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歲明珵迅速起身,環看四周,卻無旁人。


    “人都躺在你身邊,機會難得,莫要錯過了良辰。”那人險惡地慫恿道。


    歲明珵即刻聚火於掌,警惕觀察四周,大喝道:“休要裝神弄鬼!出來!”


    那人一聲淺短笑音,極盡挑唆道:“你本得了先機可與她雙宿雙飛,卻不想魔帝利用身份施壓,將她強行奪走,你可甘心?”


    歲明珵卻不上當,斥道:“我是否甘心與你有何關係?你居心叵測將她綁來,是何目的!速速現身,休要隱在暗處挑撥煽惑!”


    “嗬,真是個不解風情的榆木腦袋!”女子聲音倏而拔高幾分:“予你良機你不珍惜,想來你隻能當個無福消受的可憐人。”


    歲明珵聽著她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論,正欲再斥,忽而一陣風迎麵吹來,送來幽幽蓮花香,直撲他鼻端。


    歲明珵趕忙後退,一邊以袖遮麵擋住這詭異的香味。


    可方才那風猝不及防,他嗅了滿鼻的香,即便遮住,那濃鬱的香味仍在他鼻頭縈繞不散。


    忽而,他腦袋灌了鉛似的,又重又沉,就像酗酒無度後的迷糊之態。


    歲明珵暗叫不妙,定是這香味的厲害!


    他正要施法驅散吸入體內的香氣,隻聽靡靡聲音如流水般,輕柔地在耳邊回蕩:“你看看床上,可是你日思夜想的人兒?”


    歲明珵茫茫轉過頭,似被勾魂,緩緩朝床塌走去。他坐在床邊,目光凝在容絮臉上。


    “摸摸她的臉,細膩柔軟,令你愛不釋手。”


    他又被這聲音蠱惑,情不自禁地伸手,掌心包裹她半張臉。他心震如雷,咚咚作響,拇指一遍遍滑過容絮的臉頰。


    的確細膩柔軟,如絲棉如潤玉,令他屢撫不膩。


    “她的唇是不是像櫻桃一般,香甜可口?”


    歲明珵目光漸漸幽深,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卻控製不住步步深陷的欲.望。他已分不清究竟是這聲音蠱惑人心,還是容絮的雙唇將他的心給勾住了。


    他的注意力全然貫注在她唇上,仿佛那真的是一顆鮮嫩的櫻桃,正散發清甜的果香,誘引他一親芳澤。


    歲明珵的神誌漸漸崩碎,他緩緩低頭,雙掌卻攥得發顫,一邊被她誘.惑得無法自拔,一邊垂死掙紮的理智仍在努力克製自己。


    忽而,容絮吟哼兩聲,雙睫輕顫。


    她緩緩掀開眼皮,眨了眨眼,待看清上方之人,驚呼:“明珵哥哥?!”


    ***


    六日後,魔界。


    洈水湖上,白硯正朝魔宮疾馳而去。他神色匆忙地騰霧飛去大殿,殿內卻空無一人。


    他又馬不停蹄地前往魔帝的寢居,方來到寢居的庭院,隻見兩位魔兵正在給梧桐樹和滿院的鳳凰花澆水。


    風無懷前幾日吩咐兮夢,將庭院所有的樹都換成鳳凰可棲的梧桐樹,順便種上鳳凰花。


    兮夢曉得他用意,是為迎接即將到來的鳳凰族小公主。她便派副將率魔兵滿人界地搜羅鳳凰花,在魔宮裏裏外外種了個遍。


    如今整個魔宮被這豔紅妖嬈的鳳凰花染得鮮豔如火,煥然一新。就連素來習慣暗沉色調的魔兵也不禁喜歡上了鳳凰花,又去人界弄了許多,種到洈水湖的岸邊去了。


    白硯沒見到魔帝,便趕忙去問澆水的魔兵。


    魔兵回道:“昨日堯虛將軍趕來魔宮通報文旦一族的消息,魔帝便率兵出了魔宮,兮夢將軍和伏靈仙君也一道離開了。”


    白硯聽言直犯愁,偏生這麽巧......


    魔帝此番複活回來,首要事務便是將叛族一舉剿殺。他的命令是:違抗者殺無赦,歸降者永世為奴。可想而知魔帝對文旦族已是深惡痛絕,不除不快。


    既然得到了確切消息,魔帝親自領兵上陣,便是剿滅叛族的關鍵之時,豈容有半點差池。


    可天界這兩日發生的事……卻也容不得半刻耽擱。


    白硯又問:“你們可知他們去的什麽地方?”


    魔兵搖頭,皆不知。


    白硯一邊愁眉不展地捶手,一邊來回踱步,已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魔兵見他神色焦急,便多問了問:“將軍是有要緊的事找魔帝嗎?”


    白硯唉聲歎氣:“十分要緊!萬分火急之事啊!”


    一位魔兵想到什麽,忽道:“對了,兮夢將軍叮囑我照看好魔帝院裏的花樹時,有說她順便去帶一些藍鈴花回來。”


    “藍鈴花?”白硯沉吟思索,忽而兩眼鋥亮,恍然一拍額頭。


    鎮守北方的魔將堯虛曾說過,北方最為有名的景觀便是茂竹峰上的藍鈴花海,他們定是去了北方!


    白硯刻不容緩,立即出發往北方飛去。


    ***


    魔界北部,茂竹峰下的琵琶穀。


    兩兵對峙,個個提槍握劍,紛紛擺陣列隊,卻良久未有動靜,雙方兵將皆望向懸於半空之物。


    那東西甚是奇特,就像被墨染黑的水凝聚而成的不規則團狀物,足有十幾丈長寬,外沿如液體般湧動,仿佛是無骨的生靈。


    伏靈看向前方那團詭異之物,道:“文旦魔君竟有那等威力強大的魔器,魔帝都困在裏頭兩日了,也不曉得是個什麽情況。”


    兮夢閑閑地抱著雙臂,挑眉睨向他:“你若真擔心,還陪我們一塊兒杵在這兒?不如你去那裏瞧瞧?”


    “倒也不必了……”伏靈幹幹扯了抹笑:“我去怕會礙手礙腳,不如等他將魔君的首級拎出來。”


    兮夢哼了聲,目光一轉,竟是慢悠悠欣賞起茂竹峰的景觀來,好似篤定魔帝會安然無恙,眼底沒有半分擔憂之色。


    唯獨魔將堯虛憤恨地盯著前方文旦一族的兵將。


    文旦族百萬年來霸據北方,此族素來跋扈張揚,屢次衝犯他族領地,甚至殺害無辜。


    但因文旦族是魔族的原始族落,對魔界的開疆拓土立有大功,所以魔帝以往隻叮囑堯虛將犯事的捉拿嚴懲,隻要他們行事規矩些,對文旦族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熟料,十萬年前,文旦族不臣之心昭然,欲篡奪帝位。


    文旦魔君易容冒充魔帝,殺了玉波仙尊的弟子,並將此事嫁禍於魔帝。魔帝死後,文旦魔君率兵趁機進攻魔宮,欲奪君主之位,最後被六魔將齊力將其逼退,這才守住了魔宮。


    文旦族藏匿蹤跡多年,如今該為自己的罪行償還代價。


    堯虛早已按捺不住,手中金剛槍握得緊,隨時準備衝過去,殺他個血灌山穀,屍橫遍野。


    忽而,空中的魔器如波浪般劇烈起伏,緊隨傳出野獸哀嚎的嗚咽聲。


    就在大家全神貫注於魔器的動靜時,一陣勁風陡然吹將而來。


    眾人心生警惕,抬頭望去,隻見高空一道雲霧速度極快地掃出長長雲尾。


    “白硯?”兮夢率先認出雲霧上的人,不禁納悶:“他不是去天庭送聯姻約書嗎?怎麽跑這兒來了。”


    疾馳衝至魔兵陣前的白硯,氣都來不及喘,匆匆就問:“魔帝呢!”


    伏靈指了指前方半空之物:“與文旦魔君在裏頭鬥法呢!”


    白硯轉身,這才注意到那奇特的物體,“那是個甚麽?”


    “魔君的魔器,魔帝已被困兩日。”堯虛神色嚴峻,簡短回道。


    “區區一個魔器能奈他何?”白硯道:“魔帝許是在裏頭折磨魔君,以泄當初被背叛之恨。”


    伏靈和兮夢聽言卻不驚訝,他們早作如此猜測,才會從容不迫地守在這裏。


    “兩日也折磨得差不多了吧……”兮夢站起身來鬆動四肢筋骨,隻待魔帝出來,便可酣暢殺敵。


    白硯見魔器突然劇烈震動,數不盡的尖刺狀在表麵凸.起,似有什麽將要衝破而出。估摸魔帝已將魔君斬殺,此時正設法摧毀此物。


    雖說貿然打擾魔帝施法不妥,他卻等不及,仰頭高聲道:“魔帝,小公主她出事了!”


    他話音剛落,魔器霎時安靜下來,緩緩恢複光滑的團狀。


    白硯屏息等待,魔帝這是聽見了嗎?


    “容絮?”旁邊的伏靈聽言,麵色一變,問道:“怎麽回事?”


    兮夢眉頭狐疑地挑起,倘若不是事態緊急,白硯豈敢冒險打擾魔帝施法。


    她問道:“那位小公主不是在天界等著魔帝去接嗎?難不成一時想不開,逃婚了?”


    白硯搖頭,臉上盡是憂急之色:“若隻是逃婚大可不必擔心,主上翻遍三界也能將她找出來,可這事……唉!一言難盡!我需速速稟明主上。”


    他這番欲言又止吊得兩人好奇又焦急,正要催他快快道來。


    驀地,天光遮蔽,琵琶穀陡然暗沉下來,又聞劈裏啪啦轟轟隆隆,作響不歇。


    眾人驚詫連連,循聲望去,頓時呆住。


    隻見高空頃刻烏雲浮沉,風肆雲卷宛若狂龍翻騰,將這天日遮了個密不透光。忽聞雲中驚雷滾滾,掣電耀耀。


    忽然,一道閃電極速劈下,正中魔器。以雷霆萬鈞之勢,震出萬丈氣波,摧樹折枝,飛沙走石。


    眾人即刻聚陣,穩住身型。


    待風勢減弱,眺望而去,雲中落下的電光已蔓延至魔器表麵,電光交織成網狀,將其緊緊束裹。


    “這是魔帝的引雷術!”堯虛高呼,眼中盡顯崇敬之色。


    魔兵們聽言振臂擲槍,齊聲喊道:“魔帝威武!魔帝威武!”


    震天的喊聲中,電光宛若猛狼之口吞噬整個魔器,須臾變成顆耀眼的球體。


    猝然間,一聲巨響,魔器炸裂開來,周圍刹那亮如白晝。


    兵將們紛紛閉眼低頭,避開這刺目的光。


    光芒消散之際,這方魔兵們握槍捶地,呼聲雷動,士氣高漲。文旦一族的兵將們瞠目結舌地看著半空殘狀,皆是驚恐萬狀。


    隻見一人凜然立於半空,一雙清亮的眸子煞是好看,卻寒色冽冽。


    最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周圍正七零八落地懸散著碎肉斷骨,鮮紅的血環繞四周,斷續飄灑。


    此間最完整的恐怕就是懸在其中的文旦魔君的頭顱,正瞪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文旦一族嚇白了臉,濃烈的血腥味順風往他們那處飄去,有人受不住地幹嘔惡心,胃裏翻江倒海。


    風無懷微側臉,垂眸睨向下方敵軍,他隻字未言,似浸過寒冰的目色令人涼意滲骨。


    “魔、魔帝……”有人抖著聲音喚道,忽而又惶恐不已地跪下來,瑟瑟地改了稱謂:“主上……望主上饒命!”


    其他人一聽,紛紛丟棄手上刀槍,跪下伏首,認罪求饒。


    也有人誓死效忠魔君,將刀架在跪下的同伴脖子上,逼迫他們重新撿起武器,為文旦魔君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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