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穎沒什麽不好的,長相不錯,家世不錯,沒聽說有什麽惡習。知根知底的也算是良配。


    左夫人提起這個就來氣,“他隻管著自己,老仇都死了多少年了。從前他接濟他們,我不說什麽,你仇叔叔的確是個好人。但這件事我絕對不能同意。如今那仇家孤兒寡母的,仇桓靖下麵還有四個孩子,你一嫁過去就要當長嫂,清貧些都還好說。反正咱們左家有的是銀錢,不差他仇家那幾張嘴。但長嫂如母,定然是要操持家務的,你自己都是個孩子,還要去給別人照顧孩子。你爹真是糊塗。”


    左雲裳又拿了一塊糕點吃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根本不在意。


    左夫人從她手裏奪了糕點,“別吃了,問你話呢。謝公子和那個仇公子,你喜歡哪一個?你跟娘說,隻要你喜歡,我便也不說什麽了。”


    左雲裳咽下嘴裏的糕點,置身事外仿佛完全跟自己沒關係一般,“都不喜歡,我覺得他們兩個都可以。實在不行,兩個一起嫁給我,我也是可以的。一個不嫌少,兩個不嫌多。”


    左夫人頭疼的看著自己的寶貝閨女,“不許說這種混賬話!你一天天的怎麽就是不知道著急呢?我也不知道你像了誰了。雲娘,婚姻大事可是女子一輩子最重要的大事,父母可以護著你前半生,可我們護不住你一輩子。你得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會感到幸福。”


    喜歡,左雲裳想著這兩個字,忽地心口湧上一陣酸澀。


    “母親,”她忍不住問出了口,聲音很輕,“若是我喜歡了錯的人呢?若是我喜歡的人不會待我好呢?那我該怎麽辦?我這樣的性子當真能做別人的妻子嗎?若是有一日我被丈夫厭棄該怎麽辦?”


    從前她很任性,想要什麽就一定要得到,做什麽都覺得自己絕對是對的,不會後悔也不會害怕。


    但她好像現在有點後悔了,後悔什麽呢?


    後悔那個人走的時候,她沒有點頭說其實她也會想見他,她可以去京城?


    如果說了的話,她會不會現在已經在東宮了,可是她更害怕在東宮所要麵對的一切,她害怕上一世的事情會重演。


    她害怕太子會因為她的愚蠢再次死亡,她害怕會在東宮丟掉自己。


    她害怕的東西太多了,所以知道他平安就足夠,不可以再貪心了。


    左夫人有些憂慮的看了她一眼,柔聲道:“雲娘,喜歡這件事沒有對錯,但做事是有對錯的。娘希望你能喜歡上謝公子,便是想讓你過得容易一些。娘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從你小時便總想將最好的都給你,讓你開心快樂。書上教女人愛自己的丈夫,從一而終情深無悔,安於貧困操持家務。處處為夫家著想。世間的大道理如此,可娘隻想讓我的雲娘開心快樂。若你的丈夫待你不好,不管他是姓謝,還是姓仇。我都要他付出代價,將你接回來。娘想讓你成婚是要你以後過得快樂,如在家中時一般快樂。”


    左雲裳俯下身體趴在左夫人的膝頭,鼻頭微酸,“娘親。”


    左夫人摸著她的長發,笑道:“我們雲娘生的這麽好看,怎麽會有男子不喜歡你。”


    左雲裳本以為自己會就這樣一日日的長大,然後有一天父母爭執出了一個結果,決定好了她的新郎到底姓謝還是姓仇還是姓別的什麽,她就會坐上花轎出嫁,從左家的小姐變成別人家的夫人。


    她甚至開始學著跟繡娘一起繡起了自己的嫁衣。


    誰都沒想到突然會有一天,直屬於皇帝的白令騎會拿著聖旨出現在左家,告訴左家的所有人,‘左氏接旨,聖上召左氏長女入京,即刻啟程不得有誤!’


    連一個推三阻四磨嘰磨嘰的機會都不給左雲裳,領頭的大將目光一掃落在了左雲裳身上,抬了抬手便有三個身披銀甲的將士上前將左雲裳左右一提抓了出去,輕鬆的跟抓小雞崽似的。左雲裳嚐試著掙紮了一下,未果,便放棄了掙紮一動不動的任由他們抓著。


    “誒,這,這,這”左央急得爬了起來想阻止,“就算是入京,大人你也給我們點準備的時間啊。小女從未出過遠門。”


    左夫人拿了一袋金葉子往領頭的大將手裏塞,“大人可否透漏一二,小女這是犯了什麽事?”


    她第一反應就是左雲裳又惹了大禍,但她想破頭也想不出左雲裳頂多在懷明城中轉一轉還能惹出什麽樣的大禍要勞動白令騎千裏迢迢來抓人入京。


    這種規格待遇不是謀逆便也隻能是刺王殺駕了,左夫人想到這裏心頭一慌,她想起不久前太子在熙州遇刺的事情。總不會她這寶貝貴女真認識什麽殺手跟著摻和了一腳吧?懷明城中別家的小姐決計是不可能的,但她家雲娘好像自小便沒有什麽不能做不敢做的。


    將軍沒收金葉子,“不是什麽壞事。二位放心,人我就帶走了。”


    撂下這句話和聖旨,這群人來的匆忙去的也十分匆忙。


    不知誰問了她一句,“會騎馬嗎?”


    左雲裳點了點頭,還沒說什麽便有人給她牽來了一匹馬。


    她稀裏糊塗的上了馬,“不是,你們這真要讓我去京城?為什麽呀?我不去行不行?”


    領頭那位將軍年紀看起來不算太大,但眼神卻很凶,掃來一眼都讓人膽戰心驚的。


    他揚手抽了左雲裳的馬一鞭子,蠻橫道:“不行,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你跟著我們走就是了。”


    左雲裳好懸沒讓突然跑起來的馬給甩下去,她手忙腳亂的又是扯韁繩又俯下身緊緊的貼著馬匹,過了好一陣才終於控製住了吃痛的馬。


    這些人的馬匹與她家中養的不同,馬鞍韁繩乃至於馬蹄鐵還有馬匹的狀態一看就是精心培育出的軍馬。


    自從上一次偷跑去沙漠搞得塞亞缺水死掉之後,父親兄長為了給她教訓也對那一次的沙漠之行心有餘悸,根本不肯再讓她碰馬匹。更不用說再給她一匹好馬。


    左雲裳起初有些氣惱,控住了馬匹撫摸著紅馬的鬃毛策馬奔馳,這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望著街邊躲閃的路人很快開心了起來。


    當街縱馬她這可是第一次,她心中暗暗說道,做個惡少的感覺可真好。


    一位年紀輕一些的將士跟在她身側笑道:“不錯,有兩把刷子。”


    馬上坐著的小姑娘驕傲的揚了揚下巴,半點不謙虛的應了下來,“那是。算你有眼光。”


    那小將對著她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我倒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人,小姑娘,我們把你這麽抓了出來,你不怕嗎?”


    左雲裳詫異的看了一眼這人,“我說我怕的要死,你們又不會放我回去。那幹嘛要怕。你很想讓我害怕嗎?那你不如給我講清楚到底要去京城做什麽好了。”


    “既然你問了,那我”


    領頭的將領轉過身來吼了一聲打斷了小將的話,“錦淮!”


    被叫做錦淮的年輕小將咽下了嘴裏的話,對她聳了聳肩,“沒辦法,不讓講啊。等你到了京城自己就知道了。好好一個小姑娘怎麽還會套話呢。”


    一行人就這麽出了城,左雲裳跟著他們策馬走了一整日,眼見著太陽完全落了下去,領頭的將領竟隨便找了一處荒郊野地讓他們下馬休整。


    那些將士倒像是早已經習慣了的樣子,沒有一個人說不行。


    左雲裳一整日就喝了幾口水,吃了兩塊餅,一路上她找人說話沒說兩句那領頭的將領就要回頭瞪人,搞得沒一個人敢跟她說話。


    她剛出城時縱馬奔馳在山野間隻覺得快意,但漸漸的看多了那些山林藍天,便覺得沒什麽好看的。生出許多的無聊來,偏偏沒一個人搭理她。她憋了一肚子話的想說,真是越憋越氣。


    此時見到這個男人居然要讓她在野地中過夜,她新仇舊恨一起浮上了心頭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懣。


    她提著馬鞭氣勢洶洶的殺到那領頭的將領麵前,用鞭子指著他,質問道:“喂,你今天晚上要讓我睡野地嗎?”


    一旁的將士們麵麵相覷,臉上都有驚訝的神色,他們沒想到這嬌小姐竟有這麽大的膽子竟敢這麽跟將軍說話。


    那人正蹲在地上搭建帳篷,聽到她的話抬眸瞥了她一眼,糾正道:“是睡帳篷。”


    左雲裳倒是不太在意睡什麽地方,真的睡野地裏也不是沒有過,她之前在沙漠中睡了好幾天的沙子呢。


    她就是生氣這個人不讓其他人跟她講話,這讓她有一種自己被孤立的憋屈感覺。


    她這人一心情不好就喜歡無理取鬧,張嘴便開始瞎講,“我不睡帳篷,我要睡床,得墊上三層褥子那種才行。太硬了本小姐睡不了。”


    “你不愛睡帳篷,可以,”那人點了點頭,“你愛睡哪睡哪。三層褥子的床還是五層都可以,隻要你能找得到。實在不行,左小姐還能睡到樹枝上去。”


    旁邊聽著的將士哄然大笑,左雲裳感覺更憋屈了,她憤憤的看了一眼這老男人,“你叫什麽名字?”


    徐琛一下下的將釘子錘進土裏,看都沒看她一眼,“左小姐可記好了,我是白令騎的偏將,徐琛。”


    “好,徐琛,我記住你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準備現在開始記小賬。


    這一路上左雲裳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她發現底下的將士沒有一個肯搭理她,索性就整日跟在徐琛的身邊,跟的比他幾個親衛都緊,從不管人搭不搭理她有沒有好臉,隻管自己說自己的。


    徐琛除了瞪她兩眼,別的也做不了什麽。總不能一個大男人真的對小女孩動手。


    左雲裳剛開始兩日摸不清楚底線還稍稍有些收斂,後麵摸清楚了徐琛不會揍她之後就越發的有恃無恐,成日的滿口瞎話騷擾對方,聽的徐琛一個頭兩個大。


    徐涯瞧著不遠處那抹顯眼的亮色,歎服道:“我要是五叔,此時怕是已經崩潰了。五叔這份修養實在勝我良多。”


    “真不知道這左家的小姐是怎麽養出來的,我看景陽樓的那個張瞎子舌頭都沒她利索。你說說她一個嬌小姐,這都多少天了,怎麽就沒個消停的時候。一天天精神頭比我們還大。”


    “就這精力要是個男孩肯定是從軍的好材料。”


    這般走了數日,他們總算趕回了京城。


    左雲裳在宮門前下馬一看眼前的宮門便怔住了,她在皇宮中住了好幾年,八個宮門分別通向那裏她是清楚的。眼前這分明就是通向東宮的朱鳳門。


    太子身邊兩位自小伺候的大太監懷夢武安此時都立在這朱鳳門前,她下了馬要去那裏不言而喻。


    她往後退了一步,拔腿就想跑。


    徐琛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一把拎住了她的後衣領,將人硬生生扯了回來拎進了宮門。


    這姑娘隻到他胸口,拎起來實在沒比貓貓狗狗重多少。


    他一隻手抓著左雲裳的後衣領,對懷夢武安頷首道:“辛苦兩位公公帶路。”


    懷夢擺了擺手,“不辛苦,不辛苦的。這一路辛苦徐將軍和左小姐。”


    左雲裳記得這位叫懷夢的大太監一貫都是個和氣性子,不管見誰都笑眯眯的,哪怕受了氣也是笑臉迎人,她罵他,他都仍是笑著的。


    她從前還疑心過懷夢是連睡覺的時候都是笑著的,天生嘴角就是個笑弧度。


    可一次懷夢竟沒笑,太稀奇了,她沒忍住多看了他好幾眼。


    她看懷夢,懷夢也在看她,宮門前來來往往的宮人幾乎都在看她,區別隻是光明正大的看和偷偷摸摸的看而已。


    左雲裳讓他們這樣充滿好奇的看著打量著,心中有些煩躁。


    她掙脫了身後的徐琛,“我說,現在都到京城了,我到底是來幹嘛的,你們總要有個人跟我說清楚吧。”


    武安看了一眼左雲裳,垂下眼,一臉恭順的說道:“左小姐,陛下這番旨意是因為太子殿下想見你一麵。”


    “太子殿下?”這個答案其實在左雲裳的意料之中,但到了京城,親眼見著這道梳洗的朱鳳門,聽著這個答案從武安嘴裏說出來。


    她竟鬆了一口氣,有了種塵埃落定果然如此的感覺。


    這一世的很多事與上一世都不同,但她還是想不通,為什麽這一次去熙州的聖旨不是由太監送去的賜婚聖旨,按著前世的記憶,她接了聖旨之後在熙州準備了兩個月,最後由三叔與兩個舅舅還有母親護送著上路,一路上舒舒服服半點罪都沒受。


    這一世卻是一道由白令騎送去將她從家中風塵仆仆帶來京城的聖旨,不是賜婚,隻是召她入京。


    她按下心頭的不解,眼神中藏著一點期盼與喜悅,“他要見我,這人呢?”


    不管怎麽說,久別重逢總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她發現自己這個問題一問出來,武安和懷夢臉上的表情都仿佛凝住了,懷夢跟著武安一起垂下眼不看她,口中恭順道:“太子在東宮等著您,已經等了許久了。”


    左雲裳覺得他們的態度實在有些奇怪,但一時又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她剛進宮,現在是左小姐,不是太子妃。他們從前沒見過她,所以態度跟她記憶中不太一樣,這也是正常。


    東宮中的太子跟她記憶中前世那個太子沒什麽區別,隻是有一點,他躺在榻上似乎是睡熟了,連她連帶著武安懷夢進門都沒醒。


    “這人怎麽等人還能把自己給等困了。”她按下心頭越來越多的不安,上前推了推他的肩膀,“別睡了。”


    這一上前,她便聞到了濃重一股味道,苦澀中透著一點草木香,讓她想起走過藥鋪時聞到的場景。


    那人被她推了一下也沒有睜眼的意思,身後的懷夢低聲道:“太子殿下重病,這半月醒時少,昏睡的時日長。左小姐不妨等一等,說不準什麽時候太子便會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雲娘有史以來最長的一章了


    如果預收《任務目標太過熱情》的收藏能到50,我就加更三千


    大家給我個加更的機會叭


    感謝在2020-05-04 23:54:28~2020-05-05 23:4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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