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提河海基地,柏景煥的眉梢都冷了下來,“河海基地……他們也值得我投靠?我和他們合作h計劃隻是交易,你以此斷定我投靠河海基地,艾黎,你未免太看輕我。”


    艾黎疲憊的垂下了眼眸:“那,請給我一個不看輕你的理由,你為什麽要背叛我們的隊長。”


    柏景煥看著艾黎,目光中居然有一些溫和的歉意,他說:“艾黎,你覺得隊長最大的缺點是什麽呢?”


    艾黎猛地抬眼看他,冷笑道:“重情啊,要不然怎麽會被你成功下毒!”


    柏景煥也不在意她口中的諷刺,他搖了搖頭,說:“不,她的缺點在於,她擁有強大的力量,卻又畏懼力量。”


    “或者說,她畏懼自己。”


    艾黎猛地抬起頭。


    柏景煥笑了笑:“精神暗示事件,我向她提了更好的解決方法,不用殺死那五十個人又能把精神暗示這個本來針對我們的東西為我們所用,但是她拒絕了,她害怕她口中的萬一,換句話說,她害怕那份源於她的強大力量,以至於寧願躊躇不前。”


    “而h計劃裏,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主動找河海基地合作h計劃嗎?”


    艾黎下意識的反問:“為什麽?”


    “說不來你可能覺得我太虛偽,但我是為了幸存者。”他認真的看著艾黎,自嘲的笑了笑,說:“艾黎,你和古兆都站的太高,你們能看到普通幸存者的掙紮,但也感觸不深,但我是從他們之中掙紮出來的,我最了解普通人的生活有多水深火熱。”


    “人類麵對了這個災難,未來勢必要承擔更多的災難,而普通人類,他們需要力量。精神力已經是人類進化的方向,但如果隻有少數人能進化而大多數人依舊不掌握力量的話,那麽那部分少數人和普通人之間的差距隻會越來越大,最終,那少數人會拋棄或者壓榨那大部分人。


    既然要進化,全人類一起進化才是進化,而少部分人進化最終導致的隻有人類的分化與毀滅。艾黎,如果現存的三億幸存者全是精神力者,哪怕是三階精神力者,人類還會如此躊躇不前嗎?三億的三階,和目前僅有的一千多萬五階以上異能者,你覺得我會選擇哪一個?”


    艾黎張了張嘴,像是要反駁,最終卻無話可說。


    柏景煥繼續說:“h計劃如果成功了,哪怕隻成功了三分之一,那對普通人類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對於現存的異能者來說它可能是一個災難,甚至從短期來說對整個人類都有可能是一個巨大的變數,但如果再過兩百年、三百年、四百年呢?艾黎,人類將縱橫宇宙!”


    “但是,”柏景煥閉了閉眼睛:“隊長不那麽想。正如我說的,她太過強大,別人畏懼她,她潛意識裏也在畏懼自己,她恐懼變數,一切與力量有關的變數她都避之不及。h計劃的事情,本來我是有把握暗中說服各個基地的,但隊長作為人類的精神領袖,她的影響太大了,她提出了反對,底層幸存者幾乎盲目信任她,高層迫於為數眾多的幸存者的壓力,也必然反對,隻要她還在一天,h計劃就永遠都沒有實施的可能。


    艾黎,隊長可能自己意識不到,但身為人類的最強者、人類的精神領袖,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幹涉著人類前進方向,而這對於人類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艾黎沉默了良久,最後抬起眼看他,沉聲說:“不,隊長不是畏懼變數,她隻是不敢拿人類的未來賭,你是一個賭徒,但她不是。”


    柏景煥自嘲一笑:“對,我是一個賭徒。”


    艾黎:“誰都不該拿人類的未來去賭一個可能!”


    柏景煥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她,帶著一股不會被說服的倔強。


    片刻之後,他伸手去拿艾黎手中的槍,笑了笑,說:“我該向古兆謝罪了,不用你動手,我自己來。”


    艾黎沒有製止他,手指顫了顫,鬆開了槍,在柏景煥把上抵上額頭的時候卻說:“我不信隊長會死。”


    柏景煥歎息:“……誰知道呢?如果她死了我就入黃泉向她道歉,如果她沒死……我也無顏活在這世上了。”


    艾黎閉上眼睛,猛地轉過身:“你自己動手吧。”


    柏景煥輕聲說:“我死了之後你自己小心,河海基地已經盯上你了。”


    艾黎沒說話。


    砰——


    屏幕之外沉默不語的古兆猛地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見柏景煥倒在地上,額頭汩汩流出鮮紅的血。艾黎已經轉過身,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泛黃的紙放在倒在地上的柏景煥胸口。


    ——那是柏景煥的花名冊。


    “嗯。”


    這是艾黎遲來的應答。


    第104章 你喜歡我


    歐文在晏陽初的工作室外探頭探腦,看到老板依舊在工作,即不敢去打擾他,又怕再耽擱一會兒真的出大事,抓心撓肺的,急的直跺腳。


    他在工作室外轉悠了一圈又一圈,那焦急的情緒可能也感染到了晏陽初,他就見老板突然抬頭往門口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又低下頭,淡淡的問道:“不是說沒有大事不要打擾我嗎?你在這裏轉悠什麽?”


    歐文快感動哭了,趕緊推開半掩的門走了進去,急道:“我的好老板,真出大事了!”


    他老板直起身,抬手摘下了眼鏡,因為熬夜,一雙眼睛有些泛紅,反而更顯得姿容豔麗。晏老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有古兆在,大廈能出什麽事兒。”


    歐文:“就是古兆那祖宗出事了啊!”


    哢嚓一聲,晏老板那價值五十多萬聯盟幣的眼鏡直接被他給按碎在了桌子上,淡定不再,晏陽初寒這臉問:“你說什麽?古兆出了什麽事!”


    歐文就把兩天前發生的事情簡單和晏老板說了一下。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因為從他的角度能看到的事情很有限。


    簡而言之,在兩天前,大廈裏突然來了個人給小祖宗送了個東西,小祖宗那些那東西就上了頂層,然後整整兩天沒下來。


    平時歐文並不會太關注古兆的行蹤,畢竟一個十階的大佬他也管不著人家,但這次直接兩天都沒見到人,他就上頂層找了一下。


    但他連頂層都沒進去。


    古兆確實在頂層,但她從精神力把整個頂層都罩住了,歐文進不去,在外麵叫她也沒人應。


    歐文當時就覺得肯定是出事了,下去找大廈裏的機械師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古兆不僅兩天沒下來,而且這兩天裏也沒讓人往上送過食物,整個人和失蹤了一樣。


    不吃不喝還拒絕別人進去,到底出什麽事兒了啊?這是要鬧絕食嗎?


    再強大的高手也是人,不吃不喝也會死,歐文在頂層在把嗓子喊啞了也沒聽那祖宗應一聲,他自覺這件事自己是管不了了,於是飛快的跑過來找老板。


    晏陽初聽完,一言不發的把碎掉的鏡片扔進垃圾桶,抬腳就往外走。


    歐文抬腳跟上。


    走到一半,老板突然停了下來,他正疑惑著,就聽見老板問他:“給古兆送東西的那個人是誰?”


    歐文迷茫了一瞬,仔細想了想,不確定道:“好像是弗萊德將軍身邊跟著的保鏢啊。”


    晏陽初這下猜到大概是怎麽回事兒了。


    他沒讓歐文再跟著,趕走了歐文,他想了想,沒有急衝衝的往頂樓跑,反而先給弗萊德發了個通訊。


    古兆一定是從弗萊德這裏知道了什麽事情,他得先知道到底是多大的事兒能讓那小祖宗不吃不喝的關自己兩天。


    弗萊德那邊接的很快,訝異的說:“這幾天一個一個的都怎麽了?平時聯係都聯係不上你們,這會兒一個接著一個的聯係我。”


    晏陽初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正事兒,問:“將軍,我問您一句,兩天前古兆找您要了什麽?”


    他語氣隱隱帶著急躁,弗萊德也嚴肅了下來,說:“聯盟裏不對外公布的緘默小隊的資料,怎麽?出什麽事兒了嗎?”


    晏陽初心說果然。


    他壓抑住心中的急切,繼續問:“那些資料裏麵,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


    “特殊的東西……”弗萊德想了想,遲疑道:“有一個視頻……”


    他把那個曾經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視頻的內容給晏陽初大致講了一下,說完之後唏噓道:“誰能想到緘默小隊最後的結局會是這樣,隊長被軍師給謀害了,兩個副隊不死不休,柏景煥自殺了,想來另一個副隊艾黎的結局也不會很好。”


    他歎了口氣,說:“這段視頻是三十年前找到的,當年我親自看過,看完真的覺得三觀都快崩塌了,古兆一世英雄居然死於隊友的謀殺?誰會信啊!唉,當年這個視頻被發現之後上麵就下了死命令說絕對不能向大眾公開,英雄嘛,不管當年如何,五百年過去了,給他們留下一個英雄的形象就行,對他們對聯盟人都好。”


    晏陽初聽完沉沉的出了一口氣,心髒被某種沉重的東西壓迫的難受。


    一個局外人都覺得不能接受,那古兆呢?


    晏陽初沉默不語,弗萊德還在說話:“其實相比這些五百年前的往事,他們提到的東西更有價值,h計劃和精神暗示,當年就有人猜所謂的h計劃應該就是導致今天全人類精神力時代的源頭,精神暗示當年我們不知道是什麽,但找到裏昂之後這個謎團也解開了。h計劃的功過不好評說,但就現在人類的情況來看,柏景煥做的未必不對……”


    晏陽初不想聽他評價柏景煥的對錯,他隻覺得一股沉重的東西在他胸膛裏不斷發酵,他直接掛掉了通訊,奔向了頂層。


    不管柏景煥對人類是對是錯,他對古兆確是完完全全的錯。


    五百年前傷害了她一次,五百年後又一次。


    他一口氣上了頂樓,卻在樓梯口停了下來,緩了緩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伸出手試探性的往前探了探。


    不出意外的摸到了一個看不見的屏障。


    晏陽初無聲的歎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古兆,能讓我進去嗎?”


    裏麵沒有動靜,那個屏障依然在。


    他正準備再喊一遍,手底下的屏障卻突然消失了,臥室裏傳來古兆有氣無力的聲音:“進來吧。”


    晏陽初聽這聲音不對勁,趕緊跑向臥室,一把推開了臥室門。


    古兆穿著寬鬆的家居服坐在床邊的地板上,披散的頭發蓋住了半邊臉,背後靠著床,正直愣愣的仰頭看著天花板,聽見他進來了隻轉了轉眼珠,看了他一眼之後又繼續盯著天花板。


    歐文口中的那個終端還躺在她旁邊。


    晏陽初頓了頓,脫掉鞋子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半蹲在古兆旁邊,輕聲叫她的名字:“古兆?”


    過了幾秒鍾,古兆才遲鈍的應聲:“嗯。”


    晏陽初伸手把她的頭發理到身後,輕聲說:“難受嗎?”


    古兆眨了眨眼睛:“難受。”


    晏陽初索性坐在她旁邊,問:“為什麽難受?”


    古兆垂眸看了看旁邊的終端,想了想,說:“我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


    “我覺得柏景煥說的沒錯,可我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但既然兩個人都沒錯的話,為什麽最後結果會弄成這個樣子?”


    她喃喃道:“一定有一個錯了。”


    “柏景煥那麽聰明,我們爭吵的時候對的永遠都是他,他肯定不可能錯,那這次是不是也是我錯了?”


    從看完視頻她就在想,到底哪裏錯了。


    最開始,她不覺得做錯了。柏景煥說她太畏懼力量,但她正是因為擁有才懂得敬畏,相反,她覺得柏景煥太看輕力量,他把自己的謀略看的太高,把力量看做是可以輕易利用操控的東西。懷著這樣的心態走下去,隻會越走越迷失。


    可她又覺得柏景煥也沒錯,因為從五百年後h計劃演變的結果來看,拋卻中間種種血淚曆史,人類確實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她忍不住設想了一下柏景煥所說的那種情況,力量依舊隻屬於少數人、隻有少數人在進化的世界發展五百年會是什麽樣子,然後她不寒而栗的發現,柏景煥口中那種分化進化下一方拋棄另一方、最終導致人類滅亡的局麵真的有可能發生。


    那……是她錯了嗎?


    整整兩天,古兆不眠不休,“對”和“錯”這兩個字在她腦海裏不斷糾纏,被她不斷的推翻再推翻,越走越深。


    她知道自己走進了死胡同,但她不知道怎麽走出來。


    於是,她問晏陽初:“是我錯了嘛?”


    晏陽初沒有說話,片刻之後,他輕聲說:“古兆,其實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你們兩個人之間根本沒有對錯之分,你問是誰錯了,其實是想給柏景煥的背叛找個原因。”


    “但是,”他看著她的側臉,說:“背叛了就是背叛了,一晃五百年,就算找到了原因又有什麽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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