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的火花在迸射,整片空間的溫度都在上升。


    易斯年垂著眼眸,很篤定:“師父不相信我。”


    司清麵色意味不明地瞧了他許久,正要開口, 忽然門口有個玄天宮弟子神色急衝衝的闖入,半響刹住腳步,喘氣道:


    “星君,聯盟派人傳話, 封印空神域的陣法之靈鬆動了!”


    這話如一個重磅炸/彈,炸得司清垂死病中驚坐起,一把掀開易斯年, “當真?”


    “當真,各派的掌門星君都趕過去聯盟商討這件大事了!”


    司清再也顧不過傷重,強行鎮壓著傷勢,一身急切地起身甩袖便走,走得風風火火,恨不得馬上撲去聯盟總部。


    多少年了,他下來多少年了,終於有上三界的消息!


    靠在床榻上的易斯年反手撐著自己的身子,望著門口的位置久久不語,半響才垂眼掐訣清理了灑在地麵上發黑起白沫的藥。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襟,頗為遺憾地自言道:


    “可惜了,沒毒死他。”


    趁他病要他命的計劃沒實現。


    他沉思片刻,用青銅鈴卜一卦,他望著卦象發怔。


    空神域,要徹底大亂了。


    四仙器徹底出世,上三界要大開,空神域局勢之變換從幾日前的藏山一戰中足見端倪。


    如今的空神域,早已不再是九派牢掌話語權的時候。


    時機或許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無從選擇,盡管眼前是深淵,他也隻能一步步走下去。


    易斯年放飛一隻傳音紙鶴後,再不多遲疑,他從腰側摘下暗門門主的腰牌,麵無表情地踏出司清的寢殿,邁著一步步慎重的步伐,先是朝玄天宮其餘的幾個長老處走去。


    而另一側,聯盟總部內,除了十絕門來的是一個長老外,其餘八派屆時長老和掌門齊聚一堂。


    氣氛前所未有的炙熱,眾人望著中心的一顆血紅色的滾圓珠子,潤滑的珠子表麵,幾條明顯的裂縫已經出現。


    這象征著,空神域數千年來的封印即將裂開,他們將迎來各界大融合階段。


    這不得不讓眾人熱淚盈眶,他們的先祖等了世世代代,來到他們這一代,終於等來了這一個時刻!


    封印上一次微微鬆動,是司清被貶謫來空神域的時候,但那時,珠子並未有如此明顯的裂縫。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有人赤紅著眼睛開口。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珠子出現裂縫,是四仙器即將徹底麵世,但他們九派中,乃至聯盟,沒有任何一件仙器在手。


    即便封印打開,上三界的祖宗們,真的會接納他們嗎?


    賦予他們的使命四千年都沒有完成,先祖們大概想不到,四仙器會一件都沒有落到自己人手裏,而是其中三件都落在同一人手裏,還有一件未曾出世。


    四千年的努力,化作飛灰,偏偏他們還拿顧九命沒辦法。


    “那個顧九命,當真如此之強?”


    席夜說話時,若有若無地瞥向司清,責怪的意味顯而易見:“若不是司清當年把女兒帶來空神域,大概今日也不會出現這樣的局麵。”


    司清當即冷笑:“沒有顧九命也會有陳九命,王九命,你們自己廢物可怪不得我。”


    “喲,這麽聽著,司清星君似乎還挺引以為豪的。”九星院掌門當即翻了個白眼。


    司清一拂衣袖背在背後,巍然不動,冷冷清清:“九星院掌門若想親自嚐試去挑戰一下顧九命,我定在山下為你搖旗呐喊。”


    他的傷口如今還無法好得徹底,那一刀連帶著煞氣傷了他,煞氣久久不散導致傷口無論如何以靈力治療,都無濟於事。


    不得不說,他的這個便宜女兒,著實是有幾分本事。


    以塑靈之境打敗了他,嗬,諷刺至極。


    “這個顧九命,還當真有幾分意思。”


    軟膩的女聲響起,幾人望去一旁的木椅處,一青袍女子軟若無骨地依在椅子中,雙腿蜷縮在椅子上,姿態懶散。


    這是妖修森羅派新選出來的新一代掌門——青衣。


    她一雙美目覷著司清,“說起來,我與你女兒,也有幾次緣分,是個……有趣的人,比死板的司清星君可愛多了。”


    司清眼尾不瞧她,隻是冷笑。


    “獸潮禍害了半個空神域一事,森羅派掌門打算如何處理?”席夜冷聲問。


    “不處理,”青衣無辜地一聳肩,“那些低階妖獸最近不知怎麽回事,瘋了一樣橫衝直撞,我也沒有辦法。”


    這話可把在座的所有人都給氣笑了,這幾日妖獸肆虐,毀了各派地域的許多產業,死傷了多少弟子去抵禦獸潮。


    這個森羅派一句“沒辦法”就撇得一幹二淨,擺明了不想負責。


    “今日來,是商討上三界之事,別的事情各位還是私底下討論吧。”


    司清打斷了還想開口的眾人,他不關心獸潮不獸潮,死了多少人,他隻關心封印何時打開。


    “就算封印打開,各派取不了仙器,還是別妄想上三界會歡迎我們,與其討論怎麽解決顧九命,不如寄希望於還未現世的神兵玉璽。”


    此話一出,全場沉默。


    這個意思就是,九派要搶一個仙器,這個難度何其大。


    原本四件仙器,各派一件也有四派可得,如今三件落入同一人之手,讓九派的人如同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偏偏那個藏山還十分難啃,分明隻是個立派不久的門派,其堅韌卻讓人咂舌。


    妖孽!


    二十年前司清被貶謫下空神域,短短數十年從塑靈進階超凡,已經舉世矚目,讓人目瞪口呆。


    誰知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的親女兒比他還要妖孽幾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都一手一腳開宗立派了。


    著實是瘋子。


    司清不知道眾人心裏暗起雲湧,隻問:“何人知道神兵玉璽的秘境消息?”


    一片沉默,青衣笑道:“不知道。”


    一群人更是萎靡得一塌糊塗,說了半天,什麽消息都沒有,渺茫得讓人絕望。


    與聯盟處的低沉氣氛不同,藏山可是一派熱火朝天。


    顧九命趁著眾人在巢穴中訓練,手握長刀帶著左無和隨淨來到山門處,望著一種定格在各種姿勢下的各派弟子,幹脆抱著刀,橫掃全場,波瀾不驚,氣勢一沉揚聲而問:


    “餓嗎?”


    被雪掩埋得隻剩露出一張臉的眾人:“……”


    這個山主是在說什麽玩笑話?


    他們定在這將近十數日,沒人理會,沒人送食,日日風吹日曬雨淋,甚至還在這雪山之上,被風雪掩蓋,連眉毛都被凍結成冰疙瘩。


    任是□□比凡人強大的修士,也扛不下來。


    好些人都快要被饑餓、冷凍折磨而死,心理幾近崩潰,好些脆弱些的,早已在夜色之中嚎啕大哭。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無法動彈,隻能慢慢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沒有星君來接回他們,他們一日日期待,卻一日日失望。


    顧九命揮了揮手裏的傳音紙鶴,“別等了,你們的掌門星君們因為空神域通往上三界的封印將開,心思都往那邊去了,顧不上你們。”


    “這裏的弟子數量並不十分多,以各派的底蘊,這點弟子還是能犧牲得起的。”


    顧九命慢悠悠地說著話,一字一句卻砸在眾人的心裏,十分狠。


    隻是她沒想到,三清派會連楚水怨都放棄掉,這實在讓她頗為吃驚。


    她正想著,忽然一道聲音高呼打破了僵局:“我願降!”


    顧九命瞥眼過去,正巧望見一個熟悉的眉眼——歸法大師。


    她眼尾一挑,頗覺有意思,但見歸法的目光隻是黏在隨淨身上不肯挪開,那種炙熱和瘋狂,讓人忍不住思想多轉了幾回。


    “你認識?”顧九命問隨淨。


    隨淨搖搖頭:“不。”


    從歸法大師開始,陸陸續續也有歸降的人開口發聲,還剩一些倔強的不肯開口。


    但顧九命的目標已經達到,她隻給一次機會。


    “我們藏山寧缺毋濫,你們大概也知道規矩。”


    顧九命把答題的玉簡丟到眾人麵前,讓他們以神識相刻回答裏麵的一百道問題。


    “這一次,你們還增加另一個項目,在巢穴中打敗藏山弟子,才能成功加入藏山外門。”


    很有趣的是,歸法從答題便不及格。


    歸法卻不肯承認:“單單憑題目斷定算什麽?這種題目根本作不得數,過於武斷!”


    顧九命看著這個老熟人,一挑眼尾,尾音上揚:“哦?”


    “看來歸法大師很自信。”


    歸法麵對熟人顧九命,十分勉強又難看地一扯嘴:“承讓,那位定是從大佛門界而來,大師定懂我們佛門弟子。”


    “我若能打敗藏山弟子,證明我比藏山的弟子都強,此次若不是上空那隻眼睛,我定不會落入此狼狽之境!”


    親眼目睹了藏山一係列變化的左無笑了:“顧九命,他很大言不慚,佛門弟子都這樣?”


    “很抱歉大師,你試題不及格。”顧九命抱著刀,笑道。


    眼看著顧九命帶著人轉身就要走,歸法望著隨淨的背影,急得脫口而出:“山主莫非是怕了?怕沒了那隻勝之不武的眼睛,你們藏山弟子便打不過了?”


    激將法對顧九命無用,她說過試題不及格的人,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用。


    心術不正,是大患。


    “主上,讓我會會他。”


    封嘉賜的身影從風雪中出現,身上還掛著彩,一身從戰場上滾出來的血性之氣讓人退避三舍,他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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