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震驚地看向聶輕寒:他吃錯藥了嗎,居然幫她?聶小乙好像真有往色令智昏方向發展的趨勢?


    應該不會吧,男主崩人設,可是比劇情跑偏更嚴重的事。她穿書至今,還從未碰到過這種事。一定不會這麽倒黴的。


    頂多是剛開了葷的小男生正在興頭上,過兩天衝動過去,應該就會清醒過來。


    嗬,沒想到英明神武,冷性絕情的男主也有這一天。年年想著,莫名樂了起來,自晨間運動後就一直不怎麽美妙的心情一下子好轉了不少,剛剛的失敗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了。


    能見到男主犯錯誤,還是因為她,這種樂子可不常有。等到兩人掀牌那日,他想到當初為她做的蠢事,臉色一定很精彩。


    正當偷著樂,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嘖嘖響起:“多年不見,郡主表妹威風如故。”


    年年循聲看去,看到一身材高大、風塵仆仆的青年手提一金絲琺琅鳥籠,正翻身下馬。身後還跟著兩輛裝了箱籠的大車。


    那青年二十左右的模樣,穿一身亮瞎人眼的寶藍織金鑲百寶飛鶴紋騎裝,一頭亂蓬蓬的卷發束以金冠,濃眉大眼,皮膚微黑,卻是個久未碰麵的老熟人。


    年年驚訝:“秦表兄怎麽來靜江府了?”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孟葭的未婚夫,順寧郡王的姐姐安平郡主之子,長樂侯世子秦豐。


    說起來,秦豐也是個妙人。


    他和孟葭的這樁婚約其實原本是年年的。三年前,他不遠千裏來順寧郡王府求親,路上偶遇當時假扮作女孩兒的段琢,驚為天人。


    段琢原本不屑理會他,後來得知他和年年的婚約,心中不悅,對他稍加辭色。秦豐頓時被勾得神魂顛倒,對段琢鞍前馬後,大獻殷勤。段琢趁機勸說年年,這樣的夫君絕不能要。


    恰好孟葭的生母於側妃看中秦豐長樂侯世子的身份,有意為女兒算計這樁親事,年年將計就計,擺脫了這樁燙手山芋般的婚事。


    秦豐未婚妻換了個人選,也不在意,直到見到年年容色,才生出些許懊悔。他生平最好美人,年年那時年紀小,容貌也許還略遜於段琢,卻已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一身肌膚欺霜賽雪,宛若冰玉,身段窈窕,眉目精致,宛若畫中走出。


    不過,他素來心寬,又是個憐香惜玉的,雖遺憾孟葭姿容稍有欠缺,倒也沒有虧待她。逢年過節,長樂侯府往順寧郡王府送年節禮時,他私下沒少往孟葭那裏送好東西。


    這會兒,聽到年年問話,秦豐一臉懊惱:“路上耽擱了,錯過了你成親的日子。”說罷,他想起什麽,歪著頭,上上下下地打量聶輕寒,哼道,“他就是你丈夫?怎麽這麽寒酸?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改婚約,嫁給我呢。”


    聞言,聶輕寒目光微凝,看向年年。


    第16章 【下馬威】


    秦豐一語既出,現場一片寂靜。


    邱元忠忍不住幹咳了聲:三年過去了,這位祖宗怎麽一點都沒長進?還是這麽口無遮攔。這種話也是渾說得的?


    秦豐關心道:“老邱你嗓子怎麽了?我那裏有京城帶來的慶善堂的枇杷膏,治這個絕對行。”


    年年“噗嗤”一聲笑出。


    秦豐抓了把亂蓬蓬的發,一臉不解:“郡主笑什麽?”


    年年搖手:“我沒事,你不用管我。”卻是想起當初,秦豐與段琢初識,恰好她受了風寒,咳嗽不止。秦豐沒見到她的麵,隻以為她是段琢的妹妹,為了討好段琢,也是殷勤地要送枇杷膏。


    看來這慶善堂的枇杷膏果真是他居家旅行,泡妞送禮必備良藥。


    邱元忠哭笑不得,扯開話題:“兩位姑爺,王爺在丹桂堂等你們。”


    秦豐道:“不急。”順手將手中的金絲琺琅鳥籠塞給跟在後麵的小廝,走到聶輕寒麵前,目光閃了閃,伸出手不懷好意地道,“幸會。”


    不知從哪個山溝溝裏冒出來的窮酸鬼,撞了天運,居然摘下了福襄這朵傾城名花,委實讓人心中不爽,看他給他個下馬威。


    聶輕寒將他閃爍的眼神看在眼中,不動聲色,伸手與他握住。


    秦豐自以為得計,手上猛地發力。


    他臉上的神情凝固住了,隻覺手中握得仿佛一塊堅鐵,紋絲不動。他吃了一驚,心知不妙,急急要撤手。聶輕寒反手一握,秦豐立刻殺豬般叫了起來:“疼疼疼,快放放放……手!”


    聶輕寒微微一笑:“幸會。”


    幸,幸會你個頭啊!秦豐隻覺自己手骨都要裂了,哭喪著臉轉向年年:“郡主,你管管你家夫君成不成?”


    年年看得樂不可支:秦豐可真是個人才,怎麽想到去招惹聶小乙的?招惹就招惹吧,和聶小乙比什麽不好?比砸錢,比紈絝,肯定都能把聶小乙壓得喘不過氣來,偏偏想不開要比力氣。聶小乙可是跟著林賁將軍練過內家功夫的。


    秦豐悲憤:他就不該指望福襄,這丫頭長了一張仙女般的臉,實則就是個心黑的,隻會幸災樂禍!


    邱元忠和一幹王府仆從看得目瞪口呆,又是好笑,又怕出事,向聶輕寒委婉求情道:“姑爺,王爺怕要等急了。”


    聶輕寒微微一笑,鬆了手。秦豐劫後餘生,揉著幾乎要散架的右手越想越覺得沒麵子,憤憤不平地想找回場子:“好力氣,待會兒我們去演武場切磋切磋怎麽樣?”


    聶輕寒沒有接口。秦豐自以為拿住他了,得意道:“怎麽,你不敢?”


    年年再忍不住,笑得伏在了珍珠肩上。


    秦豐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年年道:“沒什麽,秦表兄,祝你好運。”


    秦豐心裏生起不妙之感,悄悄問邱元忠道:“這位聶姑爺功夫很厲害嗎?”


    邱元忠想了想,答道:“下官聽說世子和聶姑爺比試,至今未贏過一次。林將軍在王府教了這麽多人,聶姑爺是他唯一承認的入室弟子。”


    秦豐:“……”常卓師從原神威將軍林賁,武藝精湛,絕非自己這樣的花拳繡腿可比。秦豐三年前來靜江府時,曾和常卓切磋過幾次,每一次都輸得心服口服。


    邱元忠問:“您真要和聶姑爺比試?”


    他嗆了一下,訕笑著拿回小廝手中的金絲琺琅鳥籠,顧左右而言他地問年年道:“這鳥籠好不好看?我在京城西大街淘到的。聽說二姑娘新養了一隻百靈,她應該會喜歡吧?”


    年年望著這花裏胡哨的鳥籠,抽了抽嘴角:“你送的東西,孟葭什麽時候不喜歡過?”孟葭的性子,要讓她說出一個“不喜歡”可不容易。


    這倒也是,秦豐喜滋滋地道:“那是,我這麽好的眼光,挑的東西二姑娘怎麽可能會不喜歡?”


    年年忍俊不禁。忽覺似有視線落到她身上,她扭頭看去,對上聶輕寒幽深的目光。是不滿她和秦豐相談甚歡嗎?


    嘖嘖,果然是剛開葷的毛頭小子,沉不住氣。年年衝著聶輕寒得意地笑了笑。聶輕寒目光與她相觸,片刻後,也帶上了淺淺笑意。


    年年微怔:他笑什麽?


    邱元忠見兩人旁若無人地眉目傳情,又想幹咳了,驀地想起秦豐剛剛要送他枇杷膏的事,硬生生地忍下道:“郡主,兩位姑爺,咱們走吧?”


    一行人穿過車馬廳向前行去。但見前方白玉須彌寶座潔白耀眼,五間歇山轉角大殿金碧輝煌,矗立其上,正是王府的主殿承運殿。


    兩側花木繁茂,殿宇重重,琉璃屋頂、鍍金吻獸華光流彩,白玉雕柱巧奪天工,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恢弘雄壯,氣勢萬千。


    承運殿西側,穿過一個月亮門便是丹桂堂。這裏原是順寧郡王的外書房,年年的母親程王妃去世後,順寧郡王觸景傷情,不願住在主院鬆風堂,將這裏做了起居之所。


    一行人繞過影壁,穿過穿堂,迎麵便見數棵繁茂的桂花樹鬱鬱蔥蔥,院子正中豎著一玲瓏山石,石旁奇花異草,錯落有致。一塊巨石橫臥樹下,中間被挖空,裏麵蓄了水,幾朵睡蓮飄在水麵,色澤豔麗的錦鯉躲在圓圓的蓮葉下,遊得歡快。


    五間正房坐北朝南,雕梁畫棟,精巧軒麗,抄手遊廊將兩邊廂房連起,廊下每隔幾步,便掛一盞彩繪琉璃宮燈。三五個打扮鮮亮,容貌俏麗的丫鬟垂手斂息,恭敬地站在門簾外。


    見到他們過來,立刻有丫鬟撩起簾子,笑盈盈地稟告道:“兩位姑爺和郡主到了。”


    屋中亦是裝飾華麗,一色的紫檀家具,沉香木槅扇,青磚如鏡,黃泥塗牆,丹漆柱棟,飾以金箔。多寶格上供著青銅小鼎,汝窯花瓶,玉石珍玩。屋子四角各放了個錯金銀鑲百寶四象銅冰鑒,穿著藍綠比甲的小丫鬟跪坐在冰鑒旁,拉動薄錦風簾,將涼風扇出。


    與聶家的簡陋全然不同的奢靡景象。


    年年的父親順寧郡王,孟葭、常卓,還有最小的庶弟常諳都在,濟濟一堂。孟葭精心妝扮了一番,梳了垂髫分肖髻,插一對喜鵲登枝碧玉簪,穿了身簇新的天水碧杭綢褙子,墨綠遍地金織錦馬麵裙,正耐心地陪九歲的常諳解九連環。


    聽到通報聲,除了順寧郡王,一屋子的人都站了起來。


    彼此見禮,孟葭乖順地叫了聲聶輕寒“姐夫”。


    聶輕寒神色溫和地點了點頭,看不出端倪。


    年年麵上冷傲,暗中好奇地打量兩人。


    《青雲路》這本書並沒有真正的女主,其中命最好,最重要的女性角色就數孟葭了。男主幼時在順寧郡王府被打壓,被欺侮,心地善良的孟葭維護過他許多回。男主一直記著她的恩情。


    後來,她雖然沒有嫁給男主,卻是男主唯一信賴的女子,可以說是紅顏知己般的存在。秦豐死得早,孟葭能在長樂侯府站穩跟腳,全靠男主撐腰。


    年年看這段劇情時,曾經暗戳戳地懷疑兩人其實有一腿。作者沒有明寫,但最可疑的證據就是,聶輕寒後來那個當了皇帝的生母不詳的兒子。


    據說,小皇帝長得和孟葭有幾分相像,和孟葭十分親近。按年齡推算,也不可能是聶輕寒後來的姬妾生的。


    可惜這會兒看兩人神色,實在看不出端倪。


    孟葭溫柔笑著和年年寒暄道:“幾日不見,姐姐越發容色照人了。”


    “女子以女工貞靜為要,豈有孜孜於容貌之理?”順寧郡王威嚴的聲音響起。


    年年抬頭望向坐在雕花寶座上,穿著大紅羅衣,神情嚴肅的順寧郡王,撇了撇嘴:她這個父王啊,嘴上說得冠冕堂皇,實則最好美人。郡王府的西苑,住滿了他搜羅來的各色美人,環肥燕瘦,亂花迷眼。還好意思說這種話?


    順寧郡王皺眉:“你這是什麽表情?”


    年年上前見禮,真誠地道:“父王西苑的美人如果能少一半,我就信了。”


    順寧郡王被她氣到了:“你!”正要發作,卻見聶輕寒上前一步,握住年年的手,轉向他淡淡含笑:“郡主原非尋常庸脂俗粉,這樣很好。”


    年年抖落一身雞皮疙瘩:這話聽著,怎麽那麽肉麻?一時被雷得忘了甩開他的手。


    結果還有捧場的,秦豐正將那個金絲琺琅鳥籠獻寶給孟葭看,聞言一拍大腿,讚道:“這話說得好,郡主和二姑娘是何等人物,豈能用庸脂俗粉那套來要求她們?”


    孟葭聽得紅了臉,用團扇遮了半邊麵孔,嗔道:“姐夫在誇姐姐呢,哪有你這樣的?”


    秦豐理直氣壯地道:“他誇郡主,我誇你,不是天經地義?”


    孟葭的臉更紅了,拉著常諳道,“諳哥兒,二姐帶你去釣魚。”害羞躲了出去。


    順寧郡王看著秦豐頭疼:這個外甥小時候看著還挺機靈的,怎麽越大越憨憨了?他不留孟葭,偏留福襄做什麽?他捋了把胡子,盡量和顏悅色地道:“豐哥兒這回來,怎麽沒事先捎個信?”


    不問還好,一問秦豐的臉瞬間垮了,“撲通”一聲跪下,哭嚎道:“舅舅,你要為我們做主啊!”


    第17章 【麵冷心軟】


    秦豐這一嗓子嚷得突然,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順寧郡王望著周圍人呆滯的神色,越發頭痛了,忙道:“你先起來說話。”


    秦豐不肯起:“舅舅,求你救救嫣姐兒吧。”


    順寧郡王一怔:“嫣姐兒怎麽了?”


    秦豐口中的嫣姐兒是他的胞妹,乳名雪嫣,三年前曾同秦豐一起來過靜江府。


    當初,秦家姐弟的父親長樂侯有一愛妾,出身樂坊,色藝雙絕,極得寵愛。秦母安平郡主身故後,長樂侯一心想扶正愛妾,無奈她身份太過低微,人人反對。


    長樂侯為愛妾張目,竟動了歪主意,為那愛妾的兄長捐了個小官,抬高身份,又要將愛妾的一個侄女許配給秦豐。


    秦豐再草包,也是世家公子,出身高貴,怎麽願意娶一個樂坊女子的侄女?長樂侯卻色迷心竅,鐵了心要做成這樁婚事。走投無路之際,服侍過安平郡主的老媽媽忽然想起,十年前順寧郡王來京,為秦豐和福襄郡主定下過口頭婚約。兄妹倆一商量,索性帶著安平郡主的部分嫁妝跑到靜江府求親。


    順寧郡王心疼外甥,原本要為他和年年做主,結果孟葭生母於側妃動了歪念,暗中操作一番,這樁婚事落到了孟葭頭上。


    婚事敲定後,秦家兄妹又在靜江府盤桓了數月,才在長樂侯一封又一封來信的催促下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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