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恬眼中笑意深了些:“那麽,周末見。”


    她衝他揮揮手。


    紀恬這長相,在鳳鳴大學算得上出挑,加上她衣服妝容精致,整個人散發著美好青春的光彩。


    來來往往的大學生忍不住看她,這種美好容易感染人,陳景也多看了一眼。


    眼前的姑娘,過著他這種人一輩子也過不了的生活。陳景曾經也想念書,想上大學,當初他的高中同學,現在有人成了醫生,有人做了園藝專家,還有人成了教師,隻有陳景依然為生活疲於奔波。


    *


    黃昏時分,陳景開貨車送了貨,騎著摩托往回家的路上走。


    惦記明天要去看養母,他在一家蛋糕店的櫥窗前停了下來。


    陳景修長的手指點點奶酪蛋糕,服務生笑著道:“景哥,還是三塊嗎?”


    陳景點頭。


    他是這家店的常客,來的時候大多數沉默,服務生一直以為他是啞巴,也配合著用最簡單的方式與他溝通。


    包好蛋糕,陳景走出店鋪,一眼就看見自己摩托車上的頭盔不見了。


    陳景:……


    他委實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這麽窮,竟然還有小偷能看得上他的頭盔。


    陳景直覺敏銳,他一轉頭,就看見牆角蹲著一個髒兮兮的女孩。


    她滿臉都是黑灰,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


    兩個丸子頭紮得亂七八糟,卷卷的頭發絲無辜地散落,女孩褲腿破破爛爛,腿上也有黑色的灰,她懷裏抱著陳景的頭盔。


    陳景走過去,衝她伸出手要頭盔。


    她搖搖頭,把頭盔抱得更緊。


    陳景還真沒遇見這麽光明正大耍橫的人,這樣的流浪女孩,他如果願意,一隻手可以打八個!


    他蹲下,想直接把頭盔拿回來。女孩似乎知道搶不過他,眼睛看著他手中的蛋糕,睫毛一眨,水汪汪的眼出現一層淚光。


    無聲又可憐。


    陳景拿回頭盔,動作頓了頓,他這些年在刀口掙紮,按理說心腸冷硬慣了,可此時,眼前的小家夥驀然讓他想起十歲的自己。


    到處流浪,沒有家,被人欺負被人打。


    他抿唇,從袋子裏拿了個小蛋糕遞給她。


    女孩伸手接住,小小咬了一口,偏頭看他。她髒兮兮的,眼睛卻幹淨明亮,陳景起身,打算離開。


    他襯衣被一隻小手握住,女孩軟糯喊他——


    “哥哥。”


    陳景轉頭看她,小時候的陳憐星也會在陳繼睿的教導下喊他哥哥,後來陳憐星讀了高中,再也不這樣叫他。哪怕陳景對她再好,自己縮衣減食,讓她吃好喝好,也沒能改變陳憐星的態度。


    久而久之,陳景看淡了,也就不再強求這些。


    這個冰冷的世界裏,陳景隻從母狼和陳繼睿身上看見過親情。然而麵前這少女,竟然因為吃了他一塊蛋糕,喊他哥哥。


    他把女孩的手撥開,沒理她,打算離開。


    她叼住小蛋糕,從地上站起來,揉揉自己眼睛,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憐模樣。


    陳景走一步,她跟著走一步。陳景長腿一跨上車,她淚珠子“吧嗒”就落了下來。


    像路上的流浪小貓一樣,盼著能被人領養,見來來往往的人都不要自己,難過極了。


    陳景壓下眸中的情緒,皺起眉,隔壁就是十八號暗巷,倘若不管她,嗓音聽起來這麽嬌糯的女孩,明天恐怕連渣渣都不剩。


    也不知道她怎麽跑來這種混亂區的。


    陳景側過身子,冷著臉把頭盔解下來,往女孩頭上一放。


    她頭發兩個丸子影響戴頭盔,陳景把她壓住的丸子發塞進去,透明玻璃後,她長睫毛上還掛著淚。


    陳景衝她頷首,她倒是聰明,幾乎一下子領會他的意思,自己哼哧坐上他的車。


    陳景啟動車子,難以形容自己什麽心情。


    他也不清楚自己撿了個什麽,反正先看看情況,入夜後她不能待在這麽亂的地方。


    後座的“小可憐”髒丫頭,盯著他後腦勺,露出一個好玩的笑容。


    青團捂住自己的眼睛,陳景太慘了,黛寧把身上抹上巧克力粉而已,他竟然主動給自己撿了個祖宗回去!


    紀恬的目的是接濟他幫助他,這小祖宗是搞他吃垮他啊!


    第39章


    摩托車開過街道,駛入十八號暗巷。


    這裏的房子在鳳鳴市最為破敗,三教九流的人聚集,十八號暗巷的治安混亂不堪。


    巷子裏,不乏黃頭發綠頭發的殺馬特小混混。


    聽見陳景的摩托車聲音,路上晃蕩的人連忙讓開路。


    說來可笑,一整條巷子的人都不正經,成天惹是生非,聚眾鬥毆。唯一做著正常工作,認真打工的陳景,卻是整條巷子都不敢招惹的對象。


    陳景身手又好又詭異,平時不言不語,真惹了他,可以在醫院躺一輩子。


    如果不是陳景表明不混,他們估計都得上趕著認老大。


    陳景自己不介意這些,但是陳繼睿進監獄前,語重心長交代過,養子不能走自己走過的路。


    陳繼睿說不能,陳景便不做。


    小黃毛拍拍同伴:“陳景帶了個人回來!”


    “真的假的啊!平時他話都不講,把誰帶來了啊?”


    “我聽說他有個妹妹,該不會是他妹妹吧?”


    “不可能,都知道他妹子在念大學,從來不回暗巷,人家的大學生妹子,看不上這種地方。”


    ……


    不管別人是怎麽議論的,他們穿行過水窪,到家了。


    陳景掏出鑰匙開門,一回頭發現那少女還在琢磨怎麽開頭盔,她完全不會解,顯然沒戴過這東西。


    陳景順手把她下巴上的暗扣按住,將頭盔給她取下來。陳景習慣一個人生活,因為講話結巴,聲音難聽的原因,他很少說話。


    他今年二十四歲,長得非常好看,輪廓硬朗,帶著幾分冷酷的韻味。最顯眼的要數他喉嚨上那道傷。


    黛寧觀察著他。


    要說三個氣運子中,黛寧最不熟悉的,要數眼前這位。


    他後來也不怎麽講話,但是往往話不多的人,手段特別狠。不是有句古話麽,會咬人的狗不叫。紀家一度被言家打壓得喘不過氣,陳景的能力可想而知。


    黛寧聽過許多關於他的事跡,但近距離與他相處,還是頭一回。


    她打量眼前的房子,在心中嫌棄地和江團講:“又是一個窮光蛋。”


    青團:“言景本來才是言家繼承人,如果言家知道他還活著,言明寇就成二少爺了。”


    要知道,言景的出身,和黛寧是一樣的。隻是龍困淺灘而已。


    青團本以為紀恬會把言家長子還活著的消息告訴言家,沒想到她偷偷隱瞞下來,還弄了個交換生名額,大老遠來到鳳鳴市。


    黛寧倒是理解紀恬的小心思,言景現在的身份,更利於她攻略,畢竟紀恬也算富家千金了。


    黛寧醒來的消息還沒傳開,整個京市誰也不知道這小混蛋直接跑來了鳳鳴。


    每次都拿一樣的劇本不好玩,黛寧喜歡和紀恬反著來,既然紀恬喜歡做千金,那這次自己來演貧民窟女孩。


    陳景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洗手,他衝黛寧招招手。


    黛寧也把手伸向洗手台。


    巧克力粉被洗掉,露出她一雙白皙美麗的手,指甲裏麵幹幹淨淨,指尖還綴著一抹櫻粉。


    陳景看她一眼。


    往常按理說該做飯了,但今天家裏多了一位陌生少女,她看起來那麽髒,得先洗幹淨。


    陳景拿出盆和帕子,示意她洗臉。


    黛寧茫然地回望他,仿佛不懂他想表達什麽。陳景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該不會撿了個小傻子回家吧?連自己洗臉都不會。


    隻有青團知道黛寧在使壞,巧克力粉那麽厚,她懶得洗,就想忽悠陳景幫她。


    果然,陳景真以為她是個傻子,讓她坐在凳子上,他自己把幹淨帕子浸潤一遍,過來給她擦臉。


    擦臉黛寧倒是配合,她仰起小臉,方便陳景擦幹淨些。


    巧克力粉一層層褪去,露出少女白嫩嫩的肌膚。


    她眸光清透天真,也認認真真看著他。


    粉抹的太厚,陳景足足洗了兩回帕子,才看清她的五官輪廓。哪怕臉上還沾著巧克力粉,卻依稀能窺見她的美麗。


    陳景手頓了頓,把她臉上最後的黑色擦去。


    一張絕豔的小臉露了出來。


    陳景本以為今天在陳憐星大學看到的那位千金已經算美麗,然而眼前的少女刷新了他一輩子的認知。


    她好看極了,沒有任何詞語能形容出來這種感覺,像是油畫裏走出來的豆蔻少女,眉眼天然帶著幾分稚氣,但這種活潑動人的少女氣,才最為驚豔。


    與眼前的女孩子比起來,那位紀小姐,甚至成了普通姿色。


    如果他是個壞人,賣了她,估計一生吃喝玩樂的資金都夠本了。


    陳景眉眼冷了幾分。


    倘若她真是個智力有問題的傻子,或者一個醜女孩,他還不會想太多,可她眼神靈動,這樣逼人的美麗,怎麽會沒人願意收留她?恐怕她身份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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