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個物件,怎的你們個個說嫁就嫁嗎!”


    容絮心裏有氣有怨,握緊簪子坐起身。她高高舉手,想將這害她的簪子給扔了。


    可任憑她前丟後甩,這簪子粘在了她手上,怎麽都扔不出去。


    “歲明珵送的簪子,你珍惜千年。我送的簪子還沒捂熱,就被你百般嫌棄?”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容絮趕忙扭頭,視線內飄過一截天青色裳布。她正想撐起身,那人已半蹲在她身前,將她下頜輕握。


    容絮仰頭看清來人,驚得抽了口氣:“你......”


    “我並未偷偷溜進丹穴山,鳳凰族的人都看見我從半空飛過。”風無懷幫她將話說完。


    說罷,他瞟了眼她手裏的簪子,伸手取下,再幫她綰在腦後。滿意地端量:“還是這支簪子與你相襯。”


    容絮趕忙往後爬開兩尺距離,警惕地盯著他:“你來做甚!”


    風無懷盤坐在她麵前,自顧自地從茶幾上取來茶壺杯盞,邊斟茶邊說:“我說過要來娶你,你以前記性可不會這麽差。”


    容絮皺眉道:“可我沒答應嫁給你!”


    他將茶杯端在麵前,學她一般駁回道:“可我沒說要你答應。”


    他竟耍起賴來……


    容絮臉色一沉,道出悶在心中許久的疑惑:“你娶我究竟是為了救我免除刑罰,還是另有目的?”


    風無懷淡淡睨向她:“你說呢?”


    “我又不是你,怎麽知道你的真實想法。”容絮對他的反問很是不滿。


    他卻不搭話,閑情地呷了口茶。


    容絮受不住他這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好似什麽事都在他的掌控,而她隻能聽之任之,活是一條在他手裏無措扭動的魚。


    她將茶壺拎過來,放到一邊,直到他視線落來,她嚴肅道:“你若真想救我,怎不索性衝進天牢的鎖神獄將我救出去,亦或威脅天帝直接將我放了,何須多此一舉以兩界聯姻為條件,脅迫天庭免除我的罪過。”


    風無懷這才將茶杯放下,回道:“我的確可以強行救你出來,可我若真這麽做了,你想過後果?非但消除不了他們對你私下勾結魔族的誤會,反而篤定你當初明知我是魔帝卻還將我複活,如此,你在天界隻會永遠背負背叛的罵名。”


    容絮聽言,尋思幾番,竟覺他分析得句句在理。


    “即便你寧願受刑也不嫁給歲明珵,那些呆板的仙官們隻會揣測你是因愧疚而認罪。”風無懷繼續與她解釋:“為了兩界太平的美好願景,迫於魔帝和天帝的威壓,你不得不嫁給我,最終成了促成兩界和平的豪傑。如此他們才會相信你當初是無辜的,即維護了你的聲譽又免受刑罰,豈不一舉兩得。”


    “豪傑?你在諷刺我嗎?”容絮惱道:“你是池玉時,曾言之諄諄地告誡我莫要因鳳帝的脅迫而嫁給明珵哥哥,如今你卻以聯姻為條件要挾天帝,如此又與我被迫嫁給他有何區別!”


    “當然有區別!”風無懷伸臂將她一攬,擁在自己身前,兩人瞬間貼在一起。


    他低下頭來,盯著她盛滿怒氣的眼睛:“對你而言,嫁給他和嫁給我,難道毫無區別?”


    容絮正要張口,卻被他眼中乍現的寒意懾得心中一怵。


    她險些忘了,麵前的人不再是那個話雖少卻偶爾體貼的少年,而是陰晴不定的大魔頭……


    “你若想免受刑罰,隻能聯姻。”他停了停,才又道:“如果你想回天庭受刑,也晚了。天帝斷不會允許你受半點刑罰,否則天魔兩界再起衝突,魔兵來犯,他吃不消的。”


    他每句話都說得平緩淡然,可每個字都似一根堅硬的鐵釘,將她紮紮實實定在原地,逃不開躲不掉。


    容絮頓時覺得委屈極了。


    天帝,鳳帝,魔帝……個個施壓於她,仿佛她若不嫁去魔界,這天地就要大變似的。


    她心口的火像淬了油般,猛地冒起三丈高。


    哪裏管什麽粗言鄙語,扯住他衣襟,大罵道:“兩界聯姻關我屁事!天帝要與魔界修好又關我屁事!當初我就該把那顆蛋給砸了,也好過費盡心思養了個不聽話的娃!我不需要你將我救出來,我隻想回到過去的生活,即便一個人也好,我誰都不嫁!”


    容絮一口氣怒斥完,眼眶因激動而泛紅,氣喘籲籲地瞪著他。


    “你就對我如此生厭?”風無懷忽然抬起一隻手,撫在她臉頰,幽幽問道:“假若我不是魔帝,你也這般抗拒?”


    容絮愣了愣,還未開口,他突然低頭靠近。


    容絮慌忙用手撐在他胸前隔開距離,哪想他竟使壞地彎身,她迅速往後彎腰躲避,姿勢極為費勁又別扭。


    為穩住身子,她下意識將他衣服抓住,卻不想他變成了個沒力的軟骨頭,被她一扯就跌下身來。


    容絮嚇得鬆手,整個人往後栽去。


    嘭地,兩人跌在竹榻上,容絮被他沉沉壓在身下。但她腰身被他摟緊,後腦也被他大掌護住,並未摔疼。


    可他身子不輕,壓在身上就像塊大石。容絮喘不過氣來,胸口起伏劇烈,忙拍他喊他起身。


    風無懷卻是身子一僵,懷中之人嬌小又......柔軟。


    他低頭凝看她又羞又惱的樣子,一手撐在她耳旁,另一隻手背不由自主地輕拂她臉頰,掃出她一陣心悸,心髒怦怦亂跳。


    風無懷的視線不經意落在她紅潤的兩瓣唇上,目光愈漸幽深。鬼使神差地,他拇指輕輕壓了壓她唇麵。


    容絮嚇得呼吸停滯,他…他在做什麽?


    風無懷的心緒全然在她唇上,那裏仿佛牽引著他,緩緩低下頭來。


    容絮瞠目呆呆地望著他,心跳異常急促,四肢忽然就像軟泥,動不了了。


    “咳咳!!”一道劇烈的咳嗽聲恰時響起。


    容絮頓時受驚,雙手力大如牛,猛地推開風無懷,一躍而起,落在三丈遠。


    她抬眼一看,來人正是赤殷。


    赤殷瞥了眼前方麵紅耳赤的容絮,又瞧向正緩緩起身的風無懷。


    “容絮還未嫁過去,魔帝如此急切嗎?”語氣幾分不愉的質問。


    風無懷沒作解釋,方才連他自己都似受了蠱惑般,控製不住……


    他隻與容絮淡聲叮囑道:“十日後我來接你。”便轉身離開。


    他本已回到魔界處理文旦一族的事,隻是北魔將堯虛與兮夢尚未確定叛族的確切位置,他正猶豫是否要來天界瞧瞧這隻小鳳凰有沒乖乖聽話待在丹穴山,雙腳便迫不及待地趕至。


    仿佛即使隻是匆匆一眼,也能安心。


    *


    良久,容絮還杵在原地,皺眉沉思。


    “你討厭他?”赤殷突然開口。


    容絮回過神,看向他。


    方才風無懷問了類似的話,她沒回答。此時冷靜下來,卻又不知怎麽回答。


    即便風無懷再如何蠻橫強硬,在她眼裏,他始終殘留幾分池玉的影子,她厭不起來,也恨不起來。


    這才是最令她惱火的,氣自己沒出息。


    赤殷見她眼中淚光無措地閃著,他歎氣地搖了搖頭,將她輕輕摟在懷裏。


    “我起初知道他是魔帝時,卻擔心他恩將仇報傷害你。畢竟魔帝在天界的名聲曆來不太好,天庭的仙官不是傳他心狠手辣,就是說他殺人不眨眼。可多次接觸,才發現他並沒傳言中那般驚悚可怕。”


    容絮悶在他懷裏默默聽著。


    他繼續道:“這幾日我思前想後,認為池玉與魔帝並非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以魔帝那等修為和身份,應是不屑將自己偽裝出另一種性格。傳言有時是位高權重者希望我們聽到的話,道聽途說怎麽勝得過你親自去辨別。你如果不討厭池玉,你也就不會討厭魔帝。”


    赤殷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容絮在他肩頭蹭了蹭眼睛,抬頭道:“當初他指責我不該嫁給不喜歡的人,如今他卻迫使我嫁給他。反正他做的就對,別人如何都是錯的。”


    “此事他是霸道了些。”赤殷點頭讚同,又試探問道:“你當真不喜歡他,所以不願嫁他?”


    喜歡……容絮卻被問住了。


    她曾一度將池玉當作孩兒來養,不曾以男女關係看待他,更談何喜歡魔帝。或者說,她以往壓根就沒琢磨過‘喜歡’二字。


    赤殷見她遲疑未答,也不清楚她女兒家的心思,便讓她自己好好靜下心來考慮。


    他道:“如若你真不情願,舅舅就帶你離開這裏。管他們什麽兩界修好,我隻管我的小丫頭高興就是。”


    容絮知道他不隻是說說來安撫她,可事到如今,刀已架在脖子上,還能逃去哪兒?


    是夜,坦然接受聯姻的容絮,許久才沉沉睡去。


    而寂靜的丹穴山外,月下驚現一朵潔白蓮台。蓮台上一名女子裙裳如雪,長發如絲,麵容隱在陰影處。


    她盯著某個方向,直直飛去。不一會兒,便落在了容絮屋子的窗外。


    她抬袖一拂,淡淡蓮花幽香飄入屋中。少刻,環在臂彎的披帛頓時如箭般飛出,直衝容絮床榻而去,迅速將她捆成了結實的繭狀。


    女子轉身駕蓮台離去,披帛裹著容絮緊隨其後。


    眨眼,人已飛去高空,沒入如墨的夜空。


    ***


    天界,南虞山,麒麟神族居所。


    夜半時分,歲明珵迷迷糊糊覺著身旁有異物,他緩緩睜眼,扭頭一看,登時驚得瞌睡全無。


    容絮怎麽睡在此處?!


    他慌忙坐起身,恍惚以為做夢,揉了揉眼,借著清淡月光再看去,的的確確是她。


    歲明珵當真是嚇得不輕,總覺得是幻覺。


    他忙將燭燈點燃,手指結印,口中念個破幻訣。口訣頃刻呈漣漪般掃蕩屋內,淨除鏡花水月,可容絮依舊在他床上安靜地躺著。


    這會兒他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雖說他傾心容絮許久,也曾期盼與她挽手相伴,情深意重。卻從未幻想過她會突然躺在自己身邊,還是在深夜時分。


    即便容絮過來看他,也不可能偷偷摸摸,更不會似這等不知羞地半夜闖入男子屋內。


    歲明珵百思不解,眼下隻能將她叫醒問個究竟,可不能讓別人瞧見。


    這般思來,他便輕聲喚她名字,容絮卻沉睡不醒,他提高聲音再喚了數聲,她仍是不省人事。


    睡得這麽沉?


    歲明珵狐疑地伸手,輕晃她肩頭,又加重幾分力:“容絮?聽得見我的聲音嗎?”不論他如何搖晃和呼喚,她始終緊閉雙眼,就像昏厥過去。


    歲明珵這才察覺她有些不對勁——分明就是被人給弄暈了放在這兒!


    誰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歲明珵兩指施法,輕觸她額頭,欲用法術將她喚醒。忽而,一道陌生的聲音,悠悠蕩蕩飄在耳邊。


    “何不將計就計,順勢而為?”一道略微模糊的女聲徐徐響起,像是隔著百丈之遙,又似在咫尺之近,幾分空茫,稍帶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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