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沒問盛鳴瑤為何要跟來,也不問盛鳴瑤目的為何,就這樣輕巧地同意了她完全不符合常人邏輯的無理要求。


    蒼柏不覺得有什麽不對,說完話後,依舊淡然地用餐,反倒是盛鳴瑤發放下了筷子,難得扭捏起來。


    哪怕是明顯屬於自己的利益,盛鳴瑤也習慣於去與人爭奪,辯駁,甚至心機深沉地籌謀著去得到這一切。


    她從未接受過這麽明目張膽的偏袒,一時反倒無措。


    “蒼柏,”盛鳴瑤猶豫了幾秒,終究是開口問道,“你不覺得你太信任我了嗎?”


    太信任了嗎?


    的確如此。


    說到底,在幻境中,蒼柏與盛鳴瑤也不過是幼時相熟,而後兩家各有機遇,兜兜轉轉十餘年未曾相見。


    可蒼柏所做的一切,都遠超於幻境設定中應該做到的“本分”。


    “太信任了?”蒼柏牽起嘴角,“我倒不這麽認為。”


    他放下筷子,像是能感受到盛鳴瑤心中糾結,眉梢微揚,莞爾道:“反倒是你,願意與我同行,難道不是太過於信任我了嗎?”


    盛鳴瑤怔住。


    確實如此,倘若放在過去,讓她孤身與一個成年男子同行,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況,我知道阿鳴姐姐自幼學習劍法,此番願意同我一起赴險,等於讓我更多了一層保障。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又何來‘太信任’這一說法?”


    蒼柏不愧是蒼柏,他將分寸掌握得很好,一言一行,極容易讓旁人對他心生好感。


    盛鳴瑤也不例外。


    唯一不同的一點,就在於她比蒼柏想象中,更了解他。


    “別說這些客套話了。”盛鳴瑤故意長歎一聲,半開玩笑道,“你若是想要拒絕一個人,這套話術可以原封不動地用上。”


    蒼柏眨眨眼,歪了歪頭,頗為好奇:“這話又怎麽說?”


    盛鳴瑤揚眉一笑,學著蒼柏的口吻,壓低了聲線,開口道:“我與你自幼相識,不願你身處險境。更遑論天洞極其危險,你若能在後方幫我穩住蒼府大大小小的事宜,遠比陪在我身邊,更讓我安心。”


    說完後,盛鳴瑤變回了自己的聲音,喝了口茶潤潤嗓子,慵懶道:“無論是誰,你都會這樣從容有禮地對待他們。都會讓那些人覺得,你對他們很好很好。”


    盛鳴瑤話未說完時,蒼柏依然嘴角上揚,等她話音落下後,更是一下笑出了聲,聲音清越,眸中都染上了點點笑意從,璀璨得似是盛滿了星屑。


    “怎麽?我這話說的不對?”


    蒼柏搖頭,淺笑:“這話說得對極了,那你可想聽聽看我的真心話?”


    盛鳴瑤眯著眼,靠在門邊,輕哼一聲:“你說說看。”


    “若論起真心,我隻對阿鳴姐姐好。”


    少年嗓音清越,幹脆利落地說出了這句話,他睜開眼,眸中的直白坦然竟讓盛鳴瑤一時不敢與他對視。


    “無論對錯,也不管是非——這樣的‘好’,我隻給阿鳴姐姐。”


    盛鳴瑤怔住,手搭在門板上,到底沒有徑直離開。


    一刹那,心間死水怦然掀起漣漪,一圈一圈在心尖漾開,像是在枯寂已久的池塘中央點燃了煙花。


    “……從沒有人與我說過這樣的話。”


    短暫地沉默後,盛鳴瑤側過頭,對著這位神秘的少年粲然一笑。


    蒼柏雖然看不見盛鳴瑤的神色,可他也能感受到對麵人的情緒,見她開心,於是也笑了起來。


    盛鳴瑤背過身,認真地說道:“你也是不同的,蒼柏。”


    無論是浮蒙之林的初遇,還是遇見禍月後的孤身前往,蒼柏對於盛鳴瑤的意義,從來都與旁人不同。


    “早些休息,明日還要早起。”


    ……


    這一夜睡得還算舒坦。次日一早,盛鳴瑤與蒼柏便根據定下的路線,趕往了據說位於一片荒林中的天洞。


    在出發時,蒼柏就將自己所有備下的武器種類展示在了盛鳴瑤麵前。盛鳴瑤也不客氣,果斷地拿回了那把眼熟的紅金紋匕首,又挑了一把長劍別在腰側。


    一路上,兩人解決了不少小陷阱,也殺了些妖化的野物——這也讓盛鳴瑤越發肯定了自己對於天洞的猜測。


    天洞釋放出的妖物,大抵是根據現世中妖物的削弱版本。


    不巧,半路上,他們就遇上了另一隊人馬。


    兩隊人馬麵麵相覷,蒼柏繃緊了下頜,誰也沒先開口。


    這裏最靠近那片無名荒林,通常不會有人願意經過,此刻來此,無非是一種原因。


    他們同樣都對天洞懷有好奇之心。


    “天洞”雖然被傳得危險無比,神乎其乎,但同樣有人說,若是能合上天洞,能得到常人想象不到的財寶與福運。


    對麵人的年歲同樣不大,瞧著衣著,大部分也是公子小姐。兩隊人馬狹路相逢,彼此打量,難免有比較之心。


    知道麵前是熟人,盛鳴瑤不願弄得劍拔弩張。


    按照幻境規矩,她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開口詢問道:“看著幾位的模樣,可也是為了天洞一事而來?”


    這幾人無論男女,俱是一身勁裝,更遑論其中還有熟人,很容易就猜透了他們的來意。


    “沒錯,我們都是為了天洞一事來此。”為首的粉衣小姑娘從馬背上躍下,她腰間挎著大刀,幾乎比她的身量都高,“我是阮綿,胡西城阮家的阮綿。”


    阮綿小姑娘穿著一身利落的獵裝,從上麵斑駁的血跡,依稀可見她一路走來同樣不太平。


    站在阮綿身側的幾人,聞言同樣望了過來。其中一個穿著紫色錦衣的青年看著兩人衣衫上的血跡,調侃地笑了笑:“你們兩個身手不錯哦~”


    這人看著風流不羈,實則卻是幾人中氣息最為幹淨的一個。盛鳴瑤對他觀感不錯,落落大方地衝他點了點頭。


    誰料這小子被盛鳴瑤這一笑弄得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隻說道:“我叫長孫景山,你們叫我景山就可以了。”


    見有人開了頭,其餘幾人紛紛上前見禮,打破了原先的冷凝的場麵,連帶著野外冷清的氣氛都變的熱鬧。


    “蒼兄可是出生於梧州蒼家?”


    說起‘梧州蒼家’四個字時,長孫景山的眼睛閃閃發亮。


    若說原先他還在質疑這個看上去並沒有那麽強壯,又身有眼疾的少年的能力,但在聽見了“梧州蒼家”後,長孫景山立刻轉變了態度,完完全全地信服。


    前幾次天洞出現時,都是由蒼家的人合上的,在所有經曆過那一切的人心中,蒼家地位超然,不可撼動。


    這種想法代代相傳,長孫景山是個熱血少年,又對這樣的俠客傳說分外感興趣,瞬間將目光黏在了蒼柏身上。


    有這樣一個性格跳脫的人帶頭牽線,氣氛頓時變得更加熱鬧。


    算上盛鳴瑤和蒼柏,這裏統共十二個人,年歲都不大,好幾個都是憑借一腔熱血來解決天洞一事。因此在聽說蒼柏出身於梧州蒼家之後,都對他敬佩不已。


    盛鳴瑤刻意流行,仔細觀察了一番,見蒼柏周身氣息淡淡,不過終究沒有如在林鎮遇見那孩童時的厭惡不悅,也稍稍放下心來。


    隻要蒼柏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願,盛鳴瑤都會選擇放棄與他們組隊的想法,哪怕這樣會讓此行更加困難也在所不惜。


    對於盛鳴瑤而言,蒼柏也與旁人不同。


    就在眾人圍在一起時,地麵開始顫動。


    起初是微不可查的抖動,除了阮綿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外,無一人感知。


    “你們有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


    阮綿放下了手中地烤肉,遲疑地問道,“就……空氣中似乎有一絲腥味?”


    “沒有啊。”一個穿著藍色長衫的弟子否認道,“我覺得——”


    他話音未落,這一片土地忽然開始顫抖,連帶著周圍稀鬆錯落著的樹木都開始劇烈的搖擺,在一聲不知名生物的長嘯後,其中一顆大樹甚至應聲而倒。


    地上燃起的火焰已經在混亂中被人熄滅,所有人都握緊了自己的武器,警覺地向四周張望。


    不用他們等候,又是一聲長嘯傳來。


    這一聲長嘯明顯比之前的更加響亮,連帶著更加明顯的血腥氣中林中傳來,樹枝震動仿若地龍翻身。


    幾乎是同時的,一直巨大的妖獸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這隻妖獸毛色發黑,身上隱隱有雷點閃過,體型約莫是普通老虎的三到四倍,四肢尤其強健有力,張口咆哮間地動山搖。


    雷點係妖獸,至少七階,比曾經與朝婉清下山那次遇見的,更為恐怖。


    盛鳴瑤手握長劍,立在小山似的妖獸麵前,心涼了半截。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這隻妖獸一邊長嘯著向眾人衝來,唯獨在盛鳴瑤麵前時,周身殺氣一收,硬生生了下來,鋒利的腳掌與地麵發出了刺耳的滑裂之聲。


    這隻雷電係妖獸小心翼翼地繞開了盛鳴瑤。


    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後退,踮起腳尖,就差跳一曲芭蕾。


    表現的好像盛鳴瑤身上有什麽他極度恐懼的東西。


    ……這場景真是該死的令人眼熟。


    果然,在繞開了盛鳴瑤後,這妖獸到是又恢複了之前威風凜凜的樣子,奮力向蒼柏、阮綿等人攻去。


    “我們需要引走它。”盛鳴瑤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大喊,“此片荒林位於兩城交接之處,若是讓他進入城中,必然會傷及無辜。”


    這話說得很對,七人心如明鏡,各顯神通,居然將這看著凶猛無比的妖獸牽製到難以再往外奔跑。


    不過,他們能做的,也僅僅如此罷了。


    場麵一時陷入僵局,盛鳴瑤知道,現在攻擊妖獸如果不能一擊斃命,那麽很可能挑起妖獸的怒火,也不知幻境中的妖獸若是狂化起來,是不是和現世中一樣可怖。


    兜兜轉轉,竟是曾經的場景再次重現。


    盛鳴瑤嘲諷地勾起嘴角。


    這一次沒有“朝婉清”,可盛鳴瑤心甘情願地願意出現“朝婉清”。


    為了自己熟悉的夥伴與朋友,盛鳴瑤不介意再次自己再次被當成了誘餌。


    因為這一次,她相信自己絕不會被拋棄。


    “這妖獸不敢攻擊我。”盛鳴瑤率先開口,一劍揮去,隻在妖獸身上留下了淺淺一道血痕。


    “不如……”


    不等盛鳴瑤將後麵的話說出出口,就聽阮綿一聲怒喝,身量不高的小姑娘憑空躍起,直接從妖獸麵前跳到了它的身後,直接用自己的大刀斬斷了對方的尾巴。


    盛鳴瑤:是我錯估了戰鬥力。


    她終於懂了當日在談及“狡辛兔”一族,自己說阮綿“可愛又軟萌”時,蒼柏為何會露出那般微妙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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