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還真沒法說他什麽,計劃巧妙的奪取曹操的權力,都被他發現並壓製了,就連衣帶詔那麽縝密的事都能被發現,還有什麽好說的?通過周易能推斷出來嗎?不能。


    能猜到曹操在兩次威脅之後,竟然沒弑君嗎?不能。結合之前的經驗根本猜不到。


    劉協現在看淡了天命,會審什麽的也無所謂,愛咋咋地,根本不想自己的未來了。


    會審是很嚴肅的,不是去判官廳會審,而是在閻君殿中會審,請了三名判官前去一同會審,其中當然有嬴政和劉洵(劉病已),但沒叫同為判官並且人品口碑都很好的劉恒,還有一位端莊嚴肅的女判官,看不清容貌。


    閻君們在劉協到來之前,已經開始探討他的事:“劉協到底能算是個皇帝嗎?要是算是,那就省事了。直接擱帝鎮裏完事兒~”


    “他當然是皇帝。雖然柔弱,卻有雄才,隻可惜生不逢時。”


    “生不逢時的多了,現在需要蓋棺定論!按照什麽規格對待他?皇帝嗎?山陽公麽?”


    “我覺得不算,他禪位了,以前的少帝走了好幾個。”


    “這倒是。但是劉備聽聞他的死訊時,尊他為孝湣皇帝。曹操都在帝鎮裏了,他怎麽不行?”


    “曹操除了祭祀和儀仗之外,軍政一把抓,當然算是皇帝。”


    “劉協也曾執政,在許都有朝廷,窮歸窮慘歸慘,還是皇帝。”


    “他那也算是執政?”


    “人家能下詔誅賊!”


    “沒成有什麽可說的,要不是曹‘賊’手下留情他就死了。”


    “現在曹叡率群臣親自哭祭,我覺得將來很可能會追封他為皇帝。”


    為首的白發閻君有些心煩:“我問你們,他有文治武功麽?”


    “有一點吧。”


    “他殺過人麽?有人因他而死麽?劉協一生的功過,算不算是個皇帝?”


    那當然有啦,衣帶詔株連甚廣,幾乎整個朝廷都換血了,伏皇那次牽連的也不少。這些人當然是因他一念而死。但是,這能怪劉協不甘心為傀儡嗎?不能。試圖反殺曹操這件事,合情合理嗎?


    就算不搭理儒家那套君臣父子的理論,任何一個人不甘心為傀儡,覺得自己有生命危險——還有足夠的例子——直接動手,都是合理的。


    那麽曹操殺了那些要謀取他的權力乃至於性命的人,有錯嗎?陰間計算的結果是中心一部分真參與的人殺了,不能算他錯,外圍一部分被隨意株連的人是他錯。


    對於權力的爭奪,凡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正確答案,沒有誰就該放棄投降,但兩方勢力角力所導致的死傷,才是地府需要麵對的主要問題。


    這也是閻君把他們關在一個鎮子裏,讓仇敵們毗鄰而居的原因——有仇請單挑。


    “祖龍,劉病已,現在知道你們這些皇帝有多麻煩嗎?”


    嬴政知道自己有多厲害了,一臉淡然:不麻煩的要麽是隱士要麽是廢物。


    劉病已一臉無辜:我是個好皇帝啊。


    商量的結果很簡單,最近地府挺忙的,劉協先別想去投胎,沒時間細審其功過。


    劉協淡定如老中醫,他現在也的確是四十多歲的外貌,須發花白。他出生之前母親就被何皇後(何進之妹)恐嚇的喝了幾份墮胎藥,出生之後不久,母親被何皇後毒殺,自己也性命堪憂,要不是祖母保護、哥哥友愛,真的要死。然後就是董卓進京廢劉辨立他為皇帝,當了皇帝之後顛沛流離,輾轉於人手,到了許都之後怕曹操行王莽、霍光、竇憲、梁冀之事,試圖先下手為強,又連著寵妃和皇後皇子都被殺了……一直到最後,禪位之後才得安寧,封了山陽公之後安全感滿滿,還能自由的上山采藥,最快樂的樣貌當然是中老年時期。


    進了殿內,深施一禮,靜默無言。


    劉病已看了看左右,就沒有一個說話的,他隻好簡單介紹了一下帝鎮和帝鎮外的區別。


    “你自己選吧,選在鎮外不能搬進去,選在鎮內出入有些不方便,但能住在祖先身邊。”


    劉協根本不用想,他不拿自己當皇帝,當然是選擇住在帝鎮外。


    隻好在探討一下他要不要住在三國群雄那條街上,住在孫策袁紹張飛的隔壁,思考了半天,刨去皇帝的虛名之外,他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還愛好醫學。


    劉協想見的人不多,隻有祖母董太後,母親王榮和哥哥劉辨。


    董太後已經投胎去了,王榮另外改嫁,劉辨和唐姬倒是很高興,拉著他一起喝酒欣賞歌舞,蜀舞和魏舞風情不動,吳的歌真是吳儂軟語,又甜又軟,配上一壺好酒,可以讓人的骨頭都酥掉。


    哦,前些年劉辨的王妃唐氏過世,和他團圓,倆人一起沉迷歌舞宴樂。


    劉協現在對經史子集沒什麽興趣,倒是在酒席間聽說醫館中有名醫坐堂,扁鵲也在,伊尹也在,他自認為醫術也不錯,給自己抓藥吃,吃了幾年身體好了,到了山陽縣給百姓治病,也治好了許多,到打算認認真真的當個醫生。把人的疾病治好可比治理國家快的多,也更有成就感。


    姬昌開課之後每天講三個時辰,他自己拎過來一個漏壺做計時器。


    從劉協死(四月)講到了諸葛亮死(同年十月),高興的宣布:“我所知《易》,全都講了,講完了,明天不必再來。”


    路過的諸葛亮留戀著人間的事,看到高台旁邊有寥寥數十人在這裏聽著課做著筆記,心不在焉的問鬼差:“這位老丈是什麽人?”


    鬼差:“周文王,在這裏講易經。”


    諸葛亮:啊!文王!我就聽見最後一句話!我也想聽!!


    第114章 孔明+相見


    諸葛亮雖然心神一亂,十分痛惜, 但還不至於方寸大亂, 畢竟一生經曆了這麽多事, 多少艱難困苦,最慘的時候和劉備一起騎馬逃命。突然見到周文王, 隻聽到他講的最後一句話,反倒讓他從對蜀漢的擔憂中轉移了注意力。


    出於謹慎,首先確認了一件事:“差人, 周文王經常在此講課嗎?”我錯過了什麽?我想聽課!


    鬼差們:“我在地府生活了三百多年, 這是頭一次看見。”


    “六百年前有一次哦。”


    “這種事可罕見了。”


    諸葛亮遙相拱手致禮, 不必走到近前去做了自我介紹再行禮,不知道周文王曉不曉得孔明這號人物, 反正自己的功業不怎麽成功。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組, 我六出祁山不成, 有什麽顏麵去和周文王說話?陛下(劉禪)成不了武王。心痛, 六百年才一次的授課,我趕上了收尾, 漢朝四百年江山, 我趕上了末尾。心累。距離較遠, 看的倒是清楚, 可惜不是路遇不方便湊近了說話。咦?我怎麽看的這麽清楚?這是百步穿楊的目力啊。


    遠遠的眺望周文王的容顏, 看到一位威嚴、健壯的老者站在高台上,怎麽說呢,主公和他有些相似。


    文王平靜嚴肅的和台下的學生們話別, 好像還點了三個人的名字。從台下三個不同的角度走上去一男一女,第三個人則是一個垂著雙環的女童,從父兄身邊站起來,飄到台上,嫻靜平和的接過書。


    諸葛丞相有些悵然,撫了撫胡須:“這是哪家的神童?”看起來就很聰明。


    神童這個物種因其稀少,隻要出現一個就是天下聞名,有關係的沒關係的都要為其揚名,還以借以坿驥名彰。


    鬼差又看了兩眼,雖然不認得這美貌女童是什麽人,可是看她身上的環繞的氣,看她足下和裙裾:“那可是一位神鬼呢。可不是普通的小女鬼。”


    新鬼的腳的半透明的,有些心神不安穩,心裏不堅定的人,腳都看不見。新鬼裙裾的邊緣也微微透明,隨著在地府生活的時間長了,顏色會漸漸變深,有些鬼還會有實體的腳。但這東西不絕對,完全是看鬼本身的心智來決定的,非常相信自己的鬼,腳的透明度就很低。神鬼不一樣,身上有微光的就是神鬼。


    “原來如此。”諸葛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沒看出來有什麽不同,啊,她身上有一點微微的螢光,剛以為是小童皮膚潔白,又穿了月白衣裳和白襪珠履,顯得晶瑩奪目,原來是這樣。我若求購周文王的文集,還有這次的講稿,應該能買到。弟子為師父揚名是很多的,也可以去找這三個人,探聽一番,周文王所賜的書大概是什麽內容,或是看看這三個人的才德。


    張嫣拿了書塞在袖子裏,揪住姬昌的袖子,更高的地方她抓不到:“當年遺履的黃石公莫非也是您老人家麽?”


    姬昌笑而不答,低頭看她,一馬平川的看到腳尖,皺眉:“你鞋上綴了珍珠?”太奢靡了!這種行為是不對的!衣服上都不該有紋繡,鞋子上更不能,耗費大量的錢財做無意義的事,於國於家都沒有益處。現在她所穿的雖然不是民脂民膏,可是現在這樣鋪張浪費,將來如果在地府掀起這樣的風尚,人人都跟著學,跟著攀比,要把千金穿在身上,錢財總有花幹淨的時候,窮了之後怎麽辦?窮人也想要怎麽辦?就隻能去偷去搶。不若從上而下,統一節儉樸素,可以減少很多犯罪問題。


    曲裾會蓋住腳麵,要穿翹頭履才能避免踩到衣服平地摔跤。


    張嫣沒想到治國和犯罪率這個層麵的事,隻是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我,我祖母給我的。”


    她這個複雜的家庭關係,對外稱呼呂後都不知道該按照什麽輩分來稱呼。


    姬昌打算給她講講道理,衣服幹淨舒服即可,鞋子輕便適足即可,用珠玉來裝飾,用紋繡來勾勒,雖然好看,但是沒有好處啊。這可不是他雙標,他自己穿的衣服雖然是紫色的絲綢,卻沒有刺繡,上麵的大片的花紋都是蠟染的。蠟染好啊,簡單方便,染完的蠟還能刮下來煮融了再用一次。


    扶蘇對此有話說,鎮長有自己的俸祿,還有陪葬品,母親也在經營家業,兩個男人不會打扮,給唯一的小姑娘打扮打扮怎麽了?張嫣從頭上到腳下,就這雙鞋上有些裝飾,她還不常出門。


    諸葛丞相悵然若失的看帶著兒女的男子和周文王說話,六百年前有,這突然一打岔,到讓他想起來一些事:“差人,請問地府打仗麽?”


    從是否打仗問到朝廷和軍事劃分,從軍政大權問到鬼不吃飯會餓死嗎?


    從諸多大事小節入手,還沒走到閻君殿前,就把大致上的情況問的清清楚楚。


    最後才問:“那路旁在挖河渠嗎?”


    他從鬼門下來,要去主城,走在路上走過交叉街口時,看到路邊有溝渠河流,很寬闊,看起來就是人工河。那自然的河道邊緣大多是平緩的,人工修造的痕跡非常明顯。剛剛看到的河道已經完工,灌滿了水,還有霧蒙蒙的小船在上麵來回往複。進了主城門時,看到幾千個鬼在挖河溝,這才知道,是正在修建的河道工程。


    “是啊,河渠修好的地方,他們運送魂魄可容易多了。”


    “你差一點就趕上好時候能坐船了。”


    到了判官麵前,判官看了一半就累了,從罐子裏掏出一塊酸角糕不動聲色的扔在嘴裏,心中暗暗的埋怨:主要負責審理這些超可怕能人的嬴判官請假回家和妻子纏綿去了,他溫柔乖巧的漂亮妻子真是令人羨慕啊,隔壁的劉判官不能審理這種事,另外兩位厲害的判官現在也在審別人。


    就是說,又單身又廢物的我,要審查諸葛亮的功過?我生前就是個普通人啊。


    “諸葛丞相,你可真能幹。有興趣留下來當差嗎?我們閻君很喜歡你。”之前閻君說過,如果他願意當差,就不用審了。我還差兩個人就能兌換三天休假了,我看你一個人抵得上四五個人的能力,不知道算休假時會怎麽算?


    “生前未立功勳,閻君錯愛。”諸葛亮果斷拒絕,他現在隻想見到主公,跟他說一說,自己已經盡力了。天險不如東吳,實力不如魏國,雖然宮中府中一心,但曹丕曹叡都有雄才。


    判官懶懶的叨叨了一會,當判官很好的,很快活的,真的。


    可是看他這副喪喪的姿態,就不覺得有多好。


    而且大部分當過高官的人,不會被人用高官厚祿搞到手,以前得給諸葛亮談理想、人生抱負,現在談這些都不好使,他隻想靜靜的持續關注蜀漢的後續戰況。


    孫策袁紹周瑜張飛隔壁又來了一位新鄰居。


    雖然諸葛亮很想找一座山隱居起來,找找年輕時布衣躬耕的感覺,去過青石山之後就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地府的唯一一座山實在是太遠了,要是住在山裏,消息閉塞,萬事都很麻煩。


    “我家主公住在何處?”


    鄰居們都來他這裏聚會,提起這個話題,孫策惋惜極了:“玄德做了些事,現在帝鎮中關禁閉,不能出入。大概在和曹操打架吧。”


    諸葛亮大怒:“出了什麽事?”


    張飛講了整件事的詳細經過:“雲長和楚霸王相約比武,本來沒什麽事,有家不長眼的三巿賭場開賭局賭勝負,還滿大街的寫‘翠翠’,主公一時氣惱,約了楚霸王一起砸毀了賭場。賭場裏幾百個鬼,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是幾百個鬼,被四個人一分,那真是砍瓜切菜一樣簡單,幾個人包圍了這幾百人,幾乎要和項羽搶人。最後各自拿了些珍寶回家,項羽運回家幾車錢。


    諸葛亮沉思起來,賭場本不該是官府允許的產業,砸毀一個賭場怎麽會導致這樣嚴重的後果?莫非這是官員家的產業?可是一路行來,走過許多街區,有窮有富裕,看這裏民風淳厚,接近於路不拾遺,看路上的百姓也都平靜安寧,不貧窮也不惶恐,不像是官員私自開設賭場的地方,那種地方的狀況與此不同。


    稍微一想就想明白了,不是因為砸毀了一個賭場,而是因為這四個人交了朋友,還是那種能一起行動的朋友。這閻君大概和曹操一樣,隻要那人不能為自己所用,就不能容。


    說來也是這道理,主公和關張二位將軍,再加上項羽,若是呂布也在其內,千軍萬馬也不能抵擋,現在黃忠趙雲馬超也在地府,若再拉攏上孫曹兩家,這三家都有互相結盟的經驗,隻要有一個更強的對手,聯合起來也不難,再加上粗略的招兵買馬,看地府這些疏於操練的士兵,就連閻君殿的戒備也不夠森嚴。懂了,是抽走主心骨。


    張飛還是挺高興,沒想的那麽遠,以為砸了別人的生意要被關幾年,在鎮子裏出不來又不是坐牢,沒關係:“曹操一下地府就被關了禁閉,一次都沒出來過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諸葛丞相在新居中稍作停留,準確的說,是等自己的祭品都掉光。除了靈前的祭品之外,蜀地百姓也都很傷心,祭了許多肉餅、蘿卜餅、菜包給他。


    袁紹在自己家房頂上欣然看著,雖然知道這些麵餅、餡餅、餃子、包子、菜團子都是百姓的心意,可是落入冰雹的淹沒了自己仍有些鬱悶,淹沒了別人,則頗為賞心悅目。


    魯肅現在去工作了,周瑜倒是還在這裏悠然自得的等新聞,他生前比諸葛亮年長,壽數卻比他短,生前不熟悉,並未交鋒,死後聽了人間的許多消息,對諸葛亮倒是頗為欣賞。蜀地號稱天府之國,其實也就那麽回事,山多良田自然少,哪比得上江東魚米之鄉,大江大河沃田,能勉強經營到這種程度,就不錯了。出祁山必然失敗,曹魏地廣人多又經營得法,實在是強,要是不強又何須練兵對付他呢。


    諸葛亮對周瑜也很敬佩,對於年少有為的英豪隻有三種態度,第一是崇拜,第二是檸檬精,第三則是惺惺相惜。他當然是第三種。


    周瑜打聽了一番人間的局勢,要的是諸葛亮視角的看法,這比他從普通官吏口中打探到的消息更高遠準確。又交換了一下關於地府的情報:“…就是如此,魯子敬現在身為校尉,現在有些為難,要麽補缺為都尉,要麽是去做城門校尉。地位雖高,權力卻不大,地府約束的較為嚴格。”簡單的來說,很難掌握權力、培植黨羽、籠絡人心,別去。


    這是多麽寶貴的消息,是魯肅親身經曆的第一手資料,這裏的校尉和人間的校尉權力差距太大,隻能勤勤懇懇工作,摸魚不易,做給自己拉起一支親軍更難。


    諸葛亮歎了口氣,又問起:“周文王教授易經,我來的正是時候。”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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