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餘年的修行,在遇見陸沉音,得知自己心意之前,他從未想過這些事。


    全天下最清心寡欲之人,如今隻因為她輕輕撓了撓他的手心,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就好像潰敗地什麽都不剩下了。


    兩人的呼吸有些加重,陸沉音抓住了他的衣袖,他看了一眼,很快又和她對視,他將她的緊張盡收眼底,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自己。


    就在他們即將吻上的一刹那,一道傳音符忽然出現,燃成灰燼後,素雲長老的聲音恭敬響起。


    “見過玄塵道君。今日道君得悟大道,距離飛升更進一步,我等同門與有榮焉,其他宗門亦是第一時間發來了拜帖,欲同到青玄宗為道君賀喜,不知道君對此有何安排,是否同以前一樣退回拜帖,不操辦了?”


    陸沉音心跳如雷地後撤了幾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整理衣服和頭發。


    宿修寧也緩緩坐直了身子,看著陸沉音反應那麽大,他反倒平靜下來,嘴角甚至還很細微地勾了勾。


    “要辦。”捏了張傳音符,宿修寧淡淡道,“師兄閉關,這次招待各宗門的事就交給四位長老,七日後,本君親自在長生殿宴客。”


    傳音符燃盡,陸沉音忍不住問:“師父以往都不辦的吧?為什麽這次要辦了?”


    一個修士,一生中最重要的階段都在後期。


    從元嬰開始,每到一個時期都值得辦賀典,在下界,築基都是要辦一場的。


    在宿修寧幾百年的人生中,賀典他一次都沒辦過。


    這次是頭一回。


    “這次要辦。”宿修寧看著她一字一頓道,“我需要一個場合,讓所有人知道你已和江師侄解除婚約。”


    提起婚約的事,陸沉音後知後覺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師父。”


    宿修寧瞳孔微縮,目光若有溫度的話,現在他的眼色一定很冷。


    “何事。”


    聽聽,連問話的語氣都快結霜了。


    他很在意她有事瞞著他。


    陸沉音慢吞吞道:“我和江師兄的婚約本來就是假的。”


    萬萬沒料到瞞著他的竟是這麽一件事,宿修寧不由愣住了。


    陸沉音看著他清正雅和,如玉似雪的一張臉,湊近了笑盈盈道:“我從沒想過要和別人在一起,當時答應和江師兄定下婚約,也隻幫江師兄擋一擋其他人罷了。他不想因為躲避飛仙門便隨便找個道侶,恰好我當時也和師父……”


    她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宿修寧因此側開了頭,耳尖有些可疑的紅色。


    “反正婚約是假的。”


    陸沉音當機立斷:“我從未與江師兄兩情相悅,心裏一直隻有一個人。”


    至於那個人是誰,他們倆都很清楚。


    腰被人攬住,陸沉音怔怔地望過去,宿修寧再未遲疑,俯身壓下來,兩人唇齒相依。


    陸沉音環住他的頸項,認真地回應他的吻,這樣一雙唇,不管吻過多少次都讓人止不住激動。她渾身緊繃,腳尖卷縮著,腿有些沒力氣,還好他抱著她,她便順著跨坐到了他腿上。


    吻得越熱烈,她越是無所適從,她呼吸急促,手緩緩下移,緊緊抓著他胸膛柔軟溫涼的衣襟,手下便是他有力而炙熱的胸膛。


    陸沉音頭昏腦漲的,身子往下滑了滑,宿修寧扣住她的腰,將她往前托了托,陸沉音又不自覺去抱他的腰。她恍惚之間還在想,師父的腰可真細啊,這樣細的腰,穿著衣服時極具禁忌的吸引力,也不知脫了脫衣服是什麽樣子……


    忽然之間,她好像感受到了什麽,猛地睜開眼,去看宿修寧有些狼狽的雙眼。


    他倉促躲開,扶起她後將外袍攏緊了一些,陸沉音視線往他身下轉了轉,又很快收回,清了清嗓子道:“我去練劍。”


    她轉身離開,宿修寧沒有阻攔,出門之前,陸沉音停下腳步,背對著他,遲疑許久,還是低聲說:“若是師父想……”


    她音色柔和又暗啞:“……我是願意的。”


    說完最後一句,她匆忙離開。


    正殿的門開著,劍架上的太微不斷震動,長生結被甩得都快成螺旋槳了。


    回了房間,陸沉音剛坐下,就聽朝露奇怪道:“你怎麽臉紅得跟猴屁股一樣?怎麽了?你把玄塵道君生吞了嗎?”


    陸沉音今天自後山離開便把朝露放在洞府裏了,沒隨身帶著,也幸好沒帶,否則它現在恐怕更加口無遮攔。


    “怎麽可能!”陸沉音義正言辭道,“我怎麽可能生吞師父?我有那麽饑渴嗎?”


    “你沒有嗎?你現在滿麵春風的樣子,很難不讓我那樣想啊。”朝露閑閑道,“我好像還在你的表情裏解讀出了那麽一絲絲意猶未盡,你們到底幹嗎了?跟我說說唄,我好想知道。”


    “你想偷師?”陸沉音疑問。


    朝露:“……我才沒有!”


    “真那麽喜歡太微?”她走到劍架邊,看到朝露緊張到凝結露水都變快的了。


    “我喜歡有什麽用,一千多年了,它從來都不理我。”


    單戀一柄劍實在太難了。


    想不到太微比宿修寧都難搞。


    陸沉音安撫了它一會,承諾以後找機會讓它們相處,朝露感動之餘表示事成之後一定好好幫她斬妖除魔。


    陸沉音笑了笑,盤膝坐下想要修煉,卻一閉上眼都是宿修寧耳尖發紅匆忙閃躲的模樣。


    她長歎一聲,捂住臉低下了頭。


    宿修寧那樣孤月寒霜沒有感情一般的玉人,你很難想象他也是會石更的。


    你那麽想了,仿佛就是在褻瀆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狠狠唾棄自己。


    但宿修寧偏偏又真的……


    “完了。”


    陸沉音低歎一聲,懊惱地想,僅僅是這麽想一想,她就快要受不了了,如果真要和宿修寧做什麽的話,可能還沒真的開始,她就已經繳械投降了。


    第53章


    七天時間過得很快,容楚鈺的傷勢養好的時候, 宿修寧的渡劫賀典也到了。


    如此盛大的場合, 陸沉音作為宿修寧的徒弟,自然要代他迎接諸位掌門。


    容楚鈺跟在她後麵, 按理說她是玄靈道君的徒弟,如今玄靈道君閉關, 她跟著白檀也不該跟著她,但她就是要跟著她,好像她們都是宿修寧的徒弟一樣。


    陸沉音時不時看她一眼, 容楚鈺表情倔強, 不肯退讓。


    她也不勉強,隨她去自欺欺人,直到碰上江雪衣。


    赤月道君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攜著江雪衣柳青瓷前來,上界第一美人站在他身後,風華絕代到完全遮擋了其他人的光輝。


    容楚鈺看見江雪衣時眼睛都直了,陸沉音沒見過她第一次見宿修寧是什麽模樣, 她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聊起來了,但她想,肯定不遜於此刻。


    忽然,容楚鈺捂著心口疼得倒下了,陸沉音立刻蹲下去扶她。


    “容師妹?你怎麽了?”


    容楚鈺按著心口, 一身冷汗道:“我沒事。”


    她心虛地站起來, 低著頭不敢再亂看了。


    江雪衣這時走了過來, 看了容楚鈺一眼,對陸沉音道:“陸師妹,許久不見,一切可好。”


    陸沉音禮貌地說:“很好,江師兄呢?”


    江雪衣看著她隻佩戴了身份玉牌的腰間,闔了闔眼道:“我很好。”


    想到今天賀典的目的,陸沉音直接道:“師兄方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江雪衣望了一眼赤月道君,赤月道君一張娃娃臉沒有任何表情,倒是柳青瓷似乎想要阻攔,但她的意見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當中。


    “好。”他果斷應了下來。


    陸沉音帶著他一起走到一處十分僻靜的地方,也不兜圈子,直言道:“江師兄應該已經收到退回的信物了吧?”


    江雪衣怔住,美目緩緩睜大:“你說什麽?”


    陸沉音看他這反應就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還好她來問了,不然一會賀典上真的宣布了,他得是什麽心情?


    “要跟江師兄說聲對不起。”陸沉音長話短說,“我不能幫你擋人了,我要提前解除婚約。”


    江雪衣後知後覺道:“……是了,所以你沒有戴著我給你的玉塤,也沒戴著發簪,但是……”他聲音有些澀然,“為什麽?”


    他垂下眼,眉心一點朱砂痣在月色下瑩瑩生韻,美人憂傷,端的是令人心生憐意。


    陸沉音轉開眼不看他,誠懇說道:“這都是我不對,答應了江師兄要熬到結嬰的,但我的確是有些不得已的原因必須解除婚約。”


    江雪衣再次開口時,話說得極其直接:“你有喜歡的人了。”


    陸沉音頓了頓,沒否認。


    江雪衣忽然笑了,他平時是不笑的,鮮少的幾個笑都給了陸沉音。


    此刻他還是在笑,隻是笑裏的傷感難以掩飾,陸沉音回眸時,就看見光影之下,長眉玉目的美人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


    她眨了眨眼,低聲道:“江師兄,你沒事吧?”


    江雪衣很快掃去了所有表情。


    他偏開頭說:“沒事。反正我們的婚約本來就是假的,如今你有了喜歡的人,我自當為你讓路,隻是……”


    他再次看向她,有些執拗道:“我想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


    總要知道自己輸給了誰,自己輸在哪裏,才能不那麽意難平。


    陸沉音動了動嘴唇,卻沒辦法告知那個人的身份,最後隻能說:“對不起。”


    江雪衣看了她一會,輕聲問:“是白師兄嗎?”


    陸沉音立刻否認:“當然不是,你別亂猜。”


    “我猜不到的,對嗎?”江雪衣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


    陸沉音有些說不下去了,好在江雪衣很快被赤月道君叫走了。


    走之前,他最後看了陸沉音一眼,那個眼神既溫柔又冰冷,複雜到無法言喻。


    眼看著大部分客人都到了,陸沉音現在也無心再接待客人,她找了個僻靜的樹後休息,想著江雪衣最後的眼神,矛盾又煩惱。


    忽然之間,她好像聽到有人議論她。


    她往左邊挪了一點,身形被樹幹擋住,那一側的議論聲更清晰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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