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個容楚鈺是天生劍骨,雖然名義上是玄靈道君的弟子,但一直在青玄峰上隨玄塵道君修習。”


    “那位容師妹可比陸沉音順眼多了,我是真看不慣陸沉音那小人得誌的嘴臉。”


    “何必為那種人多費口舌,我觀容楚鈺似乎更得同門喜愛,和誰都能聊幾句,很是吃得開。再看陸沉音,除了已經成了廢人的白檀,還有誰理會她?想來青玄宗其他弟子也不買她的賬。”


    陸沉音聽到這裏走了出去,很認真地說:“敢問飛仙門的各位道友,你們怎麽知道我的其他同門不買我的賬?你們躲在人家床鋪底下偷聽到的嗎?”


    “你!……”見陸沉音突然出現,幾個議論紛紛的女修麵紅耳赤。


    陸沉音繼續道:“還有,我師兄不是廢人,他隻是因除魔獸受了重傷,需要休養百年而已。以他的資質,百年之後隨便修行一下,都分分鍾超越各位。”


    一個女修瞪大眼睛道:“那又如何?這一百年還不是個廢人?陸沉音,你休要得意,玄塵道君已到了渡劫後期,飛升指日可待,等他飛升之後,看你又要如何自處。”


    “我師父飛升,難道不是更能為我撐腰嗎?飛升大能的弟子,我除了驕傲自信之外,還要如何自處?”陸沉音麵無表情地反駁回去。


    “你……那也不過是個虛名罷了!難不成你能讓你師父飛升之後還下天界為你撐腰不成!”那女修忍不住嗆聲。


    陸沉音靜靜地看了她一會才說:“我不需要誰為我撐腰,我若是願意,現在就可以收拾了你們。”她握著朝露提了一下說,“你們要試試嗎?”


    幾人有些畏懼地後退了幾步,陸沉音如今修為接近金丹中期,她們實在不是對手。


    “你們飛仙門遲早要因為這張嘴出大事。”陸沉音冷淡道,“我不想在我師父的渡劫賀典上惹出亂子,姑且暫時放你們一馬,下次再被我聽見你們胡言亂語,我會讓你們好好跟我學一學怎麽說話才不惹人討厭。”


    語畢,陸沉音懶得再搭理她們,轉身就走。


    她心中煩躁,也沒再待在長生殿,直接回了青玄峰。


    青玄峰上此刻很安靜,她走過水橋,站在湖邊,盯著落滿了花瓣的湖水發呆。


    依稀記得剛入門的時候,她不知道這湖裏有什麽,還被潑了一身的水,很是狼狽。


    盤膝坐下,陸沉音歎了口氣,按著額角安慰自己,別想那麽多。


    她其實並不在意那些人的話,也不介意其他人是不是都喜歡自己,她比較在意的,是無數人不斷提起的一個事實——宿修寧隨時可能飛升。


    那女修有句話說得難聽,但也有道理的。


    宿修寧若真的飛升了,她真有什麽事,難道還能讓他離開天界下來助她不成?


    不可能的。


    到時候他們恐怕連見一麵說幾句話都很難很難。


    一陣風拂過,熟悉的寒梅香被風送過來,陸沉音回過頭去,果然,宿修寧站在她身後。


    他於皎皎銀輝下長身玉立,寬大白衣錦袍攏身,長發束著兩儀冠,他往前走了幾步,長過腰際的發絲搖曳飄動,發帶白而輕逸,伴著他的聲音而來。


    “在煩什麽?”


    他緩緩蹲到她身邊,這個姿勢他從未做過,但做起來又那麽瀟灑自然,不見半點生澀,也沒有任何粗魯的味道。


    陸沉音懵了一下,但理智還在,沒把自己那點小心思說出去,免得宿修寧以為她不想他飛升。


    她隻說:“沒什麽,今天來了很多人,聽了一些流言蜚語,心裏不太舒服罷了。”


    她轉頭望著水麵,似真似假道:“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我深居簡出,沒有招惹過那些人,但他們就是不喜歡我,還總要拿我和別人比較,好像說我比別人差勁就抬高了他們自己一樣。”


    宿修寧聞言,換了個和她一樣的姿勢——盤膝坐在水邊吹風。


    陸沉音驚訝地望著他,他從不做這種近乎失禮的動作的,他總是君子端方恪守禮數,如今這樣,算不算是被她帶壞了?


    “不用在意他們的話,他們怎麽說,影響不到我們。”


    他緩緩開口,清冷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拉回了陸沉音的思緒。


    他說:“在我看來,你比所有人都好。”


    陸沉音一笑,問他:“也比所有人都漂亮嗎?”


    宿修寧一怔,很快道:“嗯。”


    “也比所有人都可愛?”


    這次他沒有猶豫:“是。”


    陸沉音忍不住撲到了他懷裏,那一瞬好像撲到了傲寒獨立的寒梅之中,沁人心脾的冷香讓她又清醒又沉靜。她在他懷裏蹭了蹭,他猶豫了一下,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按在她頸後,微微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


    很遠的地方,容楚鈺手裏拿著留影石,顫抖著將那曖昧到令她難以置信的一幕錄了下來。


    她將留影石塞進乾坤袋,不自覺後退了一步,踩到了什麽,發出輕微的聲音,遠處水邊的兩人倏地站了起來。


    她慌不擇路地直接朝後跑,用最快的速度下了山。


    他們沒有追上來,那是不是就是沒發現她?


    抓緊了乾坤袋,容楚鈺心跳如雷地跑啊跑,直跑回長生殿。


    本隻是找不到陸沉音,回去找她的。


    誰知竟會看見那樣一幕。


    她聽說陸師姐和那位流離穀的冰山美人是有婚約的,怎麽會……怎麽會和玄塵道君……


    她一直以為是陸沉音單方麵對宿修寧有想法的,可現在看來……


    容楚鈺哆嗦了一下,不敢再想下去,正要把乾坤袋收好,就被人撞了一下。


    “哎呀!”她輕呼一聲。


    “你沒事吧?”一個緊張的女聲詢問。


    容楚鈺抬頭,見是素雲長老的弟子春嵐,忙道:“我沒事,沒關係。”


    春嵐歉意道:“抱歉,是我沒看清路,容師叔怎麽在這裏?賀典就快開始了,師叔快入席吧。”


    容楚鈺聞言立刻點頭走了,春嵐站在後麵,緩緩撿起地上掉落的乾坤袋,回想起容楚鈺方才緊張慌亂的神情,很好奇這裏麵裝的是什麽。


    長生殿裏,容楚鈺的位置就在白檀旁邊,白檀掃了她一眼,眼神清淡,漫不經心地喝著涼茶。


    容楚鈺好奇地觀察著這位經曆十分傳奇,曾在下界被人欣羨仰慕的掌門大弟子,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丟了什麽東西。


    陸沉音最後一個入席,她坐到白檀對麵,視線似無意地與容楚鈺相交,後者心虛地低下頭,她則沒什麽情緒地望向別處。


    發現她之後,不是追不上她,隻是沒想著追。


    倒也不是她自己不想追,是宿修寧不讓她追。


    他覺得沒有必要,既然是玄靈道君派來的人,自然不會和別人亂說什麽,她知道一些事也沒什麽不好,這可以讓她今後更清楚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至於玄靈道君那裏,宿修寧反應極其平淡,似乎真的沒什麽好顧慮的。


    他那麽篤定,陸沉音也覺得自己不該過於擔心。


    很快,賀典正式開始了,素雲長老站起來,先是語氣傲然地與其他宗門的人寒暄了幾句,隨後甚為恭敬地彎下腰,高聲道:“恭迎玄塵道君。”


    所有的人都因這句話而微微低下了頭,陸沉音也一樣。


    長生殿裏一派寂靜,直到劍光劃過,最高處的位置上落座一人。


    青玄宗弟子全都站了起來,其他宗門除了掌門之外也都站了起來,一同彎腰施禮,再次道:“恭迎玄塵道君。”


    宿修寧的聲音平靜而有質感,非常簡單的幾個字,由他說出來都仿佛別具魅力。


    “不必多禮,入座吧。”


    眾人入座,陸沉音坐好後看了一眼主座,除了各宗門掌門外,沒幾個人敢直視宿修寧,哪怕青玄宗的弟子也是如此。


    陸沉音瞄著宿修寧,本以為他不會發現,可主位上烏發雪顏的仙人立刻看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宿修寧輕抿了一下嘴角,清寒涼薄的眼神柔和了幾分。


    容楚鈺是在場唯一知道些什麽的人,她注意到這一幕,不由捂住臉彎下了腰。


    哎,你們能不能收斂一點,公眾場合這麽眉來眼去合適嗎?


    確實是不太合適的。所以兩人很快轉開了視線,一個君子端方,清雅冷淡地當不容忽視的“背景板”,一個低頭喝著青玄宗拿來招待客人的瓊漿仙釀。


    這酒很好喝,似乎也不醉人,她連喝了三杯,隻覺春風拂麵,心中一派豁然。


    就在此刻,宿修寧這個一直沉默,任由四位長老活躍氣氛的主角終於開口了。


    “今日除了感謝諸位道賀,還有另一事要宣布。”


    他放下手裏酒杯,殿內珠光照耀著他精致如玉的側臉,他身上超凡入聖的聖潔氣質讓他接下來不管說什麽,大家都會覺得理所應當,必然是對的。


    “數月前,本君的弟子曾與赤月道君大弟子定下婚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陸沉音和江雪衣身上,江雪衣麵無表情,臉色有些蒼白,赤月道君看了他一眼,眉頭緊蹙,瞟向宿修寧的眼神很不滿。


    陸沉音靜靜地望著江雪衣的方向,他的反應讓她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但她又覺得自己不該感覺很抱歉,當初定下婚約時便說好了他們誰有了喜歡的人都可以解除婚約,如今不過是照做罷了,這不是錯,可……看他那樣尷尬,近乎難堪地坐在那,陸沉音還是十分自責。


    宿修寧注意到了陸沉音的神色,他雙目修長,目色薄涼,不曾遲疑地說了下一句。


    “本君已將婚約信物退回,沉音與江師侄的婚約,就此作廢。”


    他的措詞十分直接,毫不客氣,這世上恐怕也無人值得他客氣。


    最激動於這個消息的可能就是飛仙門了,她們好像揚眉吐氣了一樣,蔣素瀾坐在蔣門主身側,臉上的神情甚是嘲諷,她前不久已和丹霞山大弟子定下婚約,不日即將舉辦合籍大典,如今反觀江雪衣被陸沉音退婚,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赤月道君當即便站了起來,盯著宿修寧道:“玄塵道君,我們也算是舊相識了,我雖收到了你退回的信物,卻不知道你為何非要退婚不可,你能給本君一個解釋嗎?”


    赤月道君修行千年,隻在感情上吃過苦頭,他很不甘心,為江雪衣,也為流離穀。


    他想要個解釋,要個理由,這可以理解,可他好像忘了,他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這些,他倒是沒人,無人敢置喙於堂堂道君,但他讓處於漩渦中心的江雪衣難堪到了極點。


    陸沉音想說什麽,可她的身份不適合此刻插話,不得不忍耐。


    容楚鈺看著這場大戲,忍不住朝陸沉音投去佩服的眼光。


    白檀慢條斯理地飲茶,他的身體不能喝酒,他也沒怎麽在意現場的一切,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他無關。


    “本君自認雪衣之才華在當世同輩修士中已無人可出其左右,很不明白玄塵道君到底有哪裏不滿意,非要退婚不可?”赤月道君冷聲道,“今日道君務必要給出個足以說服本君的理由,否則,本君絕不答應退婚。”


    江雪衣臉色蒼白地垂下頭,他脊背挺得筆直,身形卻有些搖晃。


    “理由?”


    宿修寧自上首的位置淡漠地望下來,他本不想與赤月道君鬧得太僵,但現在不得不那麽做。


    “可以給。”他應了一聲,冷冷淡淡道,“本君不同意,這個理由足夠了嗎?”


    話音落下,仙劍太微乍現於他身側,劍刃出竅,劍氣激蕩,整個長生殿都被這凜然冰寒的劍氣包圍了,修為低的差點吐血,還好有各自的掌門布下結界照看。


    “赤月道君還有異議嗎?”宿修寧始終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似乎並不覺得自己這麽做有任何不妥,他甚至複又問了一遍,“可以退婚了嗎?”


    赤月道君瞪大眼睛看著宿修寧,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沒料到宿修寧會是這個反應,在他的設想中,宿修寧那種人,聽了他那些話,必然會給出一個具體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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