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金點了他的啞穴及軟麻穴,一把抓起他來,將他四平八穩地放在一張太師椅上,然後他蹲身到椅下,粗著嗓子道:“阿福、阿福。”


    叫了幾聲,外麵已起了一陣急促的步履聲,方才那下人的口音傳了進來。


    “師傅,阿福在!”


    雷一金壓著嗓子,威嚴地道:“請莫師傅來。”


    外麵阿福似乎愣了一下,低聲道:“莫師傅不是在三更裏要與師傅您一起去查夜嗎?怎的……”


    雷一金粗起聲音怒道:“去!”


    阿福忙應了一聲,急急去了,坐在椅子上的吳大木卻空自急得大汗淋漓,兩眼翻白,一點皮氣也沒有。


    雷一金拍拍他的肩頭,道:“我學你的聲音,雖然不怎麽太像,但韻味總還有那麽一點,在這時,那阿福不會太注意這些,學人講話首先要記住的一點就是語句盡量要短,要含混,而且不能說話太多,因為言多必失?”


    吳大木氣得渾身發抖,嘴角抽搐得像得了羊癇風。


    雷一金微微一笑,將他的椅子搬轉向窗,輕輕道:“別生氣,硬漢,我點了你的穴道,別人不一定看得出來,但那莫師傅一定能察覺,可以,不能讓他看到你的麵孔神態,等我慢慢地騙,看看能有多少收獲,當然,成功的希望隻是一半!”


    又等候了一陣,外麵樓梯上已響起了腳步聲,這腳步聲沉實而迅速,俐落生生的,有經驗的武林人士,一聽就可以判明來人是個會家子。


    輕輕叩了門,外麵一個宏亮的聲音道:“吳大哥,在下來了,大哥可有吩咐?”


    雷一金悄然俯在吳大木耳邊道;“此人聲音宏亮清晰,可知定為一年輕人,而且他稱你大哥,你的年齡最多四十多一點,那麽,他大概也隻有三十來歲,年輕人血氣方剛,心直口快,騙起來較為容易。”


    吳大木氣得呼吸急促,全身抖索,卻又毫無方法阻止。


    雷一金笑了,故意有氣無力地向門外道:“為兄突感身體不適,莫老弟,三更查夜,你獨自去吧!”


    外麵姓莫的那人仿佛怔愕了一下,道:“吳大哥,某些地方在下不熟,而且往“老姑井”那裏巡視時沒有你也過不去卡子,這……這……”


    雷一金又咳了兩聲,道:“老姑井?”


    外麵姓莫的急急地道:“是呀,就是囚禁馬大器與晏修成的地方,雖然已加以戒備,雷一金未嚐不會知道那個地方,但如萬一因為我們未去查視而出了漏子可就擔當不起啊!”


    雷一金輕輕呻吟了一聲,道:“唉,為兄確是因為身體不適。”


    門被敲了幾下,那外麵的人又道:“吳大哥,在下去請前麵的許大夫來為你診視一下,順便也稟明院主另派人手替你?”


    雷一金想了想,咳嗽幾聲道:“罷了,咳咳,為兄好歹就挺他一夜吧!”


    門外的聲音停頓了片刻,帶著幾分迷惘地傳了進來:“吳大哥……你聲音好像有點變了?”


    雷一金竊笑一下,悶悠悠地道:“唔……嗓子痛……身上酸軟……唉……”


    外麵姓莫的像是略一猶豫,道:“吳大哥,可要在下進來侍候?”


    雷一金壓著喉嚨,低啞地道:“算了,這也不是什麽大毛病!”


    停了停,門外姓莫的輕輕叩了叩門,道:“那麽,吳大哥,在下去了,三更鼓響在下來此相待!”


    腳步聲一路響下樓去,片刻消失了,雷一金站起來望著吳大木那氣急敗壞的神色一笑,道:“在江湖上行走,不全光是靠力,有很多時候,也需要連用智慧,智慧裏也要滲雜機運,互相互濟,則事情往往可成。方才,很幸運,我得到的是成功的那一半。”


    吳大木翻著白眼,滿麵漲得紫紅通亮,汗水如下雨淚如泣,胸口不斷急劇起伏,那模樣可真夠瞧的!


    雷一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像真的病了?那麽,睡一覺吧,明天起來又是生龍活虎。現在,原諒我要點你的‘黑甜穴’了!”


    說著,雷一金的手指那麽輕柔地戮在吳大木的“黑甜穴”上,於是,吳大木的眼皮重逾千斤,他不想睡,但再也撐不住地慢慢瞌上!


    雷一金籲了口氣,拭去自己額上也沁出來的汗珠,他明白方才的冒險是如何沒有把握,但他盡量利用人們疏忽的弱點。


    他裝成吳大木身體不適的主要原因,乃為病人的語聲比較沙啞含混,在成敗的比例上,總多少也占有利的便宜,而且他隻要聽聽吳大木說話的口氣與一個人獨居一樓的氣派,便明白他在“青鬆山莊”的地位不低!


    更曉得與他一起巡夜的那姓莫的人身份一定比他來的卑下,這種種因素的組合分析,使他演出了方才的一幕趣劇,成敗分曉之前,雷一金自己卻也提著一顆心到口腔上!


    老實說,這吳大木號稱“紫麵飛叉”,武功深沉老辣,是青鬆山莊的總執事,一手飛叉絕技可以上落鷹異,下戮雄獅,端的非同小可。


    但是,他一下子被雷一金製住,一時措手不及是個原因。


    主要的,還是雷一金“血刃掌”的九大單招絕手一上來就施展了一半,這四招同出的威力,不要說吳大木招架不住,隻怕連他們莊主“雙絕刃”蕭斌、蕭坤也要狼狽不堪。


    普通的江湖人物,有的連一式也搪不過的還大有人在呢!望著酣睡中的吳大木,雷一金輕輕地為他將長衫的斜襟拉好,默默走到窗前掀窗而出,快得似一抹不帶餘尾的流雲!


    目前,他已知道了囚禁馬大器的地方叫“老姑井”!


    但是,老姑井防守得如何嚴密且不去說,主要的,這地方到底座落在何處呢?


    他伏在一株巨鬆之後,默默沉思,嗯,或者,隻有冒一次險了!


    大搖大擺地從樹後走了出來,沒有走上幾步,兩個彪形大漢已自一條碎石路的黑影裏躍出。


    沉聲喝道:“青鬆——”


    雷一金靜靜地道:“擒龍!”


    兩名大漢收住了來勢,低低地道:“來的是那一位師傅?”


    雷一金微微一笑,道:“金師傅!”


    兩位仁兄好似沒有聽清楚似的互望一眼,奇疑地道:“金師傅哪一院的金師傅?”


    雷一金跨近一步:“‘龍圖刀’雷一金!”


    這一下子,宛如一記悶雷驀地響在這兩名“青鬆山莊”


    莊友的耳膜裏,震得他耳暈目眩,呆若木雞!


    雷一金的影子一閃,溫柔地在他耳邊道:“好朋友,夜深風寒,你們二位好好睡一覺吧……”


    二人的暈穴皆被點了一下,那麽自自然然地軟軟頹倒,雷一金一手一個,提著飛身上了一株鬆樹的椏上!不一會他已套了一身青鬆山莊的裝束下來,頭巾包住眉心,倒提著鬼頭刀,那模樣,貿然一見,還真認不出他是誰!


    雷一金故意裝成一付緊緊張張的樣子在矮樹間巡望,一麵小心的尋找他的目的——老姑井。


    來到了一片小巧的花圃之前,一座花架之後,四名大漢閃身出來,低低地道:“喂,你小子是哪一院的朋友?走來走去也不怕碰著鬼勾你的魂?”


    雷一金聽對方出口就是自己人的口氣,不由打蛇隨棍上,歎了口氣!


    “唉,奉了吳師傅之命,叫我先往這邊看看,一個人走起路來提心吊膽,真不是味道!”


    四個大漢低聲哄笑了一聲,其中一人道:“別他媽充能了,看個鳥,真的碰上那個什麽‘龍圖刀’,不用說去攔人家,隻怕嚇得連屎尿都往庫襠裏流……”


    雷一金又唉了一聲,苦笑道:“說的是呀,誰叫我們是下人呢?吳師傅還要我去老姑井巡一圈呢……”


    那四個大漢吃吃一笑,一個道:“老姑井在他媽後院的‘假陰山’裏,那個鳥地方更是鬼氣森森,大白天走著也覺後頸窩發涼,別說這烏麻麻黑的晚上了,算你小子運氣差,專門碰上了這個好差事,真夠晦氣。”


    雷一金套出了老姑進的位置,不再拖延時間,他雙手一拱,轉身往回走,邊道:“吃人家的糧聽人家的差,又有什麽辦法呢?我這就去了。”


    四個大漢望著他,其中一個還調笑道:“哥兒,提著心吧,咬著牙齦子,熬過今宵明朝宰隻雞補一補,再不就到莊外集子去找個姑娘們樂上一樂。”


    調笑聲落在雷一金背後,他心裏暗自想道:“別樂,朋友們,明天早晨你們就知道是怎麽回事,那時,需要補一補的該是你們。”


    他運用自己越超的目力盡量閃避著一路的明樁暗卡,一會兒鼠躍,一會兒匍匐,一會兒飛掠,一會兒長射,似一縷淡淡的煙霧,一條清溜溜的蛇,一道橫空的虹,有形無實的幽靈。


    於是——在經過了一道粉白色的院牆,兩片廣闊的場地之後,他已來到後院。


    後院,嗯,不錯,他望見了另一道院牆隱隱的陰影!


    極目四瞧,唔,那邊,在這後院的左角上,有幾堆高聳的黯影,那是用黑色石塊堆砌成的假山,好大的一片,看去冥沉沉的,大約就是可謂的“假陰山”了吧?


    身形在各種物體掩護下迅速地向那片假山移去,片刻間他已到達,這是由無數塊黑石精巧堆砌成的“陰冥地府”


    形態,有死亡門,長生橋、望鄉台、善蓮池,迷心道及十殿閻羅,每一樣傳說的地府形像都被活生生地砌了出來,依序疊累著,延伸著,組成了這片假山,雖然沒有雕刻著神鬼之像,但那些空空洞洞的地府建築,卻更增加了恐怖的氣氛!


    雷一金望了這片景象,不禁暗忖:雙絕穀在白道上甚有清譽,何以他的莊院竟有如此設施,這與小青山的外貌對比,真有天壤之別!


    他微微怔忡了一會,目光略一尋搜,已長身衝射上善蓮池,善蓮池裏果然也有一池烏混的池水,不波不動,死沉沉的,裏麵有黑石雕成的蓮花,卻像一個屈死在水裏的幽靈,那麽大呆呆地挺浮在那裏!


    圍著善蓮池,是幾塊斜聳欲飛的黑色巨石,一條小小的石路在兩處黑石之間延展而去,黑石高有八丈,若是不能飛躍而上,則隻有沿那條小路上去!


    雷一金當然不會愚蠢到沿那小路上去,他吸了口氣,雙臂一振,如一頭大鳥般騰空而起,那麽輕飄飄地來到巨石頂上。


    前麵的視線,亦被一塊削壁似的巨石擋住,巨石那邊不知道是些什麽,雷一金正想直掠過去,下麵的善蓮池裏卻突然傳出了一陣波波的異聲!


    雷一金急忙伏下身來,凝目瞧去。老天,方才善蓮池裏黑沉沉的池水卻吐泛著一個個的水泡,不一會,池水已由波波聲轉為咕嚕嚕的喘息,滿池烏水像煮沸了一般翻騰著,而且,還升起一片蒙蒙的白霧!


    稍微一瞧那白霧的沉濁混沌,雷一金已恍然大悟,哼,這哪裏是什麽白霧,這不過是藉池水蒸發出來的毒氣!


    他不能再留,因為,隻要再過一會,那霧氣便會飄浮到這裏來,雖然不知道這屬於哪一種毒性,但是,有一點卻可以斷言,不論是哪一種也終究是害人的!


    雷一金彈射而起,在空中一個轉翻,衝升兩丈,斜斜飛到了前麵那塊削壁似的巨石之上。


    嗯,下麵是長生橋了,有潺潺的流水自橋下流過,長生橋那邊連著並排的十殿閻羅,一座座連接的小型地府是雕砌得那麽逼真,就差就裏麵跑出來幾個青麵獠牙的小鬼!


    雷一金猶豫了片刻,像一地箭似的掠射而去!他一點木質的橋飛彈而過。


    然而,就在他足尖一沾橋麵之際,兩邊的橋欄已驀地往中間合攏,“哢喳”一聲發出一片火花,老天爺,橋欄的邊緣裏全都隱嵌著鋒利的鋼刀!


    雷一金險險落到對岸,一個旋身閃到暗處,用力在石地上擦去方才一點橋麵上擦底上的一團濃濃的黑膠!


    七八條影子有如鬼魂般自閻羅殿裏閃了出來,他們急急奔到橋邊,東張西望地向橋的四周查看。


    一個沙啞的嗓音響起道:“個奶奶,橋欄合攏了,方才有人從橋上經過,怎的這一會連個鬼影也見不到?莫不成飛了?”


    另一個人粗著聲音道:“不一定是人吧?或都是鬼老鼠什麽的也說不定,這座機關橋就有這麽靈法兒,什麽東西上去他也來上一手,上一次不就斬鍘了一頭亂竄的花貓……”


    有一個小矮子咳了一聲,要走上橋去,語聲沙啞的那位急道:“喂,武大郎,你他媽活膩了是不是?這長生橋也是隨便走得?別沾上一腳‘纏粘死’纏粘死你個三寸丁!”


    旁邊一個大胡子收回去手中的“倒須鉤”,嗬嗬笑道:“那他媽可便宜了西門慶,接著潘金蓮活當他媽親娘了。”


    小矮子退了回來悻悻地道:“去你的騷胡子,我才愛接著你二妹子作樂呢!”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嘲笑了一陣,使欄幹恢複原狀後又匆匆退去,這裏再度寂靜下來,非常安寧——帶著森森鬼氣!


    雷一金自一塊巨石的陰影裏出來,兩度起落,也竄進了那幾個人進去的閻羅殿,唔,裏麵冷潮潮的一片黑暗!除了一座供台,裏麵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還不如外麵雕砌的精巧逼真,最少,雷一金還以為應該有塊什麽“善惡分明”、“苦海無邊”的扁額才對!


    他貼在牆壁上默默連用目力往四周打量,這不錯是一間殿堂的格局,但是太空蕩了,黑石地麵,黑石牆壁,甚至連那座供台也是黑色的。


    除了那進來的門以外沒有其他出口,可是,那方才進來的幾個人呢?他們都到哪裏去了?


    牆壁有些陰潮,忽然,雷一金心裏有了個主意,他用手摸著牆壁,緩緩的一寸寸貼著試探,沒有多久,終於被他按到一處與其他地方不同的乾燥石壁,唔,在這裏了?


    他眼睛亮了一下,輕輕往裏一推,跟著再一推,仍然沒有推動,慢慢的,他又在這一塊石壁的四周摸索起來,嗯,在壁根果然有一塊拳大的露出地麵的石鈕,沒有考慮,他按了下去!


    一塊約有三尺長寬的石壁驀然翻轉,就在翻轉的一刹,又突然猛力轉回,然後,再慢慢轉了回去!


    雷一金笑了笑,一躍而進,他回頭望望這塊石壁,假如剛才貿然而人,隻要被這翻轉的石壁撞上一下,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裏麵是一條通道,通道的盡頭右邊有一間石室,房裏燈光隱隱,而且傳出對話的聲音。


    雷一金急忙輕悄得如一頭狸貓般來到石室之外,一扇楠木厚門半掩著,裏麵傳出一個粗啞的嗓門:“錢執事,你看‘龍圖修羅’的傳人今晚還會來嗎?”


    另一個蒼勁的聲音,沉穩地道:“在下看他隻怕今晚不會來,再過個把更次便要天亮了。”


    那粗啞的嗓門道:“其實這也隻是莊主的意測罷了,如今我們隻知道雷一金那小子已抵達大肚鎮,與馬大器的妻兒會過麵了。”


    姓錢的執事徐緩地道:“以我推斷,那斯十有八成會來此地,蕭院主,你該知道他已找上李善的門了?”


    被稱為蕭院主的那人,沙啞的一笑道:“不過,李善那老溜頭敢承認嗎?是他做的手腳,如果他承認了,依‘龍圖刀’的習性,隻怕就會活剝了他!”


    那錢執事像是喟了一聲,道:“蕭院主,你不可忘記雷一金是個什麽樣的角色,他將有的是法子逼迫李善吐實,隻要他犯了疑,他便會如此做,固然,死是可怕的,不過,我們不要忘記,那種零碎罪,比諸死亡更要難忍,想當年,那小子的師父‘龍圖修羅’縱橫江湖,早有殺星之稱,據說在他手下從不冤殺一個好人,因為他懂的方法較之江湖上任何一個都來得多,雷一金是他衣缽傳人,這一套本領自然也傳授了他蕭院主沉默了片刻,又道:“但是,這小子卻至今未見露麵!”


    那錢執事低咳一聲道:“這才令人疑慮,不知那斯又在搞什麽花樣,按說,現在應該到了才對,今日正午前後,大小姐還發現他在莊外樹林內逗留,可是,大家空白緊張,但未見到他的影子,想來實在納悶。”


    這時,那姓蕭的院主又道:“我看,咱們莊主也像有些沉不住氣了,要不,他不會從後院抽派我倆來此坐鎮。”


    錢執事的聲音低低地道:“這種情形若如此長久下去,體力上的負擔尚在其次,精神上的負擔實在夠大,才隻一夜工夫,已是草木皆兵了。”


    那蕭院主苦笑著道:“要對付的不簡單呐。要不,莊主也不會從老遠請來他的老夥伴‘陰逸’、‘毒煞’二公。”


    那錢執事歎了口氣道:“這二位武林異才的名氣是大了,可是架子擺得更大,一付目中無人,四海皆空的模樣,看—上去就像高不可攀的活神仙一樣,一付太上皇的嘴臉,叫人打心底不舒服,按說,他們也隻是與莊主同一時期的人物,真不如他們……”


    蕭院主的粗啞嗓子幹哈哈又道:“算了,忍口氣吧,誰叫我們有求於人?求著人家就得看人家臉色,甚至仰人家鼻息,這總比叫雷一金跑來亂搗一頓好受。”


    錢執事冷淒淒地歎了口氣道:“說句不見外的話,莊主這件事實在做錯了,想想,‘青鬆山莊’在黑白兩道,何等受人尊敬推祟,想不到惹上這麽一個煞星,鬧得人心惶惶不安……”


    頓了頓,他又道:“所謂疏不問親,蕭院主與莊主是嫡親叔侄,本來這些話我不該說,更不該當作蕭院主麵前說,‘青鬆山莊’人員的組成,雖然不是子弟兵,但大多都是十年以上的老人,大都建立了一濃厚的感情,融融洽洽,但自兩位莊主納妾之後,先後又抬進來了一批新人,無形之中形成了兩派,如此一來,便產生了鴻溝,也就缺少那種親性的維護了!”


    粗啞的嗓音低徐地道:“說穿了,這都是那兩隻狐狸精招惹來的,本莊與‘三元會’建交,也是她的媒介,所謂臨老人人花鄴,紅顏禍水,誠不我欺!”


    那蕭院主有些倦地打了個哈欠又道:“你先回去向莊主稟告一聲吧,我進屋歇著了……”


    於是,一條人影倏然掠走,另一條人影則懶散地步人另一幢石屋——隔著雷一金隱伏處右邊那幢石屋。


    唇角浮漾著一抹古怪的笑意,雷一金等到兩人影甫始消失於不同的所在,他有如一股淡淡的輕煙般,無聲無息地自伏身之處閃掠而下,來到那位蕭院主進入的石屋之外!


    那扇重厚的門沒有關上,這正是雷一金預料之中,他知道,一個疲乏而又剛剛寬下心來的人是不會太過於謹慎的這種人往往都會認為業已盡了防範的本分了,亦會以為眼前的危機已經暫時消失,尤其是過度緊張與疲乏後的鬆散感覺,更將使他困倦得隻想上床去歇息了。關門,早就不曾記得了……


    雷一金幾乎毫未停留,身形微閃裏便自側身跟了進去。


    輕快熟練得就像回到他自己家裏一樣,也宛似他和那蕭院主是好朋友,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把臂入室聚晤!


    這是一間前廳,陳設簡單而粗俗。前廳石邊,有一條狹窄的走廊通到後麵,從走廊上看去,後麵好像還有幾間隔開的房子。


    現在,那蕭院主正背對著雷一金,他在一張黑漆桌前大大地伸著懶腰,同時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然後,他揉揉頭額,拿起茶壺為他自己斟了杯冷茶,“咕嚕”“咕嚕”就仰著脖子灌了大半杯!


    雷一金露出潔白而整齊的牙齒一笑,背靠著掩上的門,笑吟吟地道:“可真又渴又累了嗯?”


    驟聞這突如其來的話,那蕭院主不覺驚得險些把喉嚨的冷茶從鼻孔中嗆了出來,他全身猛然一震,手上的瓷杯已“當郎”一聲摔落地上,砸了個粉碎!


    這個子高大魁梧的院主就像身上肌肉已經僵硬了一般吃力而又沉緩地。徐徐將軀體轉了過來,就在他的目光接觸到雷一金的形態時,那目光業已變得有如一頭麵對猛獸巨吻下的小鹿一樣,顯得恁般惶悚,又恁般驚駭與絕望了!


    他那張原以巽血的大寬臉膛,也一下子轉成了灰白!


    就這麽直愣愣地相持了片刻,這蕭院主又用力搖搖頭,雙手直揉著眼睛,仿佛要摔掉一些恐慌與不祥。又宛如懷疑他自己的視力起了幻象。


    他做著這些看上去有些可笑的動作。邊喃喃地道:“不會的……不可能的……”


    雷一金他伸出舌尖舐舐嘴唇,溫柔地道:“你有什麽困難嗎?說不定我還可以略盡棉力。大院主,唔,你可是姓蕭,莊主的嫡親侄兒?”


    那蕭院主的頭額上已經有冷汗沁出——這種天氣裏他竟然流了汗,兩邊太陽穴也在不停“突”


    “突”地跳動著,他的雙目大睜,鼻子和嘴巴全歪向一邊,甚至連兩隻碩大的手掌亦不自覺地扭成一團了……


    雷一金左右端詳了一下,笑嘻嘻地道:“看情形,蕭院主你好像不大舒服?也難怪這種氣氛加上這些紮眼的陣設,確是不易令人感到愉快——”


    那蕭院主喉嚨裏似是進了一把沙子本來就顯得粗啞的語音,使越發糙濁難聽了,他掙紮著盡力抑住自己驚駭的不安的心緒道:“請教……尊駕何人?”


    雷一金吃吃一笑,道:“你猜猜看?”


    那蕭院主強自鎮定著,唇角一抽一抽地道:“我……我想,如今並非說笑……之時,尊駕休得……戲謔倜侃……尊駕可知……此乃何地?”


    雷一金又四周打量了一番,故意皺著眉頭道:“咦,這不是‘小青山’的‘青鬆山莊’嗎?莫不成我走錯了地方?要不,這又是何處呢?淩宵殿?水晶宮,還是南天門?老兄,你倒指引一下看!”


    那蕭院主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卻撞上了後麵的桌子。


    他裂裂嘴,神情異常地窘迫,又異常驚怒地道:“休……休得譏笑嘲弄……你當我‘青鬆山莊’是容易受人欺侮的嗎?你,你以為我又是……誰?”


    雷一金摸摸下顎,道:“你們‘青鬆山莊’說得好聽一點,是白道一雄,其實,隻不過是人家的狗腿子,受人擺布的棋子。而你,你是誰?你不是什麽大院主嗎,東跨院?西跨院?要不我搞岔了?那你是誰呢?要不,就是個邪門雜種?”


    一股突發的憤怒與惱羞,像一片湧漾的浪潮掩沒了這蕭大院主的理智及驚恐,他大吼如雷,雙手十指其張,像一頭牛似的衝撲了過來!


    雷一金旋閃如電,抖手之下七十掌三十九腿在同一時間,分成不同角度由四周八方暴卷而上!


    刹那間,掌影飛掠,腿勢如樁,威力強悍無匹的猛然迎罩向那蕭大院主,蕭大院主的身形尚差好幾步未及撲到位置,他自己業已隱人對方的層層重重裹挾裏!


    驚得這位大院主驀一機靈,急忙抑身拋臂,斜著飛往右邊,在轉側的瞬息,他的兩腳卻突而暴彈急踹!


    雷一金低沉地笑著,倏然移出三步,他“血刃掌”裏的前四招已在冷厲的功擊中合並齊出,也就是對付吳大木的那四招,但見掌影翻舞著,旋轉著,縱橫著,流射著,空氣呼嘯,勁力澎湃,有如血刃漫天,水花暴濺,頓時室內每空間,全攏括於他這浩烈的威力之中了!


    在這有如狂風驟雨的強猛攻擊裏,以那蕭大院主的武功造詣來說,卻已無法抵擋,他手忙腳亂的倉惶急出三招九式相抗拒,一麵拚命朝右邊的狹窄走廊上飛躍!


    就在那些掌腿拖出,消失在雷一金浩大攻勢中的一霎間,雷一金一記“判官開眼”已緊接出手!


    銳風猝旋宛似鬼嘯,狼狽不堪的蕭大院主飛躍的身形尚未落地,業已被那招“判官開眼”所發出的怪異勁力淩空撞中了胸側,他悶哼一聲,龐大的軀體霍然半旋,一頭撞在旁邊的石壁上!


    雷一金聳聳肩,回身,再大搖大擺地來到蕭大院主身邊,他微微俯身,淡淡地笑道:“抱謙,抱謙,我這人就是有點不知輕重,這一下子大約使你頗為難受,不過,還不至於要了命——”


    說著,他伸手將幾乎全癱了的蕭大院主抓了起來,就這麽抓隻雞似的提到那張黑漆桌邊的太師椅下!


    這位蕭院主的肋骨已經斷了三根,內腑更受創不輕,再吃雷一金這一提,那等滋味,就更難以消受了,他不由自主地全身痙攣著,黃豆大的汗珠子滾滾流淌,大口噓著氣,麵色在灰白中更泛了烏青!


    搓搓手,雷一金麵對著他笑道:“當然,在眼前你還不至於喪命,但是,過一陣可就不敢講了,這須要看大院主的友善與態度來定奪,如若你和我十分融洽,你今晚的罪就受到此為止,假若你要充硬骨頭,裝大英雄,欲待和我撐抗的話,那麽,這卻隻是小菜,正餐還在後麵,大院主,把一個硬骨頭磨成窩囊廢,把一個英雄塵成狗熊,這方麵我是行家,這有很多種有趣而奇妙的方法,不過,它的滋味自是不會太舒適了。


    沉濁的喘息,蕭院主柔弱又驚悸地道:“你……你可就是……‘龍圖刀’雷一金?”


    雷一金和善地道:“假如不是,你認為我又是誰呢?”


    一股寒氣頓時籠罩了蕭院主的全身,他連心都變涼了,忍不住機靈靈打了個哆嗦。


    他怯俱又絕望地道:“你……你要幹什麽?”


    雷一金靠前一步,壓低了嗓門道:“第一,先把現在來到門外的人支使開去,不管他是什麽人!”


    那蕭大院主吃驚地仔細聽著,片刻後,他才聽到一陣低促的腳步聲迅速往這邊接近,這時,蕭大院主始明白了,果真有人朝此處走來——或者奔來!


    心裏不禁暗暗佩服著雷一金的功力精湛,表麵上,他卻強硬地道:“如果,我不呢?”


    雷一金露出那一口潔白如貝的牙齒笑笑,道:“也很簡單,你就會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了,朋友,我不是善人。


    你挨得起,我就做得出!”


    又打了個寒噤,這蕭院主尚不及開口,門外已敲起一陣低促的叩門聲,有個謹慎的聲音揚起道:“蕭院主,蕭院主……”


    雷一金懶洋洋地倚在桌沿,目光卻冷酷而狠毒地盯注在蕭院主遲疑的麵龐上,同時,他的左掌已如同刃口般緩緩提起!


    這蕭大院主抽了口氣,舐了舐嘴唇,終於勉強地回應道:“誰?什麽事?”


    門外,那謹慎的語聲似是放下了心,變得比較開朗地道“院主可有須要弟子效勞之處?”


    蕭大院主翻翻眼睛,恨恨地道:“哪一個叫你們來的?”


    門外的聲音略一沉默,有些忐忑地道:“方才,一名弟子行過院主屋外,似聽得室內有叱喝之聲,因此,那名弟子急急奔來傳告,我等恐有意外,是而便趕來探問一聲。”


    雷一金悄聲道:“叫他們滾蛋!”


    蕭院主咽了口唾沫,有氣無氣地道:“他……他聽錯了,我很好,沒有事,你們全退下去吧。”


    門外答應一聲,步履聲響,逐漸遠去,半癱在太師椅上的蕭院主長歎一聲,方待開口,雷一金已以指比唇,示意禁聲。


    他閃到門邊,側耳靜聽,好一陣子,才裂唇而笑,頷首道:“很好,他們已經走了,你還算合作,還算友善,雖然帶著些兒勉強,不過我不怪你,這是人之常情,處在你這種情勢之下。任誰也都會有這個熊樣子,你看看,我也相當講理吧?”


    蕭院主呻吟了一聲,啞著嗓子道:“雷一金……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雷一金微微笑著道:“別急,我隻是問你幾個問題,僅僅幾個小小的問題而已!”


    這蕭院主早已臆測到對方會有此一著了,而這又是他最忌最怕的一著。


    因為,對方要問——或許說拷問更為恰當——那些問題,必是他壯裏的機密,易言之,就是決然不可泄漏的事情,而困難就在這裏了,如若說出來吧,便等於是叛莊背義,成為同道夥伴的公敵!


    假使不說呢?雷一金必定施用逼供的手法,“龍圖修羅”這魔星,他的名號早已深植武林人的心中!


    他的傳人,也必會用最最殘酷的方法來達成目的的,蕭院主並不想死,他還沒有活夠,隻是事到如今,求生卻也就得這樣艱難與酸澀了。


    雷一金淡淡地道:“怎麽樣?蕭大院主,你尚未曾回話呢!”


    蕭院主的麵色極其難堪,更極其灰敗,他緊皺著眉頭,雙目半垂,呐呐地道:“你……你要問些什麽呢?其實,莊裏有些重大的事情,我也不見得全知道……”


    雷一金眨眨眼,暗忖道:“這老小子居然耍起滑頭來了,今天我擒了你,老小子呀,你就別想玩什麽花樣啦,除非你真像吳大木那樣視死如歸……”


    心裏想著,卻笑吟吟地道:“好說好說,大院主,你放一千個一萬個心,你不知道的我包管不問,而我問的,你卻必定曉得——”


    頓了頓,他又道:“但是,如若你曉得的事而你故意搪塞瞞混的話,大院主,就莫怪我心狠手辣,對不住人哪!”


    蕭院主苦著臉,吊著眉,沙啞地道:“如今我算人在屋簷下了……唉,你就問吧。”


    雷一金點點頭,道:“嗯,這才像話,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難怪你在‘青鬆山莊’裏能混到大院主的地位,看情形,你還相當靈呢!”


    那蕭院主吃雷一金這一明誇暗諷,弄得哭笑不得,他狼狽地低下頭,窘迫地道:“你有什麽話要問?時間……也差不多了。”


    雷一金哈哈一笑,道:“好,我問你,你姓蕭,叫什麽名字?”


    蕭院主怔了怔,呐呐地道:“敢情……你是要問這些?”


    雷一金閑悠悠道:“我是一步步來,你且莫心裏高興,嗯,後麵可能就有些問題要令你傷腦筋了!”


    蕭院主低啞地,道:“我叫蕭光宗。”


    雷一金嘴裏“噴”了一聲,笑道:“光宗耀祖,好名字,蕭朋友,你是哪一院的院主?”


    蕭光宗道:“東跨院。”


    雷一金笑了笑道:“很好,我再問你——”


    他就在這幾個字的功夫,一雙眼睛中的輝芒已突然變得冷森如刃,仿佛泛射著閃閃血光,繼續生硬地道:“馬大器與晏修成你們把囚禁在何處?”


    蕭光宗機靈的一顫,艱澀地道:“這個……這個……”


    雷一金又道:“不要欺騙,不要遲疑,大院主,我容忍的限度並不大!”


    蕭光宗歎了口氣,囁嚅著道:“他們……他們被囚禁在武廳。”


    雷一金盯著對方的眼睛,道:“真的嗎?”


    蕭光宗心腔子狂跳著,急忙道:“千真萬確,千真萬確!”


    雷一金一直緊盯在蕭光宗的一雙招子上,而蕭光宗的眸瞳深處湧現著驚惶、怯懼,以及異常的不安。


    雷一金逼問道:“你真的沒有騙我?”


    蕭光宗汗如雨水,他吃力地道:“我……我可以賭咒!”


    雷一金毫不容情地道:“我相信賭咒,蕭大院主,你賭吧!”


    想不到雷一金真會叫自己賭咒,蕭光宗不由愣了一下,當然,他並不十分迷信賭咒的靈驗性!


    可是,上古源流傳下來的種種傳說,再加上民間那些古老因果報應故事,總有意無意間造成了人們心理上的約束與恐懼!


    這像一張看不見的網,你不去觸摸它不覺得它存在,當你碰上了它,它就會發生一種怪事而神秘的力量了。


    顴顏察色,雷一金緊逼地道:“你賭咒呀,蕭朋友——”


    他又冷森的一笑道:“不過,我得先警告你,若是你違背咒言,那咒言卻往往十分靈驗的呢!你不覺得,冥冥之中自有一雙眼睛在瞧我們嗎?”


    蕭光宗不禁顫抖了,但是,他業已勢成騎虎,要變卦也變不過來了。


    於是,他一咬牙,道:“若我說了假話,老天爺要我斷掉一條手臂?”


    雷一金吃吃笑了,他聳聳肩卻突然反手給了蕭光宗一記重重的耳光,這記耳光打得又沉又重,那清脆一響擊肉甫起,蕭光宗已經鮮血加雜著碎牙齊噴,一邊麵頰也怪異而迅速的立即腫起來!


    一陣火辣辣痛苦過後,好半響蕭光宗才從暈眩與迷亂中清醒過來。


    他雙手捧著腫脹的麵孔,又驚又怕又怒地叫道:“你……你為什麽打我?”


    雷一金狠毒的道:“這隻是對你不誠實的最輕懲罰,姓蕭的,假如你再胡說八道:“我非但要你應誓毀掉你一隻手臂,外加你一隻狗眼,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哼,你混騙人混騙到我頭上來了?你吃了漿糊啦!”


    蕭光宗驚愕著,猶自強嘴道:“這……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句句實言……字字不假,又何嚐混騙了你什麽?”


    雷一金低聲咆哮道:“姓蕭的,我們不要再兜圈子玩把戲了,從現在開始,隻要你再有半句虛言,我立刻零碎剮了你!”


    蕭光宗抖索著,卻還想狡辯下去:“我……我沒有騙你……你有什麽證明認為我所言不實?”


    雷一金咬著牙,把一張臉湊近到蕭光宗的鼻子前,他目光如血,煞怒怒地道:“我告訴你,老小子,你給我把心擺正,把邪惡收起,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假若我再稍有不滿的地方,姓蕭的,我不會向你多費一個字的唇舌,我就馬上剜你一隻眼睛下來,你想清楚了,人身的玩意一點一點地往下取乃是件痛苦的事!”


    不待對方回答,雷一金語聲突轉溫柔,道:“好,姑且我相信你,那未,老姑井又關的是什麽人呢?”


    蕭光宗覷視了雷一金一眼,那一眼中,寫滿了驚奇,寫滿了無數的窘迫與驚恐!


    現在他才明白,人家早就知悉了囚犯的囚禁處,假如不想死亡,就必須接受生存的條件!


    雷一金用手揉揉鼻梁,慢慢地道:“告訴我,馬大器與晏修成被你們囚禁何處?”


    蕭光宗沉默了片刻,終於屈服了,他音啞地道:“老姑井!”


    雷一金迅速地問:“老姑井在何處?”


    蕭光宗吞了口唾沫苦澀地道:“石室外麵通道之後就是。”


    雷一金點點頭,道:“很好,你很合作,老姑井可有什麽遮掩之物?”


    蕭光宗像是呻吟一樣,痛楚地道:“那是一個方桌,方桌下麵就是老姑井。”


    雷一金日注蕭光宗的臉孔,陰沉地道:“有沒有機關?”


    蕭光宗低啞地道:“方桌是石頭的,重有千斤,推開石桌,即為老姑井入口,井壁有石階通下去,沒有機關……”


    仔細觀察著對方神色的變化,但這一次,蕭光宗的神態卻沒有什麽特異之處,唯—浮在他麵容上的隻是仇恨、羞辱、不甘、憤怒,與恐懼罷了!


    於是,雷一金又冷冷地道:“誰在那裏把守?”


    蕭光宗震了震,又切著齒道:“井底是一條走道。有三處獸欄,獸欄分為‘角虎’、‘異象’、‘紅蛇’,最後麵就是囚房,他們都囚禁在那裏,囚房外有兩個粗壯得像巨無霸,長得像熊的蠻子守著。”


    雷一金沉著臉道:“為什麽沒有將他們直接送往‘三元會’總壇?‘三元會’早就欲殺害晏修成,以圖殺人滅口,斬草除根的,蕭朋友,這其中有什麽原因?有什麽陰謀不成?”


    蕭光宗蠕動著他那血汙紫腫的嘴唇,沙啞地道:“這裏麵有幾個原因……”


    他頓了頓,又苦淒淒地道:“其一,莊主接受了他寵妾的建議,若是由我們收留人犯,‘三元會’酬謝我們黃金一千兩;其二,‘三元會’也顧忌你,可以來上這一手借刀殺人計策,說來說去,這都是咱們莊主聽了狐媚子的話,才會招惹上這種麻煩;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們探悉到晏修成的蹤跡,也搞清楚了馬大器的昔日出身,以及和你的關係,他們在進行此計的中間,便已料定你遲早必會來此搭救,因此,思借青鬆山莊的實力將你一並刷掉。青鬆山莊是白道上人物,若因此而遭受你的攻擊受到傷害,不明內在因素的人必然會激起公憤,而你雷一金也將成為武林公敵。”


    雷一金吃吃地笑了,道:“你們這些灰孫子表麵上似是重情尚義,掛著正義的幌子,骨子裏全是男盜女娼,說穿了一個銅板不值,尤其是你那狗屁莊主,竟會上此洋當,蕭朋友,你為何卻老老實實全漏給我聽了?”


    有一抹無可奈何的神色,抹過蕭光宗的唇角,他沉沉地道:“我為何告訴你?很簡單,第一,因為你問了,而我可選擇非說實話不可,我不願再受活罪;其二,我們也知道這是‘三元會’的陰謀毒計。可是我們莊主卻被狐狸精迷暈了頭。我們做屬下的沒有話說,隻好用這條老命來挺,假若你能順利地將人救走,或許能消除你一點怨恨,減少青鬆山莊傷亡。”


    雷一金打斷他的話道:“不要說了,你的用心我已經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這是聰明的做法,哦,對了,‘紅蓮洞’兩個怪物,也到來助你們撒野啦?”


    蕭光宗呐呐地道:“不錯!”


    雷一金哼了哼,道:“這兩個老王八,他們大約是活膩味了,找麻煩來找到我頭上了,他們還不夠看——”


    雷一金手指閃電般掃過蕭光宗身上的暈穴,蕭光宗便一歪腦袋失去了知覺。


    雷一金看著他,喃喃地道:“姓蕭的,希望你的話句句不假,否則,你就吃不完,兜著走了,‘龍圖刀’下不會輕易原諒人的!”


    話聲中,他身形倏然掠出,足尖就地一旋,藉轉動之力,雙掌一合猛推,通道盡頭那快光滑的石壁已應掌粉碎,嗯,原來那隻是一塊偽裝的薄薄的大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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