慌張一閃而過,“我又不是故意的,要你多管閑事?”


    這個小插曲擁堵了密集的人流,後麵開始催促,女生惱怒又焦急,試圖甩開陸離回到人群裏,陸離卻始終不肯撒手,他護在許秋來右側,緊緊抓著女生的領子,像拎小雞一樣,直到走出人群,到了外麵稍微空一些的地方。


    “你別碰我!”女生怒極,終於甩開他的桎梏。


    許秋來捂著肩膀,看清楚女生的臉。其實她剛剛還在懷疑陸離看錯了,畢竟學生這麽多,不小心撞上也有可能,現在終於確定,女生就是故意的。因為這個人正是上次學校慶典時與她同在禮儀隊,故意給她發大碼製服,又因為加固針腳為難她的外語學院學姐,那個被甩掉而故意找她麻煩的利風前女友。


    許秋來原本以為上次的自取其辱已經讓她放棄殃及無辜了,卻沒想這個人記仇記得這麽久,孔夫子說得果然不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她隻感覺傷口附近的觸感冰涼,應該是血又被撞出來了,


    “非要找監控室調監控你才肯承認,對嗎?”


    陸離指著遠處的360度攝像頭,摘下口罩,聲音冷冽陳述:“我在後麵看得清清楚楚,你隔著兩三米故意從樓梯最右側擠到她身邊撞她,如果不是許秋來反應快,她現在已經從樓上滾下去引起踩踏事故了,你考慮清楚,等我打電話給保衛科,就不再是現在的態度了。”


    “你叫啊,”女生輕嗤,瞪著他的目光移到許秋來臉上,唇角忽然揚起一道譏諷的笑容來,“你這麽喜歡幫她出頭,你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嗎?”


    “她是我女朋友,是什麽人都與你無關,”陸離的眉頭皺得更深,“你現在隻需要鞠躬、道歉。”


    “我說,我不是故意的。”女生一字一句咬得很重。


    陸離不再廢話,直接低頭開始撥打信院保衛科的電話,就在他鍵按到一半時,許秋來按住了他的手。


    他疑惑抬頭,順著她的目光往對麵望去,在女生的手指上發現了一隻從掛鏈上墜下來搖曳的u盤。


    那是許秋來的u盤,院裏評選特等獎學金那天弄丟的那支。


    她當時幾乎找遍了所有的角落,一遍遍重新確認自己的回憶都沒找到,險些讓她在上台競選開天窗的u盤,萬萬沒想到,竟然在這女生手上。


    許秋來瞬間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那天上台之前,禮堂裏人員混雜,她的書包剛扔在椅子桌板上便被學姐喊去後台,女生懷恨在心想令她出醜,幹脆趁人不備順手偷拿走了她的ppt。


    後來因為利風借她電腦,許秋來躲過一劫,這件事肯定也被女生盡收眼底,使壞結果適得其反,她肯定越發怒火中燒。


    現在呢?


    她不把東西藏好,反而故意拿到她麵前,暴露自己的目的是什麽?


    隻兩秒鍾,許秋來臉色一變。


    她想起來了,這支u盤在此前存儲過她之前搜集到關於啟辰售賣熱搜和假疫苗事件的內部合同,還有幾段程峰的通話記錄和往來郵件,全是一些不夠偉光正途徑所得的證據。


    她當時買一堆存儲卡,複製了許多份往各大媒體投稿,這支就是她原始儲存資料的u盤,東西當時是刪幹淨了,但別人可以用手段恢複啊。


    許秋來不知道女孩兒用了什麽辦法,請到什麽人來恢複這些資料,但看她有恃無恐的樣子便明白,東西她都看過,就算她不能看懂文件監控的對象和內容,但聯係啟辰這半年來的迭起的事故,傻子都能猜到一些東西。


    當時網傳黑掉長生製藥、舉報啟辰的黑客不是ares,而是許秋來。


    用非法入侵的方式。


    女生夠無聊的,但也確實抓住了許秋來的把柄。


    這東西放在網上,人人能叫一聲好,但放在現實裏可就嚴重了。


    q大信息安全第一課就是謹守底線,許秋來身為q大學子,用自己所學擾亂網絡與社會秩序,不管她出於什麽目的,記過和警告是少不了的。


    畢業之後,任何互聯網大廠都不會錄用這樣有前科、不懂得遵守規則的員工。


    第109章


    “你偷走了我的東西,”許秋來注視著她,麵無表情將這事實陳述出口,“所以你現在跑到我麵前,是在理直氣壯向我承認自己是個小偷?”


    “怎麽拿到的不重要,反正這東西我會交給警察,交給學校,你大可以繼續假裝嘴硬,到時候別來求我就好了。”女生掌心收攏,收起東西,又重重撞了一次許秋來左邊的肩膀,越過她往前,錯身時,再次被陸離鉗住手腕。


    也好在他之前的布置,許秋來之前的行為在警方那邊過了明路,一罪不二罰,公布開除了一些名譽上的損傷不可避免,法律上的責罰實則已經免除了。這東西換作一個月前,可能還有威懾力,現在的許秋來已經不再懼怕這威脅。


    陸離偏頭注視女生,開口質詢:“你們素不相識,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這東西是她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你大動幹戈證明清楚,她又會怕學校一個小小的處分?你盡管去向所有人公布這些東西,隻要我還在這個行業一天,許秋來永遠不愁職業規劃,你的針對於她而言不痛不癢,但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是個構陷校友的小偷,試試看,這個賭你想和我打嗎?”


    陸離說到這兒,應景地抬手將口罩摘下來,輕薄的眼皮掀起,唇角弧度輕屑。


    女生心中一跳。


    這一次,她終於從正麵看清楚了這個一直護著許秋來的男人。


    不,應該說,在q大就沒有人不認識他。陸離是q大這半年來風頭最勁的風雲校友,大名鼎鼎的互聯網新貴,向夢喜歡的人,他半分沒有誇大其詞。


    隻要他在,許秋來什麽事也不會有,毀掉的隻會是她自己。


    可他明明什麽都知道,他知道許秋來的本性!


    女生萬萬沒料,這麽個直男界出了名的q大傳奇人物,他竟然願意包容許秋來到這個地步,為什麽男人都這樣?就連利風也是!


    當天東西一還原,她是最先拿給利風看的,但他和眼前陸離的反應何其相似,第一反應就是毫無原則維護許秋來,還試圖要自己把u盤交出來銷毀證據。


    她何德何能?怎麽世上每個男人都像瞎了眼睛?


    一想起利風,女生攥緊雙拳,心痛如刀割,不甘無可奈何在她胸口翻湧,淚含在眼眶裏打轉。


    他為什麽就不明白,許秋來並不像她長相這麽單純無害,她明明是個表裏不一的人,旁人一眼就能看透的東西,偏偏他們就被她的長相迷惑了雙眼。


    在一起這麽多年,明明是他先愛上別人,是他犯了錯,卻連最後一點情分都不肯留給她。


    她後悔了,當日在論壇上看到利風談論許秋來那些話時候,就不應該去找他當麵質問捅破,如果不捅破,他們也不會分手,他也不能像今天一樣義正言辭替別人出頭。


    可惜,無論多少個如果當初,也換不回來時光倒流。


    無聲的眼淚中,女孩的答案已經昭然若揭,她不敢打這個賭。


    任憑她的眼淚砸在地磚上,陸離並不理會,攤手放在女生麵前,“請你把東西物歸原主。”


    約莫過去兩分鍾,僵持中,女生的指尖鬆動,她狠狠把u盤扔在地板上,頭也不回疾步離開。


    轉身時,袖口飛快將掉下裏的眼淚擦拭幹淨。


    “她為什麽哭?”


    陸離感到不解,她才是主動對人施加傷害的一方,怎麽許秋來還沒哭,她自己倒先哭了,這是什麽道理?


    許秋來三言兩句將事情解釋清楚,陸離一聽還有前文,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實在不能體會凡人的腦回路,所以才喜歡簡單的十六進製和二進製。懊惱地踢了一腳路邊的小石子,“這分明是無能又卑劣毫無理性可言的遷怒,我剛剛不應該這麽放她走掉的,她哪個係……”


    “算了。”


    許秋來搖搖頭打斷,心中別有一翻感慨,“她已經夠可悲了,接受這個國家向她傾斜最好的教育資源,卻完全把自我價值依附在另一個人身上,我從前提醒過她,但她似乎到現在還是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把我的忠告當做語言攻擊。”


    不愧是他喜歡的靈魂。


    陸離聽著許秋來說話覺得心裏美滋滋,想摸摸他的腦袋,卻發現許秋來的唇色有點兒白,“是不是傷口又出血了?我們回醫院換藥。”


    傷口其實不是很深,許秋來遠沒有這麽嬌貴,認識陸離之前,她還曾經頂著38度高燒和裂開的肋骨上過課呢。


    “下午還有課,我又不是你,就是紗布滲了一點血,等會兒吃完飯在醫務室換一下幹淨紗布就好了。”


    陸離總有種這血流在自己身上的焦灼感,聽得他仿佛連自己的胳膊都疼起來,許秋來這次住院,渾身仿佛又清減許多,厚重的外套都掩不住她細瘦的胳膊和小腿,本來就雪白色的皮膚又失掉血色,多了一種蒼白透明度易折感。


    他麵無表情抿著唇,徑自下了幾級樓梯,背身站在她跟前,“那我背你走。”


    陸少爺長到那麽大,怕是還沒背過人呢,許秋來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但又實在怕他沒背穩把自己摔下來,傷上加傷,從後麵抱下他的腰,推著人往前走,哄孩子般道:“我傷的是手,又不是腿,沒關係了,我們快點去食堂吧。”


    “那你喜歡什麽口味的補血湯,上次的豬肝參棗湯好喝嗎?我叫家裏送來。”陸離以己度人,覺得所有失血的人都應該自己一樣喝奇奇怪怪的湯。


    “可千萬別——”許秋來一想起那個味道就頭皮發麻,連借口都顧不上找了,連連擺手,“我覺得食堂的銀耳紅棗粥就挺好喝的,可別麻煩外婆她老人家下廚了,多不好。”


    許秋來饑腸轆轆連紗布都顧不上換一心要吃飯,可惜這飯吃得實在算一波三折,高峰期食堂堪比城市清晨的地鐵,兩人好不容易打完飯端著餐盤找位子,許秋來眼尖發現空位,眼看對麵也有人行來,她拉著陸離加快腳步,就在這時,她又一次在被人叫住。


    “許秋來同學!”


    許秋來聽到這聲喊,頓住腳步隻想翻白眼,得,位子沒了。


    轉身一看,果然是利風。


    麻煩走了一個又來一個,罪魁禍首來了。她就奇怪,q大不算小,消息有傳得那麽快嗎?果然有了互聯網之後,世界都成了地球村。


    許秋來這倒是冤枉利風了,他剛好在這邊食堂吃飯,從剛進門的朋友那兒聽說自己前女友找許秋來麻煩,聯想之前的事情,生怕許秋來吃虧,扔了筷子就下樓來找人。


    這一瞧,把他嚇了一跳。許秋來從前白歸白,皮膚是健康的漂亮,可從沒有這麽病懨懨的樣子。真是應了書裏寫那句“行動如弱柳扶風,病比西子勝三分”。


    “請問有什麽事嗎?”許秋來的語氣聽不出起伏。


    “我……”


    “你的女朋友剛剛已經走了。”許秋來這樣打斷他算不上十分禮貌,利風卻並沒有介意。


    男人都是感官動物,盡管他清楚許秋來半點不像她看上去那樣單純無害,開口還是不可避免被影響了,說話連語氣都低了三分,誠懇道:“對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盡管我們已經分手了,但確實是我沒有整理好,給你帶來了麻煩。”


    陸離在男女的事情上雖然沒有什麽經驗可言,小動物般的直覺卻是十分敏銳,他不認識利風,卻很不喜歡這個男人看許秋來的眼神,不動聲色往許秋來跟前移,將人擋住,“如果你真覺得抱歉,現在最應該去找你前女友解釋清楚,讓她停止不必要的遷怒,親自來道歉,這才叫做誠心。”


    陸離平日一張疲懶的厭世臉,話都懶得多說兩句,今天真是個移動的炮火台呢。


    利風的目光越過他探過來,許秋來隻抿唇微笑,便是默認陸離替她發言的意思。


    任陸離這張臉有多俊,利風隻覺得礙眼。


    他其實還有許多話想跟許秋來說,但因著陸離擋在麵前寸步不移的樣子,隻得眼睜睜看著兩人遠去。


    遠處的同學們上前來,安撫般拍拍他的腱子肉,七嘴八舌安慰道,“牆角不就是拿來撬的嗎,那個小白臉看著文文弱弱的,哪裏有你強壯,女生們還是喜歡你這款。”


    ……


    利風並沒有被安慰到,他抖落肩膀上的手,麵無表情回視眾人,“他是微風係統的開發首程。”


    “臥槽,陸離就是他,陸離長這樣?”有人不可置信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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