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書瑤抬手,“我不想聽你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和離,你盡快去陛下那裏闡明因由,隨便你怎麽說我不夠賢良淑德,總之我們必須和離。”


    泰平王上前一步,但是在杜書瑤渾身冰冷的氣息中不敢伸手,最後想到什麽討好道,“瑤瑤你別生氣,我燉了雞湯……”


    雞湯端到杜書瑤的麵前,杜書瑤卻揚手打翻。


    瓷碗碎裂在地,濺濕兩個人的衣角,那是他在皇上那裏要來的五百年人參燉的,親自看了兩個時辰的火候,他想著最近瑤瑤瘦了,要給她補一下……


    泰平王不知道什麽叫心碎,他隻知道,他現在在瑤瑤的麵前,大抵就如這被厭棄的雞湯。


    心如被冰包裹,他哀傷地抬頭看著杜書瑤。


    杜書瑤對上他的視線,手指在袖中蜷縮,片刻後說道,“我警告你,你無論是喜歡哪個投懷送抱的丫鬟也好,是想嚐嚐女人滋味也罷,還是你想納側妃,想納妾,都可以。”


    杜書瑤說,“我不管你,但你若再敢在我廊下與人拉拉扯扯……”


    杜書瑤氣得呼吸快速起伏,“我便與你死不往來!”


    她說完轉身回屋,泰平王被她嚇得腿軟,一聲死不往來,他便無法承受,一時間顧不得什麽,追上了杜書瑤,從她身後緊緊地擁住了她。


    杜書瑤呼吸一窒。


    第53章 最後一眼


    “瑤瑤, 別生我的氣。”泰平王貼著杜書瑤的脖頸,聲音直直地鑽入她的耳朵,兩個人皆是渾身一顫。


    他們已經有許久沒有這樣貼近, 許久沒有這樣的緊緊相擁,杜書瑤甚至有種幻如隔世的感覺, 心裏揪著, 沒來由的煩躁,憋悶,想要發火想要打人。


    但是她最終也隻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壓下這些她自己都難以理解, 難以理清的情緒, 看了看地上摔碎的湯碗, 難以名狀地難過著。


    他們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子的,杜書瑤心裏像是壓著沉重無比的大石頭, 早知道會是這樣,她寧願一輩子都不知道泰平王是她的串串, 寧願串串沒有跟著她穿越到這裏。


    那樣她在這孤獨的異世當中, 艱難險阻, 能麵對便去麵對, 無法麵對, 她至少可以選擇徹底的退縮, 逃跑,躲起來, 甚至是死亡。


    這世界上, 最殘忍的話, 不過是漸行漸遠,誰也沒有停下, 隻是路不再相同。


    杜書瑤心生悲傷,她知道隻要她點頭,一切就能恢複到從前那樣,可她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就必然的和泰平王漸行漸遠。


    婢女投懷送抱,這隻是個開始,從今往後,會有更多的人喜歡泰平王,扒著他,討好他,他的身邊會環繞很多很多的人,而她的位置,終究會被這些人所取代,甚至超越。


    那前世的幾年,在這一世,在泰平王變成人之後,全都變成了南柯一夢,杜書瑤怎能不心生悲哀,怎能不失控?


    杜書瑤心中一時間悲涼無比,除了串串,她在哪個世界,都沒有親人,可做親人,尺度到底在哪裏,如果做親人,卻無法容忍他身邊有其他的人呢?


    這是病態,是占有欲,還是別的什麽?


    杜書瑤想不通,也不敢去深想。


    不能這樣,太狼狽太難看了,這簡直像求而不得的妒婦,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


    泰平王手臂越摟越緊,杜書瑤卻收斂了所有的情緒,將他箍在自己腰間的手拉下去,轉頭堪稱平靜地說道,“盡快將和離書給我,同皇上說清楚,之後你要納誰都好,我們……”


    杜書瑤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泰平王的眼神惶然,她說不下去了。


    她打算拿到和離書之後離開這裏,去他們曾經落腳南邊的小鎮,將那宅子贖回來,過平平靜靜的生活,再……重新養上一條狗。


    打定了注意,她便像是釋然一般,歎了口氣,甚至還對泰平王勾了勾嘴角,“王爺早些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泰平王拉著杜書瑤的衣角,杜書瑤最終掙開了他,回到了裏間。


    泰平王垂頭在外麵站了很久,站得腳都麻了,才黯然地離開。


    這一天之後,兩個人連表麵的平靜都維持不住,連飯食都不在一起,泰平王常常一整天都不回府,皇帝未曾召見過杜書瑤,也不知泰平王有沒有好好的同皇帝說明,總之杜書瑤一直都沒有收到休書。


    她在一月之內,兩次不耐地主動去找泰平王要休書,她已經想清楚,也能夠平靜地麵對兩個人這樣生疏的關係,左不過就是重新回到她一個人的時候,這沒什麽。


    但每一次去找泰平王,杜書瑤最終都沒有能成功要來休書,泰平王不是顧左右言他,就是哭。


    他也不說話,無論杜書瑤說什麽,就隻是哭,他消瘦了很多,中毒失心瘋都沒有下去多少的肉,現在雙頰凹陷不少,整個人不笑不說話的時候,陰沉壓抑,前些日子的隨和和溫柔似乎也一並消散了,顯少會有不長眼的小婢女試圖勾搭他,似乎連朝中大臣們的示好也逐漸減少,有傳言說,他的失心瘋再度發作。


    杜書瑤處理王府事宜輕鬆了不少,閑下來的時間養養魚看看話本子,種種花,日子倒是逐漸舒坦起來,那種焦躁到要隨意發火的心情,也已經沒有了。


    她又回到了一個人時候的狀態,有時候會在王府中碰到泰平王,對上他壓抑痛苦的眼神,杜書瑤有些不適,但也僅僅隻是有些不適,並不會有其他。


    隻是泰平王始終不肯給她休書,就在杜書瑤琢磨著再不給若不然她自己私逃算了,左右這一生,她也不打算嫁給任何人,王府現在徹底在她手上掌握,三紅是可信之人,她若是真的豁出去跑路,這一切絕對有信心誰也找不到。


    在她已經開始選擇路線就和最終落腳的邊陲小城的時候,泰平王有天主動來找她,對她說,“馬上就要秋獵,瑤瑤,”


    泰平王眼睛都有些凹陷,神情也有些萎靡,杜書瑤看著心裏始終不舒服,可她現在,在泰平王的身上,找不到一絲一毫她狗子的影子了,她也不會再找。


    杜書瑤竟然還對他微微施禮,“是,不知王爺有何事交代。”


    杜書垂目,不與他對視,泰平王緊緊盯著杜書瑤,眼淚無聲無息地爬過臉頰,砸落在地。


    “瑤瑤,”泰平王深吸一口氣,閉眼問最後一次,“我如今,已然取得了皇上的完全信任,朝中大臣亦有大半站在我這邊,這些年缺失的一切我都在竭盡全力地去填補,現在……我已然確確實實的能算個人。”


    杜書瑤看向他,確實和正常人沒有任何的不同了,再也不是她的串串了。


    泰平王輕聲問道,“瑤瑤,我真的不行嗎?”


    “我真的,”泰平王走到杜書瑤的身邊,鼓起勇氣抓住她的手問她,“我真的不能和你做真的夫妻嗎?若是你點頭,你願意,我……”我能為你捧來這天下做聘。


    讓你做操縱君王的真王。


    但他話說了一半,杜書瑤就皺著眉,不適地把手抽出來。


    願與不願,已經無需再說。


    泰平王靜靜地看著杜書瑤,眼淚徹底幹涸,他其實想要告訴她,他不是狗裝成人,隻是恰巧不知道為何去到了她生活的世界。


    但他不能,因為這是他與她唯一的聯係,有了這聯係,至少她還願意和他說句話,若是沒了這聯係,她知道他本就是泰平王,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拋下他。


    泰平王心如刀割,她終究是要拋下他的,可女子在外身如浮萍,這裏不是她曾經生活的那個世界,這裏是個會吃人的世界,沒有護衛守護,錢財是她的罪惡之源,若是沒有錢財,他的瑤瑤又要如何能夠一生安樂無憂。


    泰平王早已經將一切都布置好了,今日是他最後一次抱著奢望詢問。


    終究是不成的,泰平王抿了抿嘴唇,竟然笑了起來。


    他許久沒有笑了,這樣笑起來,真的十分惹眼。


    杜書瑤不由得也朝他看過去,泰平王沒有再去抓杜書瑤的手,而是說道,“瑤瑤想和離,休書我已經開始準備了,隻是馬上便是秋獵,陛下今次秋獵,說是也要親臨的,等到秋獵之後,我便給瑤瑤和離書,好嗎?”


    杜書瑤雖然不知道這秋獵和她有什麽幹係,但終究是鬆了一口氣,這樣糾纏下去,對誰都是傷害,她就算心態逐漸平和,卻也當真架不住每每見到他,越發陌生得讓她心涼。


    所以她說道,“你說的可當真?”若是真的,她便再等上個十天半月,畢竟若是逃跑總要東躲西藏,若是堂堂正正的和離,便是另一番光景。


    “當真。”泰平王又笑了笑,臉上卻是無盡的苦澀。


    杜書瑤這才點頭,“好,我等。”


    秋獵每年都沒有什麽固定的日子,大多是在中秋節之後,皇家獵場豢養了很多的野禽,不至於太凶猛,倒也種類頗為齊全。


    兩個人商量好了時候,杜書瑤又等了十來天,便聽說定下了秋獵的日子,那一天,皇子們全都會去,聽說也是一年中考驗皇子們騎射的日子。


    每年一次,皇帝偶爾會親臨,但是也每次都是最後到場,知道個結果鼓勵他這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麵的兒子們幾句,便被人護著回宮。


    這一次,場麵尤其的大,據說是近十年來最盛大的一次,皇帝也是早早到場,甚至還有些朝中大臣,也來觀看。


    太子倒後,朝中本來蟄伏的小皇子,雖然年紀都還尚小,卻開始逐漸冒頭,竟也有許多優秀異常,可見平日裏在太子未曾倒下之時,都在藏拙。


    現如今太子倒了,東宮空置,人選卻未定,這些個皇子們還有妃子們,開始蠢蠢欲動,明裏暗裏地較勁。


    泰平王如今是皇帝最器重的皇子,雖然失心瘋的前科很難抹去,可若皇帝當真有心立他為太子,任誰也是無法阻止的。


    於是杜書瑤乘著車架到獵場的時候,狩獵馬上就要開始,女眷有專門偏遠一些的安置地方,但也能夠看到眾皇子大大小小,包括陪練,侍衛,還有許多世家子,已經紛紛上了馬,背著弓,蓄勢待發。


    而這其中,泰平王自然是在最前麵,他一身勁裝,不同於平日的華服累贅,烏發高束,束帶與長發糾纏,在風中纏綿在他俊逸逼人的側臉上,他身高腿長坐於馬上,似乎察覺到杜書瑤來了,微微側頭朝著這邊看來。


    杜書瑤和他相隔很遠,視線在空中交接,泰平王一錯不錯,哪怕並不能看得很清楚,卻也不舍得挪開視線。


    相反杜書瑤隻看了片刻,便覺得泰平王實在陌生,淡淡移開了視線。


    最後一眼,他看到的是杜書瑤無甚留戀的轉身。


    泰平王微微笑了下,並不苦澀,竟然很甜蜜。


    他安置好了一切,今日過後,他的瑤瑤就能自由自在富足無比地去過想過的任何一種人生。


    隻是這人生中不會再有他。


    和離是不能和離的,和離之後,便是失去了泰平王妃身份的依仗,她的財富會變成催命符。


    但卻有一種萬全的辦法,也隻有這一種萬全的辦法。


    那就是如果泰平王死了,泰平王妃依舊是泰平王妃,不僅可以擁有泰平王所有的財富,甚至皇帝還會為了安撫遺孀,為她封下品階。


    這樣一來,無論是她繼續作為泰平王妃留在泰平王府,或是過了三年之後,要嫁於旁人,她都是富貴潑天,無人敢輕視錯待的。


    這是泰平王所能夠想到的,最好的結局。


    隻可惜時間太短了,瑤瑤太心急,他還沒能為她搜羅太多的財富……


    鼓聲響起,泰平王戀戀不舍地從杜書瑤的方向收回視線,調轉馬頭,毅然決然地朝著林中奔去――


    第54章 他若是死了


    泰平王跟著一眾皇子和世家子奔進樹林, 獵場中一直養著的獵物,此刻事先全都被人驅趕出了巢穴,以便於這些皇子和貴公子射殺。


    泰平王在騎射上根本不算精通, 他本來無需參加這樣的狩獵,沒來由的要因為成績不好, 被人比下去, 況且他的身體雖然已經算痊愈,到底還是不太好,這些時日又消瘦了許多, 皇帝本來是不讚成他參加的。


    但是架不住泰平王兩聲父皇下去, 又聲稱自己從小被束縛著, 混沌著, 對於這些事情新奇不已,實在想要玩玩。


    這樣一說, 當然成功勾起了皇帝的惻隱之心,泰平王是他最喜愛的孩子, 卻是唯一一個沒有像其他皇子一樣, 正常長大的孩子, 在其他人每日跟著老師學習各種事物的時候, 他失心瘋整日狗一樣的被人拴著。


    於是皇帝心一軟, 就答應了泰平王讓他玩玩, 派了好幾個護衛跟著他。


    其實狩獵的時候,皇子和公子們, 都是有護衛跟著的, 護衛的馬上都拴著彩旗, 高高的杆子,用於相互辨認, 免得射傷同伴,這種情況下,被護衛的人受傷的幾率非常的低。


    但是誰也想不到,有人會一心求死,不僅一個勁的不顧勸阻,朝著危險區行進,還故意拔掉彩旗,拿在手裏亂晃一通,故意將其折斷。


    護衛們向來聽聞泰平王看似麵冷,但心慈仁善,從不曾為難過任何伺候的人,今天卻不知為何,本性暴露一般的凶煞非常,加之原本便是異瞳,這種反常的情況,很難不讓他們想到他是否是失心瘋犯了。


    可勸阻又勸阻不回去,彩旗折斷這是很危險的,偏生他們不敢在這時候派人回去再取一麵,距離樹林邊也很遠了,泰平王的安危才是第一。


    他們本身是有異常情況的聯絡哨子,可領頭的卻不知為何,一抹胸前,哨子不知所蹤。


    幾人輪番勸阻泰平王先折返,泰平王卻誰的都不聽,繼續朝著危險區深入,找死的人確實是誰也攔不住的,泰平王原本不想連累這些侍衛,可若想要達成目的,今日看來是必定要他身邊所有人,都不得善終了。


    他在一處山坡上長身玉立,發帶在空中翻飛,再往前麵,就是他精心布置的局,他半生渾渾噩噩,半生是人也是狗,到如今意識清醒也不過才一年多,一生從未蓄意害人,第一次動這種心思,卻害的是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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