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是進出伊循城的重要關口,地勢險要,數目繁盛,洞穴眾多,非常適合隱藏。


    如果這些胡人算好嶽停雲和宣寧國軍隊離開伊循城的時間,埋伏在此,利用地形和滾石向他們下手的話……


    許展詩不敢再想下去。


    她緩了緩,朝著幾名侍衛命令道:


    “快,換上附近胡人百姓的裝束,分開行動,迅速追上大軍,莫叫任何人懷疑了身份。”


    許展詩飛速打馬,絕塵而去。


    暮色漸沉,黃雲陣陣,恐怕今夜,又將會有一場大雪了。


    ……


    宣寧國的十萬大軍並未在今夜進入伊循城,而是駐紮在附近的小鎮。


    原因有二。


    一是欽天監察覺出今夜可能會有暴風雪,急行軍有所不便。二是隴西王嶽停雲突然對軍隊內進行了一場徹底的搜查,排除奸細,搜尋異己。


    嶽停雲在帳內焦急地來回踱步,炊事房送來的晚膳更是一口未動。


    “報告王爺。”一名近侍入賬,行了一禮後道:“臣已經派人前去打探京城宋姑娘的消息,隻可惜山遙路遠,恐怕一時半會還得不到回應。”


    “嗯。”嶽停雲不耐煩地應了一聲,接著問道:“出事了糧草車是否仔細查過?可有發現什麽不妥?”


    “回王爺。”近侍猶豫了片刻,沉下聲音道:“臣帶人仔細查過,雖說是一片狼藉,但看起來確實像有人曾在其中住過的痕跡。”


    嶽停雲麵色可怖,掌心一用力,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白瓷茶杯。


    “還請王爺莫要太過焦急,雖說破壞的糧車附近發現了宋姑娘的令牌,這也並不能代表出事的就是宋姑娘本人,或許是旁人不知在何處竊取了宋姑娘的物品也未可知啊!”


    嶽停雲並未回答,隻是繼續問道:


    “看守的侍衛可都輪番問過了?”


    “回王爺,王爺的吩咐臣都一一照做了。據侍衛們所言,未曾放過無通行令牌的人進入過軍中。唯一的一次古怪,是行軍前一天夜裏,許姑娘曾來過一次,說是有要事要見隴西王大人您。”


    “許姑娘?許展詩?”嶽停雲皺眉道。


    “正是。”近侍戰戰兢兢回答道:“說是見了許姑娘進來,卻不見許姑娘出去,以為是王爺您把人留著了,便不敢多問……”


    “混賬!這麽大的事兒竟敢知而不報。”


    嶽停雲這次是真的怒了,一腳踹翻身後的桌案,未被用過的晚膳盡數翻倒,撒了一地。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啊。”


    “嗬,是突厥人,還是軍中出了……”嶽停雲話音未落,帳外報聲傳來。


    “報——王爺、王爺!許姑娘從京城趕來了,有要事稟告王爺。”


    帳簾掀開,正是經過數十日風吹日曬後,身著一身胡人女子裝束、麵色憔悴的許展詩。


    ……


    宋青時原本以為,突厥人的營地應在草原某處,她也應當被帶入某個帳中。


    而事實卻出乎她所料。那兩名突厥男子攜著她,從軍營內逃出來後,竟直接去了若羌人手下的重要城鎮,伊循城。


    伊循城環境複雜,雖隸屬於若羌國管轄,但城中居民卻並非全是若羌人,漢人、吐蕃人、突厥人夾雜而居,因此宋青時與兩名男子身著胡人的裝束,混入其中,也算不上突兀。


    可她依舊弄不明白,胡人們帶她來此是為了什麽。


    好在身處城中,條件自然是比軍營馬車內舒適了不少。伊循城雖位於西域風沙中,但由於經濟貿易較為發達,條件倒也不差。兩名胡人帶著宋青時,住進一家突厥人開的客棧內,與老板娘用胡語交談了些什麽,留給了她一間客房和一個突厥人小丫鬟守著。


    這倒像是……軟禁?


    也罷,起碼她能沐浴更衣,吃的東西也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宋青時心想自己閑著也是無所事事,不如想辦法套出些消息,於是向那突厥丫鬟問道:


    “姑娘叫什麽名字?可會說中原官話?”


    小丫鬟用謹慎疑惑地目光望著宋青時,不知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還是不願意回答。


    宋青時無奈,用磕磕巴巴的突厥語問了一句:


    “我,來,為何?”


    這次小丫鬟似乎聽懂了她的意思,猶豫了半晌,用突厥語回答了一句,隻可惜宋青時隻聽懂了“可汗”這一個關鍵詞匯。


    果然又是因為他們的可汗嗎?


    宋青時無奈。她尋思著這為可汗十有八九是抓錯了人,把她當成了許展詩。不知是可汗自己也並未見過許展詩,胡亂下令抓的人,還是因為手下的人犯糊塗,沒查清楚就給她套了麻袋,把她帶來了這裏。


    如果可汗發現了她並非許展詩,又將會怎樣呢?宋青時不敢胡亂揣測,除了惶恐等待和猜想嶽停雲的處境,她沒有任何能做的。


    直到這天午後。


    用過午膳的宋青時百無聊賴,打開客棧的木窗,望向熙熙攘攘的街道。


    客棧的對麵是一家茶樓,掌櫃似乎是位漢人,平日裏來來往往的茶客亦是中原人居多。宋青時站在窗邊,竟聽到了幾句漢話。


    抬眼一望,果真是兩名漢人茶客在閑談。


    “哦喲哦喲,李兄,不得了啊,你可聽說近來的大事了?”


    “這伊旬城內,無論漢人還是蠻子,誰不知曉呢?隴西王嶽停雲竟要親臨城內醉月樓,赴突厥王的宴呢。”


    “哎呀,不是我說。這隴西王未免太不守信用,原本和人若羌國君商量好的和談聯兵,如何就跑去與突厥勾結在一起了呢……咱們平民百姓都知曉,若羌與突厥是最水火不容的,這若羌國君若是聽聞此事,怕不是要火冒三丈。”


    “勾結?我看可未必。突厥王和那宣寧國叛徒曲將軍可是一夥的,何必又拉攏隴西王呢?我看這倒像是一場鴻門宴,明著吃飯、暗著較勁呢。”


    “哈哈哈,鴻門宴?咱們這麽想,人家若羌國君可未必哦,千裏迢迢從若羌國都帶兵趕來伊旬城,卻等來嶽停雲赴突厥王的宴,不氣壞身子才怪。”


    ……


    站在窗口的宋青時呆若木雞。


    嶽停雲,竟要赴……突厥王的宴?


    這又是為何?


    事情的走向已經遠遠超出了她前世所知的範疇。宋青時皺著眉望著窗外,心急如焚。


    她該如何是好……


    作者: 嗚嗚嗚別說青時被動呀,她這個處境保持鎮靜就是很機智的行為!


    許姑娘戰鬥力max——曲璟言的體力+正常的iq=超棒的女配!


    突厥王即將登場,是老頭子還是年輕帥哥呢?


    第三十四章


    按照嶽停雲以往的經驗,重要的和談往往是設宴宮中亦或王府大殿, 很難有隨意在城中選了個酒樓樂坊便讓人赴宴的。他嶽停雲身為名正言順的王爺, 如此“貴步臨賤地”,當真是有些掉麵子。


    此次來伊循城, 原本是若羌國君的主意。若羌國君的思慮在於,如果要等嶽停雲和宣寧國十萬大軍直抵若羌國都, 距離實在遙遠,路上耽擱久了容易延誤軍機。因此才選了伊循城這個靠中原更近的商貿重鎮, 兩邊的使臣同時趕往一處, 速度也能快些。


    不料若羌國君還沒來得及趕到, 突厥可汗竟也打起了伊循城的主意,想設宴邀約隴西王大人了。


    嶽停雲坐著輦車, 身邊由一群侍衛包圍,走在伊循城的街道上。


    街邊的店鋪樓閣皆偏向於若羌族的建築風格, 酒肆前的牌匾上也寫著形態各異的胡人文字, 但偶爾也能瞥見一兩個中原打扮的掌櫃小二, 交頭接耳說著中原官話, 打量著宣寧國的軍隊。


    隴西王年少有為,名聲響亮, 各種與他相關的風言風語、奇聞軼事流傳於民間,沒見過他的平民百姓中感到好奇的不在少數。因此每次離宮出行,皇天貴胄赫然出現在大街上,總是能吸引來眾人的目光。


    大概是伊循城一類邊地小城很少能得宣寧國皇室的親臨,民眾們格外興奮些, 貼身侍衛們趕了許多趟,仍舊有不少好事者暗藏於路旁,時不時抬頭瞪眼偷偷瞥向嶽停雲的黑金色轎輦。


    “王爺。”一名侍衛守於嶽停雲身側,恭敬道:“這伊循城內的漢人,其中有不少是陛下從中原流放至邊境的有過之人,品行不端或心有不服者眾多,故此王爺您這幾日出行,更得仔細著些。”


    嶽停雲看向街邊幾個膀大腰圓的中原衣著男子,微不可覺地點了點頭。


    “白燁那邊安排的如何?”


    “回王爺,一切皆安排妥當了,就待時機成熟。”


    “甚好。”嶽停雲冷笑:“待本王先去見見這突厥可汗,瞧瞧裏麵有什麽圈套。”


    拐過這條巷子,對麵街道上那座裝飾華麗的古樸建築,便是醉月樓了。


    轎輦停下,嶽停雲抬眼一看,朱紅色的牌匾上刻著“醉月樓”三個金色大字,下麵一行銀色小楷寫著“伊循醉月,塞外江南”,雖比不得京城那些紙醉金迷的煙花柳巷,在此邊地,也算是精心設計過的建築了。


    正所謂“山豬吃不來細糠”,從小嶽停雲過慣了苦日子,身上沒有皇家子弟那副壞毛病,嫌棄不來這“塞外江南”,揮揮袖子,帶著人大搖大擺進去了。


    宴廳內,右側的弦絲蛇紋椅上,傾身坐著的青年男子。便是這一任的突厥可汗阿史那.燃。


    突厥族的上任可汗於三年前忽然於軍中暴斃,死相可怖,十分蹊蹺,爾後其尚未加冠的長孫阿史那燃稱王,統領突厥全族,橫掃西域,勢力龐大。


    有關新可汗阿史那燃的傳聞,嶽停雲來之前就聽說過不少。有人說他的父親,即上任可汗的第十四子,原本並不受寵,年輕時與一漢人女子私通誕下阿史那燃,唯恐老可汗怪罪,一直將阿史那燃養於伊旬城中,直到年滿十歲才接回族內給了個身份。


    或許因為生母是漢人的緣故,阿史那燃的中原官話講得不錯,對漢族的音樂與文史也略通一二,是曆代突厥可汗中少有的文武雙全者。


    至於後來他用了什麽手段稱王,上任可汗又是如何暴斃,嶽停雲便也不得而知了。


    隴西王大人望向對麵貴椅上由幾名貌美胡女伺候著飲酒的桀驁男子,嘴角微不可覺地揚起一絲微笑。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和阿史那燃挺像的。


    兩個卑賤種,守著好不容易得到的榮華富貴,拚了命的往上爬,指望稱王稱帝。


    “在下突厥可汗阿史那燃,久仰隴西王大名。”年輕男子起身,端起手邊的杯盞,敬了嶽停雲一杯,爾後一飲而盡。


    嶽停雲原本以為阿史那燃的長相會和他爺爺一般,膀大腰圓,肥頭大耳,胡子拉碴,凶相畢露。不料這位年輕可汗的相貌,雖帶著濃濃的西域風情,放在中原卻也算是名相當英俊的男子。五官鋒利如刀削,鼻梁高挺,眼睛是深邃的湖藍色,頭發編成胡人常見的小辮,一身銀甲上掛著金屬小環,就像一隻草原上的頭狼。


    “在下宣寧國隴西王嶽停雲,久仰可汗威名。”


    嶽停雲在氣勢上絲毫不輸,舉杯斟酒,飲罷輕笑。


    阿史那燃點了點頭,眼睛眯起,上下打量了一番嶽停雲,開口道:


    “早就聽聞隴西王大人年少有為,十五歲那年便敢在宴會上公然與高昌國君爭鋒相對,言辭犀利,舌戰群儒。如今一見,著實風姿不凡,本汗佩服。”


    阿史那燃所提之事,是嶽停雲十五歲那年被安插在西北神策營曲將軍手下當副將時的一段經曆。那次高昌國君公然辱罵嶽停雲的父皇,曲大將軍顏麵失盡,差點大開殺戒,是嶽停雲應對得當才得以脫身,順帶著維護了宣寧國的顏麵。也正是這件事,嶽停雲的出色表現被老皇帝相中,老人家心情愉悅給了他個隴西王的封號,讓嶽停雲正式走上了青雲之路。


    沒想到當時年紀尚輕的阿史那燃居然也聽說過此事。


    “口舌之爭而已,不足掛齒,可汗您過獎了。”嶽停雲淡然道。


    “雖是口舌之爭,卻也可見隴西王大人深謀遠慮。隻可惜,昔日鞠躬盡瘁維護宣寧國大好河山的肱骨之臣,如今竟也成了殿下口中的‘無恥反賊’。所謂時過境遷,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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