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司籍無奈搖頭, 她一改言多必失的習慣, 提點柳習文說:“我知道你看不上陳敬,可在伺候人方麵你還真不如陳敬,陳敬是太監,你也是太監, 你又比他強在哪裏?難道你還能在朝堂上立足?”


    柳習文沒經過宮裏教調,看不上陳敬那股奴才習氣,可他將來注定在內院,他不學點著奴才習氣,難道還指望郎君讓他在朝堂嶄露頭角?郎君身邊又不缺人才,要不是郎君以前身邊隻有陳敬一人,陳敬又犯了大錯,哪裏輪得上他?日後說不定方慎行也要來郎君身邊,他要再不努力一把,將來連立足的餘地都沒有了!


    柳習文恍然大悟,他給陳司籍行禮說:“多謝陳司籍指點。”


    陳司籍淡淡道:“我也不全是為了你。”陳敬那廝滑不留手,她跟方慎行又不和,不拉攏柳習文,她就單打獨鬥了。


    柳習文自然明白陳司籍不會平白幫自己,但他也感激陳司籍,他親爹娘都為了錢把他閹了再丟棄,天下又有誰會無償幫自己?柳習文得了陳司籍指點,換了衣服,恭敬的入內給王珞回報宮裏發生的問題,很多鄭玄不欲讓王珞知道的事,柳習文都說了。說完柳習文自覺後悔,但也知道自己入了陳司籍的坑,已經沒回頭路了。


    王珞抬眼看了陳司籍一眼,陳司籍眼觀鼻、鼻觀心,她這套手段要是用在陳敬身上,隻會被陳敬笑話,柳習文到底還是嫩了一點……不過這也有好處,郎君、夫人他總要忠於一個人,陳敬隻忠於郎君,那麽柳習文可以改為忠於夫人,而夫人將來也會更倚重自己。


    陳司籍自知論情分比不上眉綠,她也不屑去跟芳池去搶心腹大丫鬟的地位,她給自己定位就是夫人的幕僚。陳司籍在宮廷淫浸久了,隱約能從今日宮廷風波中看出些端倪,這鄭家到底是日後是一飛衝天,還是慢慢被皇室打壓,就看這幾年了,富貴險中求,陳司籍願意跟著夫人拚一把。


    在方慎行第一時間來找鄭玄時,她就差不多猜到了鄭玄就是後來的鄭太師,亂世最要緊的是什麽?很多人都會說兵權。兵權當然很重要,但目前皇權並未衰落,各方節度使不管私下如何,至少名義上都是敬畏中央的。


    這個時候有兵權並不稀奇,稀奇是掌握控製皇宮和京城的北衙禁軍,尤其是這份權利還是聖人親自賜予的,這才能真正的為所欲為。她要是再也猜不到鄭玄是“鄭太師”,她就不是不通古代常識了,而是蠢了。王珞忍不住又懷疑鄭玄身份了,鄭玄真不是皇帝親兒子嗎?不然皇帝為何對他如此信任?


    柳習文稟告完畢,見王珞遲遲不說話,他不禁看了陳司籍一眼,夫人這是什麽意思?是覺得自己表現好,還是不好?


    陳司籍見王珞在發呆,倒也不敢隨意打擾夫人,直到虎兒肚子餓了,開始哼哼唧唧的要吃奶,王珞才回神,她對柳習文說:“那個刺客現在是生是死?”


    柳習文恭敬的說:“這人是死士,一被小人擒下就想自盡,被小人阻止了。還請夫人給小人一點時間,讓小人問出幕後指使。”


    王珞問柳習文:“死士?你怎麽知道他是死士的?”


    柳習文猶豫了下說:“他們是無臉人。”


    柳習文以為他需要跟王珞解釋是什麽無臉人,但王珞眉頭微微皺了皺,她問柳習文說:“這樣的死士,你有多大把握撬開他的口?”或許中有各種層出不窮的刑罰,但現實是沒有現代醫學打底,想要刑訊一個人太難了,稍有不慎刑訊到一半就死了,刑訊最難的不是心狠而是尺度。


    柳習文沒想夫人能問這麽專業的問題,他呆了呆說:“起碼也要一夜。”想要撬開死士的嘴不容易。


    王珞嘴角微曬,“一夜?黃花菜都涼了。”而且這些死士為了防止扛不住刑訊而吐實,往往都不會知道最隱蔽的機密,死士隻是工具而已。


    柳習文不知道什麽叫黃花菜都涼了,但他能明白王珞是認為刑訊時間太長,他跪在地上請罪說:“小人無能。”


    王珞擺手說:“不關你的事,死士本來就難用刑訊。”即使王珞這麽說,柳習文還覺得是自己無能,他咬了咬牙,準備盡量擠壓刑訊時間,卻聽王珞道:“不過我們又不是大理寺,為何要證據?”王珞的話讓柳習文和陳司籍一怔,王珞對柳習文說:“死士刑訊效果不明顯,別浪費時間了,把他頭砍下,裝在禮盒裏,給二嫂送去。”


    無臉人死士培養不易,要說鎮國公府邸混入了別府的死士是笑話,這死士隻可能是府裏人的,府裏夠資格配備死士的公主,大約也隻有臨海、長樂的,宜城這位死士怕是大皇子給的?或者是之前就存在的?王珞也懶得去追根究底,宜城在她眼裏已經是死人了,她現在要的是鄭家的態度。


    其實王珞目前最氣的人是鄭玄,若不是他對家人一再縱容,他家人如何敢這麽對自己和虎兒?感情他這反社會隻對自己?這人是鎮國公府邸養出來的,憑什麽隻有她一個人受苦?


    知道鄭玄是“鄭太師”後,王珞行事更淡定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這話可不能亂說。至少鄭玄肯定做了符合這些評價事,後世才會給他這個評價,他既然都不孝了,那麽再擔個欺壓長輩的名聲也無所謂吧。


    王珞的話讓陳司籍和柳習文麵麵相覷,兩人倒不是覺得王珞行事太凶殘,而是覺得這事不像王珞做得出來的事,畢竟兩人跟隨夫人迄今,王珞給眾人的印象都是心慈手軟。


    王珞心慈手軟嗎?或許是。畢竟她道德底線要比古人高太多,但這些都不能涉及虎兒,虎兒是王珞最大的軟肋,也是王珞最後的底線。但宜城所作所為,徹底激怒了王珞,王珞對陳司籍說:“你去看看二房那幾個嫡出的孩子在哪裏?要是不在宜城身邊,都給我接過來。”


    陳司籍駭然喊道:“夫人!”宜城公主做這些事是很過分,可到底沒有證據,也沒有做成功,夫人貿然對國公府血脈下手,臨海大長公主、鎮國公不會放過夫人!


    王珞嗤笑一聲:“放心,我不會對孩子下手。”但隻許別人動自己孩子,不許她碰別人孩子嗎?她抬目看著陳司籍和柳習文,他們不是想投誠自己嗎?那就做點事給她看。


    陳司籍和柳習文見狀再也不敢耽擱,時至今日,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宜城現在是秋後螞蚱蹦躂不了太久,他們動宜城不一定會出事,不動宜城,不用等郎君,夫人就不會放過他們。


    宜城上回跟鄭亶鬧了一場後,鄭亶已許久沒有經過宜城院落,宜城也是剛剛才接到大姐傳來的消息,她才知道母親被鄭玄陷害,四個兄弟都已經被關起來了,而關押四人的正是鄭玄。宜城和大姐心急如焚,大兄對鄭玄有奪妻之恨,害得鄭玄被人嘲笑多年,兩人都不敢想象大兄落到鄭玄手裏會有什麽後果。


    宜城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讓鄭玄讓步,她讓人去找鄭亶,可鄭亶根本不在府邸,她去求臨海,臨海不見她,甚至將早自己一步,將幾個孩子都接走了。宜城再傻也知道,鄭家這是放棄了自己,她思來想去,就隻能對王珞和虎兒下手。鄭玄或許不在乎王珞,可他能不在乎唯一的嫡子嗎?


    宜城如何不知自己這一步可能會徹底激怒鄭玄,但是事已至此,她們除了坐以待斃,也隻能這麽奮力一搏了。鄭玄給母兄給的罪名是夷三族的弑君大罪。這樣的罪名,即便他們貴為天潢貴胄,也不能幸免。


    就算阿耶心軟幸免了他們,等二兄登基,他們照樣活不成。自己母兄死了,難道自己就能獨善其身?不可能的。宜城看著鏡中的自己,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鄭亶的狠心,他或許早等著這一天了,不然為何他從來不管自己的孩子?


    即使事後自己能靠著鄭家憐憫活下來,也隻有出家一途,她的子女們也不知會送到哪裏去?難道她堂堂貴主還要靠臣子憐憫苟延殘喘?至於她的孩子們——宜城嘴角微彎,隻能怪他們命苦,輪上了這麽一個狠心的爹。


    “貴主!”乳母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宜城抬目望向自己乳母,乳母臉色煞白的說:“十七娘派人送了一個禮盒過來。”


    “禮盒?”宜城一怔,“裏麵裝了什麽?”


    乳母吞吞吐吐的說:“是一顆人頭。”


    宜城莞爾:“看來我真小看這位!”


    第139章 挽救宜城


    乳母驚慌失措的問宜城:“貴主, 我們該怎麽辦?”


    宜城垂目看著禮盒,“你把這隻禮盒給祖母送去, 再把郎君和女郎接回來,說我要見見他們。”


    乳母聽到這話腿都軟了,她如何不知公主這是準備自盡了, 宜城不怕死,她怕死。宜城是公主, 又替鄭家孕育了子嗣, 她一死, 鄭家總會妥善安置她,可她們恐怕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但事已至此, 他們就算不死,也沒退路了……


    臨海看到宜城派人送來的禮盒時咋然色變,她甚至都來不及去想王珞這激進的舉動,急衝衝的就帶著宜城幾個孩子衝入宜城的院子, 宜城已經服下鶴頂紅, 換上盛裝, 正在對鏡子貼著花黃, 見臨海和幾個孩子來了, 她偏頭對臨海微笑:“祖母。”


    臨海又驚又怒:“你這是做什麽?快叫太醫!”臨海久居深宮,如何看不出宜城這絕對是服毒了?“這是你母兄的事,你是我們鄭家的媳婦,這是與你何幹?”


    宜城哂笑:“事已至此, 祖母又何必騙我?當年合浦、巴陵兩位公主不也被賜死?她們還沒同母的親兄弟呢。再說鄭亶也巴不得我死了才好!”但凡牽扯到造反的公主沒有好下場,更別說宜城有四個同母的兄弟,她說自己沒造反,二皇兄會信嗎?


    如果她跟鄭亶感情好,她說不定有可能憑國公府的權利活下來,可是她跟鄭亶根本沒有半點夫妻之情。鄭亶在婚前是才名不顯,反而精明能幹、野心勃勃,行事作風比世子更圓滑穩重,大兄也是看上了這點才讓自己下降。結果婚後鄭亶居然一改先前的野心,反而沉心鑽研學問,甚至把自己鑽研成了大儒。


    大家都覺得鎮國公府的二公子淡泊名利,可誰知道他當年是三兄弟中名利心最重的?光憑著這點,宜城就知道鄭亶是恨極了自己,即便他看在孩子份上救了自己,她也不可能繼續留在鄭家,去家廟清修是最好的下場。宜城怎麽允許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


    臨海心知宜城這話是真的,但她也不能讓宜城這時候去死,這樣鄭家還要不要名聲了?就在臨海想要讓下人強硬拉下宜城,讓太醫來救治宜城時候,院門突然被人推開,王珞由丫鬟和侍從們簇擁走來。臨海一怔,宜城卻對著王珞微笑:“娣婦是來找我算賬的?可惜已經晚了——”


    臨海真要開口勸王珞不要任性,有什麽委屈等事後再說,卻聽王珞道:“二嫂您說什麽?我怎麽是來找你算賬?我是來救你的啊!”


    臨海和宜城皆不可置信的看著王珞,她會好心救人?王珞偏頭對身邊的仆婦說,“還不救人!”


    隨著王珞一聲令下,兩個五大三粗的仆婦如猛禽般一下把猶如小雞崽子的宜城擒下,然後兩人將宜城壓在了地上,眉綠上前掰開宜城的嘴,在她嘴裏塞了一個漏鬥,開始往宜城嘴裏灌淡鹽水,等宜城肚子越灌越大的時候,兩個仆婦一下將宜城翻轉過來,猛地按壓她的肚子,宜城不停掙紮,但穢物還是吐了一地。


    這時王珞早已經跟臨海遠遠的避開,臨海不可置信的看著宜城這狼狽之極的模樣,她目瞪口呆看著王珞,她怎麽敢如此——臨海對宜城再不滿,兩人也都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何曾受過這種屈辱?臨海甚至覺得,如果讓自己受到這種侮辱,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王珞遠遠看著本來打扮得體的宜城變得狼狽不堪,嘴角微曬,害了她兒子,還想死的那麽容易?死前還想擺自己一道,想對外宣稱是自己逼死她的?她偏不讓宜城如意,她還是慢慢享受以後的日子吧!她抬頭見臨海神色複雜看著自己,王珞何等敏銳,立刻明白了臨海的想法,王珞幾乎要冷笑了。


    這些貴主高高在上慣了,就沒想過自己會被人反噬嗎?難道宜城可以對自己動手,她就隻能被動承受?憑什麽?就憑她是公主?可惜她馬上就不是公主了。王珞對臨海恭敬的說:“祖母,我這也是為了救二嫂,所謂禍不及出嫁女,二嫂又怎麽能如此想不開呢?”


    臨海唇角微動,她想說就算為了救臨海,為何要如此不顧王珞體麵,但見王珞雖然在笑,但笑意不及眼底,她心思頓時冷了下來,也是一個得誌便猖狂的,自以為玉郎現在得勢就可以在家耀武揚威了?臨海輕歎一聲,罷了,畢竟是玉郎的妻子,又剛生了孫子,暫且忍了吧。


    王珞見臨海如此,嘴角微勾,她就知道臨海是這種性子的人,看著端莊嚴肅,實際思慮過多,太過關注得失,行事優柔寡斷,不然就憑借她大長公主和鎮國公生母的身份,何至於對大房忍氣吞聲?


    臨海見王珞冷眼看著宜城,心中堵了一口氣不上不下,幹脆袖手帶著宜城的孩子走了,宜城的孩子大半都懂事了,他們看到母親如此淒慘如何不害怕?他們哭喊著想撲上去救母親,但是被下人牢牢的抱著,為首的長子用怨毒的目光看著王珞:“你這毒婦!等我大舅過來,我一定讓大舅處死你!”


    臨海怒斥道:“不許對叔母無禮。”


    王珞倒是不跟孩子計較,這幾個孩子前途早注定了,她又何必去妄做惡人?她隻是對臨海說:“祖母,孩子們都還小,這種事還是別給孩子看到了。”


    臨海也後悔讓幾個孩子看到這宜城狼狽的模樣,她更怕王珞會對幾個孩子趕盡殺絕,她連忙讓人把宜城幾個孩子拉走。


    王珞等臨海走後,才偏頭問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鄭贏:“怕嗎?”


    鄭贏看著狼狽不堪的宜城,垂目恭敬道:“不怕!”


    王珞聞言輕輕一笑:“你看她這樣有什麽想法?”


    鄭贏想了想認真的說:“永遠不要得罪不該得罪的人。”若是在以前,鄭贏對王珞的印象隻是父親妻子的話,那麽他現在對王珞已徹底改觀了,他打從心裏認為王珞就應該是自己母親,他的父母就是要這麽強。


    王珞搖頭道:“天下人這麽多,有些人會永遠落魄、有些人則隻是暫時,我們又不是神仙,又如何能看透?所以沒有什麽不該得罪的人。”鄭贏沒想王珞會這麽說,他不由專注的看著王珞,王珞緩緩道:“我們要的做的就是,平日盡量與人為善,能不結仇就不結仇,但一旦結仇了,就沒必要留手,務必做到一擊必殺!”


    鄭贏何等聰慧,他知道嫡母這是在教導自己,也是在警告自己,他並沒有生氣,反而很開心,這說明嫡母至少是把自己當成對手了,他恭敬的向王珞行禮:“多謝母親教誨。”


    王珞笑了笑:“再有就是如果發現自己無力回天了,記得死的幹脆點,上吊、抹脖子,哪個比不服毒更快?這樣被人救下來,還不如死了。”王珞頓了頓,又不屑的繼續說:“還穿衣打扮後再死?人死了一了百了,遲早屍骨都要腐爛,被蟲吞噬,這麽在意一具臭皮囊,還不如不死。”這些古人就是矯情。


    王珞派陳司籍去接宜城孩子的時候,聽說宜城把自己禮盒送給臨海,她就知道宜城準備尋死了。王珞立刻反應不能讓宜城去死,因此急匆匆讓柳習文帶人去攔截,她讓柳習文去探聽宜城尋死方式,如果是上吊之類的死得快的方式,就趕緊阻止,若是服毒自盡就不用著急,先來通知自己。


    也不是王珞淡定,而是古代能有什麽毒藥?無非就是□□、鉤吻、烏頭幾種毒藥而已,這些毒藥都能致死,但時間卻不短,完全有時間暫時搶救回來。橫豎王珞也不準備救宜城,隻是不想她現在死而已。


    鄭贏看著宜城狼狽的模樣,默然片刻,點頭說:“我知道了。”以後他要遇到這種情況,就幹脆抹脖子。


    王珞見他受教,對他略一頷首,鄭贏見嫡母神情緩和,不由微微而笑。


    陳司籍和柳習文麵麵相覷,他們莫名覺得這對母子對話似乎有點不對勁?


    王珞等仆婦丫鬟們把宜城肚子裏的食物排幹淨,又讓人給宜城喂了羊奶養胃,她對仆婦說:“貴主傷了脾胃,這段時間就喝點羊乳、稀粥養胃,等她身體好些再說。”羊乳稀粥這些玩意,吃了不會讓人餓死,但也容易讓人沒力氣,幾天下來,人就軟了。人隻要身體不行了,氣性也就軟了,王珞不信一個嬌生慣養的公主,還有多大的意誌力?她不準備軟刀子折磨死宜城,但想要害自己,總要受點懲罰,等過了這段時間,她想怎麽死都隨她。


    仆婦們扶著宜城進去,裏麵一早就備好了熱水,仆婦們麻利的伺候宜城洗漱,比起之前的催吐,她們動作真不算粗魯,但是宜城何曾讓這些粗使仆婦伺候過?她本來就被折騰的死去活來,被熱氣一熏,她便暈死了過去。等鄭亶接到消息匆匆趕來時,宜城已經清洗幹淨,換上幹淨的寢衣躺在床上。


    她難得素淨了一張臉,蒼白的臉色讓她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氣質,鄭亶袖手看著宜城沉睡的樣子,半晌後吩咐仆婦好好照顧貴主,別再讓她尋死,宜城現在不能死。鄭亶緩步走入臨海的院落,臨海見鄭亶來了,她有些愧疚的說:“十七娘受了點委屈,我也不要阻止,隻能——”


    “祖母,我來把孩子接走。”鄭亶說。


    第140章 挑撥離間


    臨海見鄭亶神色淡然, 她警覺的問:“你想把這些孩子送到哪裏去?”


    “送去邊關。”鄭亶緩聲道,他對宜城沒什麽感情, 她要死他不會阻止,她要想活,他也會找間僻靜的道觀安置好。兩人僅有的夫妻情誼, 早在宜城一次次偏幫趙王時候沒了,但孩子畢竟是自己的, 他也不忍心看著他們死。


    “你說什麽!邊關那麽苦, 他們怎麽能過去?!”臨海大驚, 她知道鄭亶看不上嫡子,可在她眼裏, 嫡出永遠是嫡出, 跟庶出完全不一樣,即便鄭亶日後再娶又如何?他還能再尚一個公主?臨海自己是公主,骨子裏看不上皇室以外的人。幾個高門大戶的嫡女嫡女還好,像王珞這種身份, 若不是孫子年紀老大沒成親, 即便看上了也頂多納回來當妾罷了。


    鄭亶揉了揉額頭:“家裏孩子都能去, 他們為什麽不能去?祖母, 我不想再折騰了。”他的人生被宜城毀了一半, 好容易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他不想再有半點波折,這幾個孩子有了宜城這樣的母親,注定不可能有什麽前途, 邊關日子雖然清苦,可好歹能順順心心的活下去,有什麽不好?


    關鍵是這幾個孩子必須送走,不然他們要是一衝動,對十七娘和虎兒做出什麽事來,哪怕跟他們娘一樣沒成功,幼弟都不會放過他們的,好歹是自己孩子,鄭亶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去死。鄭亶對王珞以前的印象就是漂亮溫順,很得阿弟喜歡,可王珞今天的事讓他對她的印象有了改觀。漂亮的女人常見,但是像她這麽漂亮又有能忍、審時度勢的人就不多了,或許阿弟這個妻子是找對了。


    臨海不死心的說:“可是他們是你的嫡子啊!”


    鄭亶漠然道:“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鄭亶對嫡子不強求,尤其是在他庶子已經長大成人,馬上可以成親生子的情況下。宜城走後,鄭亶也不準備另聘高門貴女為填房,為他生子最多的侍妾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家世清白,足夠當他夫人了,他會將她扶正。鄭亶可不想在自己這房裏,弄出一個小大房出來。


    他耽擱時間已經太久了,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妻子,而是一個可以讓他安心辦事的安定後院。當然這事他暫時不會跟臨海說,以祖母的觀點來看,妾永遠隻能是妾,又怎麽可以扶正?等大哥回來後,他們三兄弟商量後再說,鄭家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他娶個小姑娘回來,他也沒阿弟那份願意去哄小姑娘的耐性。


    他抬目望向臨海,“祖母,難道您想讓我這幾個孩子成為第二個大房?您心善,忍了他們,我將來的妻子可不一定有您這份善心。”無論是世子,還是鄭亶、鄭玄,三人都不讚同祖母和父親如此放養大房,按照他們的想法,早該分家,把大房分出去,奈何父親一意孤行,而祖母又順著父親,三人也隻能默認大房在國公府裏耀武揚威。


    提起大房,臨海長歎一聲,“罷了,你想如何便如何,祖母年紀大了,管不了你們了。”她憋氣了一輩子,不想後輩跟她一樣。


    鄭亶微微而笑:“祖母,我們以後會好好孝順你的。”


    臨海說著又想起了鄭贏,她試探的問鄭亶商議:“怎麽說賢妃也是養大大郎的人,對大郎總有幾分情分,我看不如別過繼大郎了。”


    鄭亶道:“這您要十七說,我可做不了主。”這是十七的決定,大郎年紀都那麽大了,虎兒還小,鄭亶可不敢隨便亂出主意,不然虎兒有什麽萬一,弟妹說不定會怨自己一輩子,他可不想兄弟失和,鄭亶從來不小瞧枕邊風的威力。


    臨海哼了一聲:“你們父子一個比一個狠心,我能說什麽?”她那個死鬼念著前妻,臨海對死鬼一輩子怨恨,但看到兒子、孫子對妻子子女又這麽狠心,臨海又覺得還是死鬼那種脾氣好,男人太狠心也讓人心寒了。


    鄭亶笑而不語,心中暗忖,就憑弟妹那手腕,鄭贏還是過繼出去的好,留在她手下,可沒什麽好果子吃。


    王珞收拾完宜城,回屋洗漱,雖說她沒湊近過宜城,但想到宜城剛才那狼狽的樣子,她就覺得需要好好洗個澡才能去抱兒子。崔氏一直沒離開過院子,她生怕有人會來害虎兒,緊張的片刻都不敢放手。等王珞回來,她才稍稍放心,她擔憂的問王珞:“宜城怎麽說也是貴主,你這麽對她,二郎君會不會生氣?”


    王珞淡淡一笑:“他生氣又如何?他還能來找我算賬不成?他要找也是找鄭玄。”至於鄭玄怎麽應付,與她何幹?宜城動虎兒,就等於動了王珞的命根子,莫說鄭玄是“鄭太師”,即便不是鄭家又能拿她如何?一個是犯了謀逆之罪的兒媳、一個是剛生了嫡孫的兒媳會偏幫哪個?


    崔氏歎氣說:“我本來以為臨海大長公主是個講理。”


    王珞微微一笑:“臨海祖母一直很講理啊。”平心而論,臨海夠講道理了,脾氣也是真軟,不然也不會被自己一氣就走了,她關鍵還是自持身份,臉皮不夠厚。至於她偏幫宜城也不奇怪,她畢竟是公主,她不一定喜歡宜城,但看到自己如此對宜城,她難免會物傷其類。


    崔氏嗤之以鼻,“她們那些貴主一個比一個心高氣傲,平時看著你好我好,實際真遇到事了,公主還是幫公主的。”不然為何她們好好待在家裏都有人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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