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遲疑那麽一瞬,耳根微不可查地紅起,氣微喘,他側頭避開她灼灼的視線:“……沒有。”


    說完,他似乎有些惱,輕皺了眉道:“但我並不認為這是衡量我們關係的重點。”


    原來所謂的男寵,隻是一個稱呼?


    顧九命徹底鬆了口氣,步入正題:“既然如此,你該明白,我對你並無……非分之想。”


    “你也該知道,前世的我,與現在的我,並不一樣。”


    話說到如此,已經是沒有回頭的餘地。


    他沉默不語,倔強地不肯回應。


    顧九命跳上土丘,望著底下隨著夕陽越下,越發翻湧得活躍的黑氣,聲音被黑氣衝起,變得飄渺:


    “你若願意繼續留在藏山,我不拒絕,若要走,隨時可以,一切遵從你的選擇。”


    再回首:“並且,我並不隻有你說的辦法,才能修複我的經脈。”


    說著,顧九命義無反顧地跳下土丘,就這麽一躍而下,衣袂飛揚。


    “主上!”封嘉賜猛地竄起,探手,卻連她的一角衣袍都沒來得及拉住,眼睜睜望著她墜落。


    心痛如刀絞。


    他悲寂地開口:“我再不提……”


    “回來,可好?”


    聲音在土丘之中回蕩,已無回聲,天地蒼茫廣袤無際,隻剩他一人。


    那種寂寥感充斥著他的胸腔,更如心底被捅破一個洞,呼嘯漏風。


    似乎失去了目標和苟活的理由。


    他雙目赤紅,身子一翻也要跟著跳下去,卻適時地聽見顧九命的聲音從下方傳上來:


    “在上麵待著,我沒事。”


    他動作僵住,堅持伏在土丘的邊沿望下去,隻見顧九命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氣之海中,再也尋不到蹤跡。


    顧九命落到地底,站穩便覺陰風狂作,吹得她險些穩不住身形。


    沒一會,她便感覺到陰氣入體,暴戾地衝擊著她的經脈根骨。


    童妙就是這麽被毀掉的吧。


    但顧九命不同,她鎮定自若地盤腿坐下,閉眼運轉歸一決。


    既然上方是無靈之地,那正好,煞氣她也是可以吸收的。


    煞氣一點點鑽入,從暴虐之氣被她煉化後變得溫順,慢慢撫平她經脈的損傷,滋潤她的丹田。


    在她閉眼看不見的周圍,煞氣因為她的吸收而形成一個風暴漩渦,狂風驟亂,整個地底被她攪得一塌糊塗。


    “咦?我們的煞氣怎麽回事?”


    “糟,那個小丫頭片子在吸收煉化我們的煞氣!”


    “去他娘的,剛剛看戲看得正高興,她娘的突然跳下來幹啥!”


    “不是,我以為她是想殉情自戕,誰知道她是來搶食的。”


    顧九命專注修煉,若是此時睜開眼看一看這個世界,便會看見數以萬計的陰鬼在圍著她,如看猴戲。


    黑壓壓的一群,人頭湧湧。


    他們與凡城小界的陰鬼不同,他們有完成的軀體,穿著生前的衣物。


    有的君子氣概,質如蘭,有的王侯將相,氣豪邁。


    有女子嬌羞,鶯鶯啼啼,有女子粗獷,彎刀抗肩。


    “咋辦?”


    沒鬼能給出解答。


    他們在這地底古戰場橫行這麽久,第一次迎來了克星。


    作者有話要說: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夏日絕句》


    第39章


    “在哪?你確定不說?”


    司清冷眼看著眼前的弟子, 他很多弟子,但適合修煉無情決的,僅此一人。


    他當年為了得到易斯年, 也煞費苦心了一番,如若不是太礙事, 他暫時還不想除掉他。


    “你拜入為師座下,發了道誓, 誓死效忠, 絕不背叛, 如今這又是如何?”


    司清每一字每一句擲地有聲,斥責之意顯而易見。


    他一怒,玄天宮滿地跪伏的暗門弟子,烏壓壓一群,但他眼尾都不掃一下,隻是緊盯著眼前這個不卑不亢,跟他如出一轍的弟子。


    他教出來的徒弟,還真是好骨氣。


    “師父息怒。”易斯年古井無波地說了一句, 話裏沒幾分真感情,更像客套,連表麵上的諂媚都沒有。


    他向來如此。


    司清也不需要一個隻會諂媚的弟子,相反這樣冷冷淡淡更讓人舒服。


    可現在, 他卻怎麽看怎麽覺得不順眼,一怒之下擲了身旁的靈酒杯:


    “你的本命法寶跟著他們去了,你別告訴為師, 你感應不到它在哪。”


    易斯年麵色鎮定:“感應到了。”


    司清一下站起:“在哪?”


    易斯年不悲不喜:“在三清派。”


    眾人豎耳聽著,聽見這幾個字,渾身一抖,出了一身冷汗。


    這易斯年,確定不是故意的?


    司清也是這麽想的,他斜眼看過去,至極理性冷靜地打量易斯年好幾眼:


    “你可知道在為師麵前撒謊,是什麽後果。”


    “徒弟的確感應到在三清派,徒弟不敢背叛玄天宮,道誓在身,徒弟不敢逾矩,況且門派在徒弟心裏,永遠是首位,不敢妄自違背。”


    與別的門派不同,玄天宮的暗門弟子每個進門前,都要發下道誓,這個條件對於別的門派來說很苛刻。


    若是違背,一輩子都別想進階了。


    但也因為這樣高的門檻,導致玄天宮內極少出現叛徒或者內亂。


    也就這樣,司清懷疑減去了大半,他帶了幾個人,轟轟烈烈地趕去三清派。


    這一下,可真的鬧得天翻地覆。


    易斯年沒跟著去,他以受傷為由留在了玄天宮,但是司清明顯不放心他,專門把李呈宇留下來,名為照顧,實為監視。


    但是很出奇的是易斯年在司清離開之後,並沒有在李呈宇麵前表現出病容。


    相反,兩人立於高台之上,易斯年望著司清親自帶著隊伍遠去的身影,眼中暗光不定。


    李呈宇狐疑:“你是裝的?”


    易斯年回首:“師兄以為呢?”


    “那你為何不在我麵前繼續裝下去?你別以為我會站在你這邊,我即便不是司清師叔的弟子,也是玄天宮的弟子,背叛門派的事,我不會幹。”


    這些話,李呈宇講得抑揚頓挫,豪情萬丈,忠肝義膽得很。


    仿佛當初在秘境中把易斯年賣了,為了把顧九命引出來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


    易斯年很冷靜:“李師兄難道真的以為我看上那女子?事實上,在她出秘境之前,我都不知道她是女子,又如何會喜歡。”


    “那顧姓女子的確在三清派,但我也的確是有所圖謀,既然是師兄留下來守著我,那我便與你合作。”


    李呈宇眼中閃爍:“什麽?”


    “自然不是背叛門派的事情,隻是瞞著門派而已,為個人謀取利益,不算違背門派宗旨。”


    李呈宇見易斯年如此篤定,竟然有些七上八下。


    “我帶李師兄去一個地方,李師兄自然知道我所言不假。”


    說著,易斯年已經轉身往山下走去了。


    李呈宇斂眉遲疑半響,最終還是跟了上去,他並不認為易斯年能在他手裏跑掉,一個戰力近乎沒有的堪輿一脈弟子,對上他,就是如同捏死一隻雞一樣簡單。


    離開門派一路往前,李呈宇越行越覺得不對勁:“你這是去十絕門!?”


    易斯年回以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最後立在十絕門護山大陣前,李呈宇才明白,真的是來十絕門。


    而易斯年卻十分輕車熟路地轉到十絕門後方,在一個隱蔽的位置,費了好一番功夫擺弄了幾塊平平無奇的石頭,霎時,護山大陣露出了一個缺口。


    “來。”易斯年率先進入。


    李呈宇站在外麵不動,極為警惕,但易斯年卻不回頭,隻是自顧自輕描淡寫地說:


    “這是五年前,師父派我來監視十絕門時發現的,但我並沒有回稟師父,我等了許久,也研究了五年,才被我研究出破陣的方法。”


    眼看著人已經快要消失在十絕門內,李呈宇一咬牙,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然後,他跟著易斯年,見到了一個……巨大的坑。


    在十絕門的內部,這個坑幾乎挖空了整個十絕門,仿佛外麵的亭台樓閣都是裝飾,不過是為了掩飾這一個巨坑罷了的感覺。


    坑有多大?


    就是他們兩人站在邊沿,在這個如同深淵巨獸之口的巨坑旁,渺小得如同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塵埃般。


    “你以為十絕門整個門派消失是去了哪?”


    易斯年聲音渺渺,在坑中回蕩,如從深淵中傳來,讓人覺得前所未有的遙遠和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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