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涼柚知道自己和學校裏的其他小朋友不一樣,福利院的小朋友是沒有父母的那時候起,涼柚就開始了被迫成長。


    被送到福利院的孩子有兩種,一種是自己這種父母雙亡的,一種是寧寧那種被拋棄的。


    她本以為不去探究自己到底是哪一種,這世上就會有她的親人存在,哪怕是作為棄嬰,也好過孤苦伶仃,隻是孫國安的出現打破了她一直給自己搭設的堅固堡壘。


    曾爺爺給她一棟庇護之所,承了這份親情,她能做的,也隻有刪掉原本規劃,開始按照對方所願經營雜貨鋪。


    冷凍人研究所完成了曾爺爺的心願,涼柚覺得自己既然承了這份親情,那就有義務幫曾爺爺感謝研究所的幫助,於是貓趣直播的固定收入全部以曾爺爺的名義捐與研究所。


    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協會傾力保下連帶雜貨鋪在內的整個西滬區古建築,那她就以雜貨鋪的名義將貓趣直播的所有打賞捐贈過去。


    福利院從小撫養她到大,雖然解散,但其背後的國家仍在,聽聞運動員們有需求,涼柚毫不猶豫捐出數萬瓶精油。


    如今一直躺在她手機備忘錄中的最後一件事——親手為曾爺爺雕刻一塊牌位也已完成。


    靜下心來思考的涼柚,突然就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一絲迷茫。


    ——她除了不停的回報別人的善意之外,可曾有一件事是自己想做,又去做了的?


    答案顯而易見。


    沒有。


    涼柚自覺從來不是多糾結的人,一時找不到答案也沒關係,她還有很多餘生可以用來思考。


    隻是這心緒難平,涼柚隻好坐到自己的工作台後,試圖用雕刻來轉移自己突然多愁善感起來的注意力。


    心不在焉的情況下,涼柚順手打開直播放到手機支架上,動作之快,連她自己都沒曾發現自己開了直播。


    無論是記錄著木雕技藝的古籍,還是玉雕技藝的古籍,涼柚都沒有學到最後,在心煩意亂的眼下,更是不可能學習新的技藝了。


    熟練又麻木的握著刻刀,在桃木料上不停的刻著,一塊刻完換另一塊,動作之快,讓旁邊稍作休息的童寧為柚子姐的炫技在心裏鼓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涼柚感覺心平氣和,那些擾人的思緒被壓了下去以後,她開始收拾起桌麵的東西。


    現代人最大的特點之一,有事無事找手機,忙完正事的涼柚也不例外。


    她是記得自己拿了手機過來的,隻是現在桌麵上為何沒有?


    涼柚自語:“誒?奇怪了,我的手機哪去了?”


    旁邊隔桌聽到聲音的童寧停下動作,抬起頭,憋笑指著涼柚另一側桌邊立著的手機支架:“柚子姐,你剛剛來的時候就打開了直播啊,你忘了麽?”


    順著童寧的手指方向,看到自己的手機,涼柚走過去想要把手機拿下來。


    卻見以往每天刷屏霸屏的【求露臉求露臉】、【傻逼黑子還我盛世美顏】的彈幕不複存在,大家一致在討論著什麽非常詭異驚恐的話題?


    【誒,鏡頭動了動了!!是不是主播終於發現自己的攝像頭對歪了?】


    【不要在意那細節啦,主播小姐姐你快回頭看看啊,你家棚頂有鬼啊!】


    ‘鬼’?涼柚心裏一個咯噔,又讀了幾條彈幕。


    大家議論紛紛的中心話題,是說雜貨鋪一樓的天花板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動。


    打開直播將手機放在支架上完全是下意識行為,所以攝像頭並沒有調整方向,而是斜對著大堂樓頂的天花板。


    第54章


    從牆角到天花板, 全都被透明的玻璃牆所覆蓋。


    湛藍的海水蕩漾在玻璃牆內,從下看去, 無波無瀾。


    下半部分的生態玻璃牆內壁上, 有著淡藍色、淺綠色的光, 讓人能清晰看到裏麵的美景。


    紅、白、黃、綠的珊瑚一簇簇落於牆內底端,似樹枝,似扇子, 似鹿角,似花朵,或貼於礁石,或大片大片的鋪在水底, 五彩斑斕,賞心悅目, 偶爾還能看到珊瑚蟲活動的痕跡。


    在這簇簇珊瑚旁,石頭魚們像一朵朵腐爛的玫瑰隱藏其中。


    身體透明的玻璃鯰魚遊蕩在這絢爛的危險之中,石頭魚隻懶懶的看了一眼,顯然對它們不感興趣。


    海馬在水中上上下下的跟著水母‘玩耍’。


    鏡頭移動了一下, 幾條咧著嘴的檸檬鯊遊了過去, 瞬間讓觀眾們為水中的其他美麗生物捏了一把汗。


    檸檬鯊巡邏而過,身後還跟著數十條菱形扁魚身形飄逸, 七彩神仙魚們優哉遊哉的飄了過去,


    看完生態牆內下半部分和人平視的區域,涼柚把攝像頭對準了頭上。


    “這片生態牆在設計之初,為了給海洋生物們提供一個適宜的環境, 上端是沒有開啟這些光照燈的,所以大家隻能看到一團團黑影在那裏晃過,其實都是些魚類。”


    就在直播間的觀眾們隨著攝像頭的移動,而沉迷這深海才能見到的美景時,涼柚的一句解釋將他們拉回現實。


    【從‘海底世界’到‘走近科學’,我們隻需要一個主播小姐姐】


    【我的天呐,這到底是什麽人間天堂,我真是愛死了這個生態牆,真的好美好美啊!】


    【好美+1,請問店主什麽時候開放這部分區域,就算是要買門票我也要去看!】


    【看起來建成很久了一直都沒風聲,可見店主不想開放,與其想著買門票,不如祈禱小姐姐多開放點新品,等到前半邊放不下了,後半邊不就自然而然……】


    【雞賊啊兄弟,確實有道理!】


    如很多人猜想的那樣,涼柚表達了暫時不會開放這部分區域的想法。


    涼柚:“不過我以後雕刻的時候,將改在這片區域直播,這樣如果你們覺得看我重複動作枯燥的話,就可以看會兒小魚兒們的活動啦。”


    雖然大家趕緊表示自己看不膩小姐姐的動作,也不覺得枯燥,但這個決定還是得到大家的一致歡呼。


    童寧跟著涼柚一起搬東西的時候,還有些興奮:“柚子姐,以後我們真的就要在這裏直播了嗎?”


    蓋上工具箱,涼柚反問:“怎麽,你不想去那邊麽?”


    童寧趕緊搖頭:“不是不是,我當然想了!”


    自從生態海洋牆布置好後,雜貨鋪裏的眾位員工每天都要去看數次,觀賞滿足了再回去工作,想來要不是涼柚明確過不能拍照外泄,大家一天的合影就能把手機內存占滿。


    如今他有光明正大可以背靠生態牆工作的機會,童寧要是說不想,那他就是個大傻子。


    不傻的童寧為了釋放激動的心情,主動包攬了大部分沉重物品的搬運。


    兩個工作台和會客桌椅的離開,給雕刻區又拓寬了些許空間。隨著一架架貨架填滿邊角的空白,庫存商品顯然不夠擺全新定製的貨架。


    涼柚隻得帶著童寧加班加點的趕工,希望能盡快將這些貨架上擺滿商品。


    生態牆裏,大部分的生物都有自己固定的活動區域,為了讓大家每次都有不一樣的雲吸魚體驗,涼柚的工作台每天都會更換一個背靠著的位置。


    又是一天直播開始,直播間的熱度一天比一天多,有人來看雕刻,有人來看手,有人來看生態牆,大家各看各的互不相擾,直播間裏的氣氛一時之間,分外和諧。


    但很快,一出奇怪的景象引起了直播間內所有觀眾的注意。


    在涼柚身後的玻璃牆內,兩條魚爭相對望,很快就動起手,奧不對,是動起嘴來。


    一條30公分長的金龍魚先是把頭埋在沙裏,鑽進去大半個腦袋後,很快從沙裏鑽了出來,對著對麵的一條紅龍魚就是一口沙子。


    金龍魚率先發起攻擊,猝不及防的把紅龍魚嚇了一跳。在水中轉著圈的遊了一個圓形後,紅龍魚氣不過,照著金龍魚的樣子,也把頭埋在沙子裏,吃了大大的一口,吐給了金龍魚。


    金龍魚見它竟然吐的比自己吐的沙子多,非常不服氣,這次把整個魚頭都埋進沙子裏。


    兩條魚你來我往,最後不知是誰趕上了誰的進度,一起衝對方吐沙子,最後大抵是用力過猛,竟然雙雙親在了一起。


    黃沙在水流中很快被衝淡,兩條魚雖然快速分開,但還是有不少機智網友,錄屏下了這趣味一幕。


    【這個涼都雜貨鋪是什麽寶藏啊,這兩條魚要笑死我了,它們是在爭地盤還是在爭誰的鱗色好看啊?!】


    【隻要我吐的夠快,七秒它就追不上我哈哈哈哈。越吐越多可還行?】


    【這年頭,魚都有自己的歡喜冤家了,我卻還是一條單身狗,人不如魚,人不如魚啊!】


    這短暫的一幕很快出現在各個小視頻網站上,讓網友們爭相轉發討論。


    “哈哈哈哈哈哈,”看完自帶配音小視頻的紀曉東哈哈大笑,把旁邊正在喂魚的舅舅嚇了一跳。


    怕自己因為手抖而喂食過量,紀向民趕緊放下魚食。


    紀向民:“看什麽呢這麽好笑,也讓舅舅跟著樂嗬樂嗬?”


    自從姐姐姐夫去世後,曉東就再也沒這麽開懷笑過,所以紀向民對手機內容極為好奇。


    紀曉東的笑意還沒有收起,擦著笑出來的眼淚,把手機遞給舅舅:“舅你快看,你看看這兩條魚,誒呀媽呀逗死我了哈哈哈哈。”


    手機裏小視頻還在反複播放,接過手機的紀向民卻是因為視頻內容,手更抖了。


    紀向民嗓子發緊,問外甥:“這,這魚是真的還是假的?”


    以為舅舅在問是不是特效,紀曉東:“是吧,你也覺得這兩魚智商太高不像真的對吧,不過這魚還真是真實存在的,這是網友們截取的涼都雜貨鋪店主的直播間畫麵。”


    紀向民:“涼都雜貨鋪?”


    紀向民退休兩年,每天在家養魚逗鳥,與互聯網唯一的聯係就是微信朋友圈,對‘涼都雜貨鋪’的印象還停留在‘賣辟邪木雕’上,這會兒聽外甥這麽一說,頓時有些驚訝。


    難道這雜貨鋪裏的魚都是成了精的,所以才有如此品相???


    和紀曉東想的不同,紀向民驚訝絕不是因為視頻中兩條魚的智商,而是因為這兩條魚的品相,竟無一不是精品,對比自己魚缸裏斥巨資買來的幾條,顯然更上一個檔次。


    再加上之前涼都雜貨鋪獸王八卦鏡辟邪的朋友圈刷屏太多,紀向民瞬間聯想到了龍魚成精的故事。


    因為成精,所以品相越來越好?


    紀曉東可不知道自家舅舅的注意力根本和自己不在一個頻道,還在賣力宣傳著涼都雜貨鋪在網上有多火,自己是多麽多麽喜歡,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雲雲。


    把手機還給他,紀向民摸了摸他的腦袋微微一笑:“既然你這麽喜歡這涼都雜貨鋪,那舅舅就開車帶你去看看如何?”


    瞬間收聲,隨即,紀曉東期待的問:“真的呀舅舅?”


    塢溪市距離他們所在城市要開四個小時車程,沒想到舅舅竟然會為了自己不怕勞累,紀曉東被自己的腦補感動了。


    握著舅舅的手,紀曉東真情流露:“舅舅你對我真好!”


    要解釋的話咽回肚子裏,紀向民拍了拍外甥的手,十分慈祥的笑了笑。


    *


    涼柚接到夏璿打來的求助電話時,正在清理後院水井蓋。水井蓋每天在院子裏風吹日曬,積了些灰,怕灰塵影響水質進而影響到手工紙的成品,涼柚拿著抹布在擦洗井蓋。


    涼柚:“啊?有變態?你等我一下,我叫幾個人過去。”


    雜貨鋪今天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進店什麽也沒買,直奔甜品區旁的屏風那,就地就是一趴,然後不動了……


    對麵刺繡區的夏璿忙完這一波顧客的詢問,環顧四周活動身體的時候,恰好看到有一個人趴在地上。


    要不是看見他時不時對上前關心詢問的人擺手,夏璿都要以為這人是暈倒在店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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