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女子身材高挑瘦削,皮膚蒼白似雪,容貌普通,而那雙丹鳳眼卻凝著一抹說不出的妖冶。


    她額前一縷長發垂落,掩著小小一隻銀麵具,擋著她的右眼,想來或許是有些傷疤。


    “阿禾,這是我身邊武功最高強的侍衛,叫蒹葭。從今以後便歸你驅使了。蒹葭,你日後就跟著王後娘娘,一切都聽她指揮,明白了麽?”


    女子朝她略一頜首,轉而向楚禾抱拳道:


    “蒹葭但聽娘娘差遣。”


    楚禾滿意地頜首道:


    “你在我這裏比不得儀安自在,畢竟是宮廷之中,規矩多一些,你且多擔待。待事情解決,你便可以回到儀安去。”


    孟泣雲笑道:


    “既然這樣,蒹葭就留給你了。時辰不早了,估計東堯王要回來,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來看你。”


    楚禾點了點頭,喚了立夏將她送出了宮門。


    緊接著,她讓蒹葭將殿門關上,取出一封信遞給她,輕聲道:


    “眼下有件事,需要你替我走一趟京郊姚家村,查一樁兩年前發生在昆陽的舊案。”


    第五十九章


    ==


    蒹葭不是個多話的, 隻仔細留神聽著楚禾詳談了一遍具體事宜, 又追加了幾個要緊的問題, 便領命幹幹脆脆地去辦差事了,這讓楚禾很是滿意。


    她原本打算從昆陽回到青都之後就著手調查魏家當年的事,也好直接將事情始末直接遞到赫紹煊的案頭, 也免了他再多操心一件事。


    誰知這一回來,竟正好趕上赫元禎東巡, 將她的計劃硬生生打斷了。


    這一來一去, 外麵已然夜幕漸深。


    恰逢立夏送了孟泣雲回來, 楚禾抬眼輕聲問道:


    “小廚房裏煨上牛肉羹了麽?燉了幾個時辰了?”


    立夏點了點頭道:


    “燉了兩個時辰了,現在正用小火煨著, 等王上回來就能端上桌了。”


    說著,她掏出火石將案前幾盞燈點了起來,恰好看見桌上被楚禾壓在瓷盤下麵的家書,於是便順手遞了過去:


    “是夫人寫的信, 娘娘看一看吧。”


    楚禾這才想起來那封幾乎被她拋之腦後的信, 忙不迭地從她手中接過來:


    “剛才一忙便忘了…”


    說著, 她當即便展開信箋細細讀了起來。


    許久不見母親的筆跡, 楚禾心中有些懷戀,可她迫不及待地一列列看下去, 眉間卻漸漸多了一分憂愁。


    立夏察覺到她神色有異, 遂問道:


    “娘娘怎麽了?可是將軍和夫人在南堯遇見什麽難事了?”


    楚禾搖了搖頭,憂心忡忡道:


    “母親說舅舅的病有些不好,眼下隻能下猛藥賭一賭了…”


    立夏聞言也輕歎一聲, 左不過說些吉人自有天相的話,並不能從根本上為楚禾解憂。


    其實莫說是立夏,就連重生過一次的楚禾對此也絲毫沒有辦法。


    楚禾知道,前世裏她舅舅這場病就來勢洶洶,到最後遍請天下名醫也不見好轉。


    她蹙著眉思索片刻,忽然想起在昆陽為赫紹煊看診的名醫鄭子初,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思,命立夏拿了筆墨過來,快速地寫下了一封言辭懇切的信。


    她想了想,又從自己的妝匣裏取了一顆價值萬金的夜明珠出來當作診金,一並交給了立夏:


    “立夏,你去尋一個可靠的侍衛,命他將這封信和夜明珠送到謝丞相帳中,請他幫忙轉交給鄭子初老先生。眼下…怕是隻有拜托這位神醫了…”


    立夏點了點頭,應了她的話便出去辦差了。


    目送她出去之後,楚禾不由地輕歎了一聲傅家多舛的命運。


    她外祖父南堯傅氏原本是大堯數一數二的富豪,倚靠自家傳承百年的天字號綢莊和一座秘銀礦山得以富甲一方。


    可是傅家綢莊經營多年,卻隻專攻流光錦一種綢緞,不僅織造頗費周期,價格也十分昂貴。這些年被玉京的幾家織造莊連番打壓之後,已顯現出不可逆轉的頹勢。


    她展開手中的信,繼續往下看著。


    母親在信裏說,舅舅為了打開新的局麵,竟然忍痛將自己的長子傅長寧遠派北堯,爭取搏出一番新的天地。


    可是楚禾卻清楚地記得,前世的傅長寧原本在北堯已經找到了可以合作的賣家,並且拿著為數不少的定金返回南堯,卻在途中遭遇了山匪打劫。不僅丟了財,還送了命。


    在那之後,舅舅更是一蹶不振,沒多久就撒手人寰,傅家也因此慢慢衰敗了下來。


    楚禾眼中蒙上了一層陰霾。


    隻可惜她前世隻知道表哥傅長寧是從北堯南下的途中遇害的,並不知道他是在何處遇害,這就讓她有心幫忙也使不上力氣。


    楚禾剛想到這兒,目光便忽然鎖在信尾——


    母親竟在信中清楚地寫下了傅長寧出發的時間和所行的路線,還讓她和兄長幫忙照應一二。


    楚禾一怔,粗粗算了一下,依照母親所言,若傅長寧是上月二十九由北堯漳州啟程南下,按照路程推測,應當就在這三五日便會經過巨鹿原…


    她忽然想起剛來東堯的時候,孟泣雲曾經嘲諷過赫子蘭花了一年也沒能抓到巨鹿原的山匪。


    把這兩件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聯係到一起,她的神經立刻便緊繃了起來。


    或許,這一回她可以救下表哥…


    楚禾想得太過全神貫注,就連寢殿進了人也並未察覺。


    忽地,她的肩膀被人輕輕攬住,隨之便跌入了一個氣息清香的懷抱之中。


    她嚇了一跳,忍不住輕聲“呀”了一下,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果然是赫紹煊。


    隻見他那雙鳳眸帶著些疲憊和懶倦,臉上卻有些怪異的蒼白,可唇角卻勾著一絲熟悉的笑,垂眸問她:


    “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楚禾輕撫著胸口的心跳,忍不住輕輕推了他的肩膀一下,開口道:


    “你走路怎麽也沒聲音呀…”


    赫紹煊的眉心幾乎不著痕跡地皺起些許,又很快恢複了正常,快得連楚禾也沒察覺到異常。


    他麵無波瀾地輕笑一聲說:


    “我走路怎麽沒聲音?是你不知道在點擊著誰,想的太入迷了…”


    楚禾一想到方才的事情,不由地抿了抿唇,隨即伸手輕輕拉住他的衣袖,有些迫不及待道:


    “正巧我有件事要問你…”


    誰知赫紹煊卻不聽她說話,低頭將她的手捉起來,撫摸著自己的下頜問道:


    “你感覺到我有什麽變化了麽?”


    楚禾柔嫩的手心被他下頜上冒出的青茬紮疼,忍不住皺著鼻子搖了搖頭。


    赫紹煊側眸看了她一眼,輕飄飄地開口道:


    “今天一天沒來得及用膳,餓瘦了。”


    楚禾一怔,轉頭看了看他白日裏差遣赫子蘭送來的豆糕,有些疑惑地問:


    “膳房不是給你送了點心麽?難不成就送了這一盒?”


    赫紹煊沒好氣地說:


    “對,就送了一盒,我嚐了一塊就眼巴巴地差人都給你送來了。誰知道這幫兔崽子竟然提前先給你送過了。”


    說著,他像是一口氣沒順上來,臉色忽然有些發白,撇開臉去咳嗽了兩聲。


    楚禾以為他回來的時候著了風,連忙為他倒了一杯熱茶送過去。


    赫紹煊不接,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就勢便懶洋洋地倒在她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她腿上,隨即闔上眼睛:


    “有什麽事要求你夫君,快說吧。”


    楚禾想著這件事的確算是求他,於是便囁嚅道:


    “我表哥傅長寧從北堯南歸,這幾日估計便要經過巨鹿原。他身上揣著重金,本來就不大安全…況且我聽聞巨鹿原多山匪,更是擔心。你能否讓子蘭將軍照看一二,隻要將他們送離巨鹿原便行…”


    她草草說完,又望著赫紹煊的臉,試探地小聲問:


    “行嗎?”


    赫紹煊忽然睜開一雙鳳眸,輕笑道:


    “行啊——”


    楚禾看見他眼裏又浮上一層熟悉的戲謔,心裏忍不住又咯噔了一下。


    果然,他故意磨蹭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


    “你親我一口,我就派傻小子去。”


    楚禾臉上霎時便紅成一片。


    在她猶豫的片刻,赫紹煊注視著她的眼眸,唇角仍然彎著一個弧度:


    “親我一口就能換你表哥平安渡過巨鹿原,這買賣劃算得很啊——”


    他話剛說完,便看見楚禾忽然垂下頭來,柔順如水的長發落在他頸窩裏,撓的發癢。


    她凝神停頓了片刻,捧著他的臉頰便吻了上去。


    隻是她還沒怎麽學會吻人,嬌嫩的唇瓣有些發抖,吻得怯怯地,隻不過就是用自己的唇蹭了蹭他的嘴唇,毫無吻技可言。


    赫紹煊眼眸當中蕩開些許漣漪,抬手抱著她的後頸回吻著,舌尖輕柔地滑過她的唇瓣,來回打了個圈兒,輕輕撬開她的貝齒探進去。


    楚禾身子一僵,剛要躲開,卻被他牢牢地扣在懷中,吻得愈發深入。


    直到親得她唇邊有了圈紅痕,他才放開懷中抗拒的小家夥,仍然意猶未盡地舔舐著唇角,像是偷了蜜一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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